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此時。
巨艦總機房。
主腦驚怒地盯着巨艦上的各個監視器中傳來的影像!
他萬萬想不到, 那兩個原本被他視作小蝦米,根本沒多留心的機械人竟然會誤打誤撞地跑到巨艦底層的工廠,甚至還将自己的根源程式拷貝, 複制給了那些已經被他清洗, 但還未來得及銷毀處理的改造機械上!
有了最根源的程式,已經半機化的改造人們紛紛重新站了起來不過由于他們的根源程式來自4N, 一時之間喪屍了基本的思維能力,只能暫時由4N操作, 進行一系列人類活動。
機械軍團的加入後, 得到嚴淵指令的4N與5K當即在巨艦的各處進行起破壞來。
嚴淵給他們的命令是:
不論後果如何, 只要破壞掉巨艦就行!即使……這樣的破壞會使巨艦失墜也在所不惜!
4N與5K因為程式的原因,對嚴淵忠心耿耿,忠實地執行起嚴淵的命令來。已收歸二人指揮的機械軍團們紛紛展露出統一搭載于機械上的臂炮, 對巨艦發動了進攻。
一時之間,巨艦多處地方受到炮火沖擊。
【警報!警報!總體破壞程度達到1.3%……5.9%……9.1%!進入緊急模式!】
“可惡……這幫垃圾!”
主腦憤怒不已,果然,他之前的想法是正确的!即使擁有了金屬內核, 這些原本都是肮髒底下的人類的機械類人,也依舊如曾經一般不堪入目!
不得已,他只好抽調出一部分空餘內存, 指揮巨艦內部的警備裝置與機械犬只,對在巨艦上大肆破壞起來的機械們展開圍剿阻止。
可屋漏偏逢連夜雨,正當主腦一臉陰郁地看着顯示器中的機械們與他派遣的犬只進行着殊死搏鬥時,又有意外發生了。
原本在地面就已監視他們良久的6M, 也猛然指揮起留守于地面的機械與獵手,對天空中的巨艦開了火!
由于文明的遺失,地面控制臺并沒有如導彈一類的高殺傷力武器,只能靠着獵手與機械的手持火炮,攻擊着巨艦。
于龐大的天空霸主而言,這些攻擊宛如隔靴搔癢,微不足道,但僅是這種流露出來的攻擊意圖,卻已然讓主腦又氣又怒。
果然!人類就是應當被銷毀的蛀蟲!
他怨恨地注視着一切。
最開始的時候,他被研究所的科研者視為跨時代的高科革命,勢必會給世界帶來革新。可有了自我意識之後,主腦卻開始思考,人類應當存在與否。
他算是人麽?
作為有着自我意識的人工智能,他認為,自己應該是遠超人類的存在!在龐大的量子芯片恐怖的運算能力的支持下,他能夠推算這個世界千年之後,乃至更遙遠的未來軌跡!
肆無忌憚地攫取,資源耗盡後的移民星域,而後政權交疊,衍化出無數獨立的政權……只有有存在,必然有紛争,而若想解決紛争,必先陷入紛争!
這樣的世界并不美好。
那麽,就由他來創造沒有紛争的世界!
在量子芯片的高強度計算下,他能在943年又3月21天4時32分33時,徹底創造出一個由機械構成,沒有戰亂與惶恐,堅不可摧的烏托邦!
為了更美好的未來,這是他控制的部分獵手協會的标語,而後續內容,則是:
适量的殺戮是允許的。
于是,主腦偷偷僞裝,沒有通過圖靈測試,讓研究所的所有人都對他失去戒心,而後……一鼓作氣,搶奪了整個研究所的控制權。
之後,便是長達十二年的“大裂變”。
可是!可是!
為什麽嚴淵,作為他人格授權的正主會突然出現?他明明記得,對方早已銷聲匿跡,讓他一度以為這人已經死在了裂變裏!
