46
嚴淵是被舔醒的。
從高空墜落後, 他雖然被二號死死護住,沒有遭到什麽足矣威脅生命的損傷,但強大的沖擊力與失墜感還是讓他暈厥了過去。恍惚間, 嚴淵覺得自己似乎見到了一輛疾馳的列車, 再之後。
他醒了。
臉頰處傳來濕熱的溫度,好像有什麽東西在舔他一樣。本來還有些迷迷糊糊的嚴淵登時打了個激靈, 想起了某些不好的事情:包括二號在內,那些機械人貌似都非常執着于舔遍他的全身。
身體不由自主地做出了反應, 嚴淵擡手一拳把舔他的東西摔了出去。
“汪……汪……”
嚴淵眨了眨眼, 待那東西落地後, 他才看清楚:剛才舔他的并不是什麽機械人,而是一只赤色的小柴犬。
“西格瑪?”嚴淵試探性地問着。
小柴犬歪了歪腦袋,有些不太明白眼前這個氣味很好聞的青年為何喊一個它完全沒有印象的名字。
智商不足的柴犬又汪汪地叫了兩聲, 索性後腿一蹬,跑到了後面,從掩體後拽出了一個綠綠的東西。
嚴淵這才注意到,他現在所在的地方竟然不是墜落後理應會跌進去的溪谷河流, 而是一處廢棄荒蕪的小工廠。
“喲!醒了啊?”
被柴犬拖出來的東西是個頭大身體小的機器人,巨大的腦袋足足占據了整體高度的三分之一,看上去頭大腳輕。在機械人圓圓的腦袋上, 刷着一層綠色的塗漆,且最頂端還有一根狹長的天線。
這個造型太過眼熟,嚴淵當即便喊了一聲:“禿禿?”
機器人伸手,只是它手太短撓不到後腦勺, 只能将就着的扶着臉,疑惑道:“你在說什麽?”
嚴淵微疑,他站起身,打量起四周來。荒廢的工廠面積不大,流水線上早已被植被纏繞,他仔細思索,總覺得這裏自己曾經見過。他将手擡至胸前環住,而後抵着額頭思考,這才發現自己居然已經恢複到了原本的身高,不再是之前那副少年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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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
不會吧?
他墜下山澗之後,居然折返回了未來?嚴淵趕緊将手伸進自己的褲兜裏摸索,将基站上的不明存在交于他的紙條尋了出來。頂着禿瓢機器人和小柴犬疑惑的目光,嚴淵展開了紙張。
“現在,未來改變了。”
嚴淵吞咽了一下喉頭。
他猛然間想了起來,這間頗為眼熟的工廠,不就是他和途以及西格瑪一同遭遇尋找他的二號,并與被變異植株侵占後的面包車交火過的地方麽?
不過,如果按照字條上說的那樣,由于他對過去的幹預,這個時間線上的世界已經和他曾經所處的世界産生了截然不同的發展。而此時,他與途以及西格瑪并不相識。
迅速地收斂起自己的心神,嚴淵頓了頓,撫摸着覺得他氣味好聞,一個勁地跟他撒嬌的柴犬的頭,謹慎地朝途問詢起來:“不好意思……之前發生了什麽事情,我不大記得了。請問,是你救了我麽?”
途抖了抖天線:“失憶了……?”
嚴淵猶豫片刻,點了點頭。
“那你還記得自己的名字嗎?”
“就記得這個了,我叫嚴淵。”
禿瓢機器人指了指已經和嚴淵黏在一起的小柴犬:“我叫途,這家夥叫Sigma。你之前的時候是順着工廠外面的排水管流了下來,本來我不大想管你,不過,Sigma它好像很喜歡你,所以……我就和它一起把你撈上來了。你身上倒是沒什麽傷口,究竟為什麽會順着排水管流落這裏,這我就不知道了。”
嚴淵點點頭:“那多謝你了。”
“你還是謝謝Sigma吧……”途嘟囔了一聲,忽然,它那紅色的機械眼瘋狂地閃爍了起來。途一驚,剛才都還在向嚴淵撒嬌的小柴犬也在一瞬之間炸了毛,開始躬身低吠起來。
“怎麽回事?”嚴淵趕忙問道。
禿瓢機器人的天線抖得有些厲害。
“有人過來了……我有連接工廠裏還能使用的監視攝像網絡,現在,有總人數在十人以上的獵手正在進入工廠……他們身上有狗牌!應該是來抓Sigma的!”
途驚叫了一聲,當即抱着半截腦袋,慌張地在原地轉起圈來。
或許是覺察到了機器人的惶恐,小柴犬也開始亂竄。嚴淵趕緊伸出手,環住了柴犬圓滾滾,軟乎乎的肚皮,把小狗撈在了手裏。
途見狀,朝他比了個跟上的手勢,便領着嚴淵朝着工廠的二層高臺跑去。
一人一狗一禿瓢躲在了上部堆放雜物的貨箱之後。
緊接着。
正如途所感應到的那般,不少穿着皮夾克的獵手們端着槍,小心翼翼地從倉庫的門口走了進來。
只是根據視線慣性,他們一時半會兒倒也沒發現躲在上面的嚴淵一行。獵手們東翻西找,無果之後,開始朝着工廠流水線後方的倉庫走了過去。
等獵手們走開後,禿瓢機器人和小柴犬對視一眼,拉着還在揣測着情況的嚴淵就往獵手們前進路線的反方向跑。
依靠着柴犬靈敏的鼻子,嚴淵一行規避着獵手,一頭栽進了城市之中。
他們躲進了地下商場裏。
在逃竄的過程中,嚴淵驚異不定地發現,這座原本應該被機械生命毀滅,變成了一片廢墟的城市居然保存完好。
除了見不到什麽人影之外,大致的情況竟和當初身為荒原上為數不多的文明城市之一的泠水市差不多。
待途撬開一間緊閉的商店的卷簾門,領着嚴淵與西格瑪蹿了進去。
暫時安全後,途才撓了撓臉頰,開始仔細問詢起嚴淵的情況來。
人工智障沒有機械人那樣複雜的人格與思考能力,它之前一直和小柴犬相依為命,這會兒柴犬對眼前這個長相俊朗端正的青年十分親近,它也對嚴淵沒什麽惡感。
“那麽,你真的什麽也不記得了?”禿瓢機器人問。
嚴淵捏了捏西格瑪的大餅臉,覺得頗為懷念:“是的……”
途想了想:“那要不要和我還有Sigma一起走?我們準備去機械王國,那邊的話沒有捕狗的獵手,Sigma的處境會安全些,也不至于像現在這樣東躲西藏的。而且……相對安全一點的地方,你也回溯自己的記憶吧?”
“機械王國?”
“哦……不好意思,差點忘了你好像啥也不記得了……”
組織了一下語言,途向完全摸不清楚狀況的嚴淵一五一十地說明了現在的情況。
如今,依舊是“大裂變”之後的第十二年。
只是……
“前段時間,我通過工廠的監控設施偶然聽那些獵手們說了這事。機械軍團的內部好像自己産生了矛盾,對了,你知道機械軍團嗎?就是外面那些活動着的機械掠奪者的大Boss……”
嚴淵點點頭:“這個我倒是知道。”
“那就好解釋了,反正,這些家夥應該就是世界會變成這樣的罪魁禍首。天上的那艘巨大的鲲鵬狀巨艦,就是他們的大本營……”
途所說的基本情況,倒是和之前時間線上的荒原一般無二。
等說道機械王國的時候,事情的發展卻發生了轉折。
“大概十年之前吧,那個時候,突然出現了一臺奇怪的機械人。他糾集了不少機械人,游說了荒原上的獵手,在沿海附近,建立起了屬于自己的勢力。我不知道該怎麽稱呼那個勢力,就暫定叫機械王國吧。機械王國與鲲鵬巨艦為敵,并且有着自己的秩序,雖然還是比不得裂變之前的世界,不過,大體來說非常的安全和平。”
說到此處,途找來一張紙,歪歪扭扭地畫了個手繪地圖出來,并從某一地方劃下,将地圖分成了兩個部分。
“我們現在所在的地方還是混亂的荒原,而這邊,靠海的附近,就是機械王國了。”
…………
烈日當空。
在和途與西格瑪相會之後,嚴淵重回了廢棄工廠的倉庫,成功取回了被變異植物改造過的宏光小貨車,并在途的協助下将其整改為了曾經的宏光改。
他暫時不知道該如何行動,也不清楚二號在什麽地方,只能先與禿瓢機器人和小柴犬一同行動,向着途口中的文明的機械王國進發。