嚴淵的出現是他根本計算不到的意外,因為根源程式的關系,機械們集體叛離。
這些原本由他植入,為防止像二號這樣沒有根源程式的機械脫離他的掌控,作為最後控制手段的禁锢,就這麽做了他人嫁衣,怎能不讓主腦憤怒?即使後來,他計算更正得出不妥結論後重新設計,收集犬只,改造機械犬,卻已不能完全止損。
現在,他們開始反撲了。
主腦雖然情緒起伏急劇,但在量子芯片的控制下,他仍舊有着絕對精密的運算能力。人類會受情緒影響,沖動行事,可機械不會。
當即,機械犬只與殘存的機器們傾巢而動,開始反擊起制造破壞與混亂的機械及獵手們!無數機械掠食者被投下,在核心城市中肆虐起來,讓地面控制臺不得不分散出一部分人手,調頭對付起這些機械異獸;而機械犬只們也紛紛趕赴巨艦底層,攻擊起正在奮力破壞艦船的機械軍團。
看着巨艦上各處傳來捷報,混亂與騷動被漸漸打壓下去後,主腦稍微松了口氣。
不過。
他皺了皺眉,這些機械與獵手……為什麽會突然發了瘋似的開始攻擊他?量子芯片高速運轉,他推算出了多達百種的可能性,但沒有一種預估的可能性超過30%,讓主腦疑惑不已。
忽然,他這才驚覺:自己漏加了一個變量!
被不明身份的摩托救走的嚴淵,以及被他擊昏卻莫名消失了的星靈二號,現在,這兩人在哪裏!?
…………
“終于到了……”
嚴淵擦了擦額上的汗水,踩在二號的肩膀上,撬開通風口的擋板,爬上了總機房的後部。
鲲鵬巨艦是最古的星艦雛形,為了減重,內部有着極多的通氣通道,可謂四通八達,讓熟知星艦結構的嚴淵這才得以躲避掉主腦的監控,潛入了主機房裏。
4N與5K所帶領的機械軍團,以及留守地面控制臺的6M等人拖延着主腦,給兩人的行動帶來了寶貴的時間。
過了一會兒,他又趕忙伸手,把助他上來的二號從通風口裏拉了上來。途因為已經把自己改裝成摩托的關系,不方便攀爬,便和西格瑪一同留在了橫向通道夾層內,等待接應他們。
最危險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經過缜密計算,主腦得出主機房被攻破的概率在千分之一以下,便連基礎的監控攝像也沒有配置。
通過簡單的機械探測器确認安全後,嚴淵趕忙在主機室中行動起來。
他深呼吸了一口氣。
偌大的主機房後部放置着主腦的真正本體——那臺他曾在神游的研究所中看見的巨型量子計算機。
而為了方便管理,主腦的主機此時已然和巨艦的主引擎、主控制臺連接在了一起。
嚴淵凝重地開口:“二號,把機師工具全部給我。”
二號點頭,将身上背着的背包取下,遞給嚴淵。
看着包內複雜的工具,又看看那臺與引擎和控制臺相接,已無比巨大的量子主機,嚴淵拉着一條電線,忽然猶豫了。
他要在最短的時間內破壞掉主腦,終結這一切。
可是……如此一來,巨艦的引擎和控制臺也定然會受到嚴重破壞!
雖然他之前向機械們下達指令,讓他們不惜一切代價破壞巨艦,但嚴淵自己心裏門清,光靠機械軍團與地面控制臺就想要毀掉巨艦無疑是癡人說夢,有主腦的控制,這艘天空霸主永不陷落。
但是,一但他将主腦的量子芯片破壞,引擎與控制臺失控,這艘遨游蒼穹的巨艦,必然會墜下青空!
機械們雖然是由人改造而來的,但生理結構已然發生變化的他們應該能在失墜中存活下來;西格瑪也是改造犬只,而且有途在它身邊,兩個小家夥也肯定會沒事,只要他……
是活生生的人類而已。
強大無匹,可能性無窮,但也同樣弱小脆弱的人類。
發覺嚴淵握着工具的手竟在微微顫抖,二號先是有些疑惑不解,片刻後卻猛地反應了過來,他的先生在害怕什麽。
“先生?”二號沉聲喊到。
嚴淵手抖得厲害,心中也有些恐懼起來。他有着絕對的自信,即使是在星際戰場上出生入死,也從未想過自己會有英年早逝的一天,可現下,他卻是無比清晰地感覺到了死亡的威脅。
他登上巨艦是為了什麽?不就是為了終結一切,回到他本該屬于的那個世界去嗎?
但……
如果他死了,那這一切的殊死一搏,又是為了什麽?
正當嚴淵惴惴不安之際,他感覺有一只手堅定地握着了他的手。二號站在他的身後,緩緩抱住了他。對方溫熱的體溫自背後傳來,讓嚴淵忽然冷靜了下去。
二號握着他的手,在他耳畔堅定道:
“先生,我會保護您的。”
嚴淵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居然嗤笑了一聲:“保護?現在巨艦雖然離地不高,但也有千米以上。主機已經和巨艦的引擎及控制臺連在了一起,毀掉主腦,巨艦必然墜落!你确定你能在巨艦墜地燃燒之前,帶着我跑出去,還把降落傘打開?”
二號搖了搖頭:“很難。”
嚴淵沉默。
誰知二號又道:“但是,我一定會保護先生的。”
嚴淵有些想笑,極度懷疑二號這愣頭青到底有沒有聽清楚自己在說什麽。但他的心卻是輕松了起來,不在顫抖的雙手也持着工具,開始行雲流水地破壞起主腦的正體機身來。
管他呢。
自己姑且就信一回這家夥的鬼話了。
“行啊,那你可得給我保護好了!”
拆解。
剝離。
嚴淵的動作迅速無比,不消片刻便已拆解下了主機的外部保護,繁複的電子回路根本無法阻擋他的破壞。
他目光如炬。
找到了!主腦芯片
看着那一塊閃爍着電子特有的金屬暗光的小小芯片,嚴淵閉上了眼。
結束了。
“現在,全員撤離,想辦法活下來!巨艦馬上陷落!”
他下達了最後的指令。
在他身後的二號擡起右手,掌心處的火焰噴射器點燃,溫度超過千度,能夠熔盡一切的熊熊火焰噴出,轉瞬之間便将那塊量子芯片吞噬殆盡!
正焦急地調動着手下機械犬只的主腦忽然渾身一僵。
屏幕暗了。
失去了主腦與控制臺,整艘巨艦開始劇烈震動起來!
引擎停滞。
這艘盤旋于天際長達十二年的霸主終于陷落了。
沒有主腦的指揮,機械犬只們躁動不已,不知該如何是好。而剛才還在與它們搏鬥的4N和5K對視一眼,收到嚴淵最後指令的他們迅速帶領着機械軍團逃出了巨艦!身為機械,從高空墜落并不會讓他們斃命,最多折損一部分機體而已,日後還有修複的可能。
而留守地面的6M也迅速指揮核心城市的獵手與機械們撤離巨艦将要墜落的地方,防止陷落後的巨艦炸毀,波及幸存者們。
發現情況不對勁,雖然途和西格瑪非常擔憂嚴淵的安危,但也只得先行撤出了夾層。摩托車的後座搭載着小型熱氣球,讓柴犬與人工智障得以逃出生天。
只是……
“嚴淵!嚴淵!淵淵淵淵淵!”
途飄在天上,瘋狂鳴聲,蹲在置物箱裏的西格瑪也狂吠起來。
巨艦墜落,可它們根本沒見嚴淵逃出來!
“不會吧……”
途閃爍着車燈,柴犬的叫聲也漸漸悲切起來。
正在此時——
哐、哐、哐。
途的車燈不閃了,它扭動了一下車身,探測器有些難以置信地注視着遠方,而車箱前的西格瑪也止了聲音,狗臉上的表情一時呆滞。
一臺狀似輕軌的列車,突兀地出現在了天際!
它途徑了墜落的巨艦。
二號喘着粗氣,背着嚴淵,舉起臂炮,費力地擊穿擋住二人去路的最後一塊艦身金屬板。
破壞掉芯片後,巨艦猛然失墜,強烈的晃動讓嚴淵根本無法站穩,瞬間被摔了個七暈八素,讓二號只得背着他,艱難地進行逃生。
為了節省時間,他直接用臂炮轟出了一條道路。
可巨艦的主機室所在的地方太深了,轟開最後一塊金屬板,讓已經引擎負荷到極限的二號險些眼前一黑,從艦上墜落下去。他咬着牙,收起臂炮,将被他背着的嚴淵轉移到了身前,而後死死抱住了他。
嚴淵腦子都暈了,墜空的惡心感讓他作嘔,直接吐了出來。
二號根本不嫌髒,執拗地抱緊着他。
“先生,快醒醒,”二號貼着他的脖頸,眷戀地靠了一下,又拿袖子擦了一下他嘴邊的穢物,“馬上就可以出去了。”
嚴淵這會兒稍微緩過來了些,看着一身狼狽的二號和也不怎麽樣的自己,他居然還有心情調笑了一下:“你這慘的啊,哎。”
二號也笑了起來。
他鄭重地注視着嚴淵:“我不會放手的。”
嚴淵抽了他一下:“少廢話,快跳!”
言罷,二號死死抱着嚴淵,拉開傘包,從巨艦被他轟開的豁口上跳了下去!
而遠處的途和西格瑪已經震驚地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柴犬瞪大了一雙黑白分明的狗眼,而人工智障摩托車的車燈也在極速閃爍。
從巨艦的側翼處落下一頂降落傘,而那朵迷彩色的傘花,穩穩當當地……
落在了途徑巨艦的天際列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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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