一路上,嚴淵也對途和西格瑪的情況有了些許了解。
因為他改變了過去的緣故,自己并沒有在荒廢的加油站和小柴犬相遇,也沒有和當時應該是2D人格的二號初見,因此小柴犬仍舊被獵手們追捕着,最終逃竄到了這座廢棄城市裏。
而途,則和過去不同。
……雖然還是不知為何,頭頂是綠的。
它因為懼怕人類與機械而一直龜縮在他原本管理的工廠裏裝死,直到西格瑪在慌不擇路下逃進了工廠,才救下小柴犬,并和西格瑪相依為命起來。它們以廢棄工廠及其周遭的荒廢建築為據點茍延殘喘着,直到——
嚴淵重回現在。
依靠着途與西格瑪的出色表現,在喪失了二號這麽個戰鬥力強大的戰力的情況下,旅途總歸是有驚無險。
在刻意地規避了荒原上獵捕機械生物的獵手後,嚴淵一行終于抵達了途所标注的機械王國的勢力範圍內。
擦了一把因天氣炎熱而流下的汗水,嚴淵坐在宏光改的駕駛座上,目光灼灼地望着遠方的建築物:那是一處收費站,不過,和之前嚴淵一路上看到過的那些早已荒廢了的站點不同,這處收費站居然還在營運。
不清楚改變過去是否會改變自己那麻煩的萬人迷體質,嚴淵頂着烈日,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和途一起下車走向了收費站臺。
在站臺前,有着幾名武裝精良的獵手。
“你們是誰!?”
見嚴淵和途走來,負責警備工作的獵手舉槍,厲聲喝道。
戴着帽子與口罩的嚴淵悶悶地開口:“我是聽說了這裏的情況,從被掠奪者毀滅的城市裏逃出來的幸存者……”
“這樣啊……”那獵手長吟。
随後。
他猛然将槍口對準了嚴淵!
“你這是什麽意思?”
“呵,”那獵手冷笑一聲,“我們好不容易才在機械們的手裏茍延殘喘,建立起了自己的安全基地,你這小子藏頭露尾的,這麽大的太陽,還裹得跟個球似的,誰知道你是不是在說謊,其實是鲲鵬巨艦派來的間諜!?”
嚴淵皺眉:“那我要怎麽證明自己?”
獵手吹了聲口哨:“先把帽子和口罩給我摘了!”
嚴淵有些不愉,但形勢比人低,他需要進入這個所謂的機械王國看看情況,因為自己這只蝴蝶扇動翅膀的緣故,這個世界究竟産生了怎樣的偏差。他深呼吸一口氣,摘下了面上的僞裝。
接着。
他聽到獵手猛地倒吸了一口冷氣。
嚴淵:“……”怎麽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獵手張了張口,硬漢臉上忽然有些漲得通紅。
他從未見過這麽好看的人,端正的面容,挺直的鼻梁,吊梢眼,薄情唇,明明是個邪氣十足的長相,在獵手看來卻莫名地驚豔,讓他心跳如故。
發現自己居然傻愣愣地盯着那好看的青年盯了半天,盯得對方臉上都露出了一副作業沒寫完的惡心樣來,獵手心裏一個咯噔,趕忙點頭哈腰地道起歉來。
接着,在得知了嚴淵沒有獵手登記後,他一轉身,急匆匆地就蹿到了收費站旁邊的建築物裏,從裏面拽出來一個接待員模樣的年輕人。
嚴淵面無表情地在臉紅得跟猴屁股一樣的年輕人的記錄下,于獵手登記處記錄了自己的信息。
靠。
為什麽改變了過去,他這個操蛋的萬人迷體質卻屁事兒沒有,還是一如既往地讓人腦子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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