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夜警
後巷之中, “哐當”一聲撞擊聲, 兩保镖依照老板吩咐,簡單一人踢兩腳,一人打兩拳,算是教訓了快遞員之後,見快遞員沒有爬起來和他們大打一架的打算, 就自顧自說說笑笑走了。
黑暗的小巷一時安靜, 遠處渺渺的歌聲是一個世界的, 這裏是另外一個世界的。
垃圾桶旁, 快遞員昏昏沉沉。
不重的力道落在他身上突然變得雷霆萬鈞, 當亢奮的精神變成驚恐,之前沒有注意到的疲憊和虛弱一下子翻出水面,将他的身軀徹底控制,使他別說反抗, 連逃跑閃躲都做不到。
他咬牙切齒:
“你們……該死的富二代……會後悔的!等我戴上手套,可惡……”
他想要爬起, 卻再一次跌倒在垃圾堆旁。
不……他們的拳頭明明不重, 也沒打兩下,為什麽我會這麽疲憊和虛弱……這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快遞員茫然無措, 直至他突然想起一件事情。
好像是在我把車子扛起來的時候……就是那時候,我突然感覺到一陣疲憊!
難道,手套……
他心中有了隐隐約約的感覺與遲疑。
也是這個時候,他摸到了懷中的手套。
遲疑只有一瞬,一瞬之後, 快遞員義無反顧地戴上了手套!
但這一次,熟悉的力量并沒有湧現,只有不消失的疲憊與疼痛,冷冷提醒他此時此刻的身體狀況。
不對,這是怎麽回事,我的力量呢?我的力量到哪裏去了!
趴在地上的快遞員一下驚恐起來,手套的失效讓他如墜深淵,他登時坐起,用力按着手套,搓揉雙手,試圖找回屬于自己的力量。
“趕緊的,趕緊的,你趕緊回來,無論要我付出什麽樣的代價——”
快遞員聲音顫抖,隐隐帶着哭腔,當他搓揉到雙手掌心位置的時候,掌心突然微微一痛,那兩根插入掌心的小針似乎又往裏頭刺了兩分。
與此同時,慌亂之中的快遞員只覺腦袋一疼,好像被根針紮了似了。
冥冥之中,他似乎有所感覺。
但這時候,熟悉的力量又從雙手湧出了,超人的感覺再次出現,他反射性揮手,拳頭擊中旁邊的垃圾桶,立刻将鐵皮垃圾桶洞穿。
“咚”的一聲巨響,在後巷之中遠遠傳開。
小巷的伸出,突然響起的哈哈笑聲驚走了跑來覓食的野貓,那一點點針紮腦袋的異樣被抛到了腦後。
黑夜裏,快遞員望向夜總會,磨着後牙槽:
“你可以洗幹淨等着了,放心,我不會在大庭廣衆的情況下把你怎麽樣的,我會跟蹤你到沒有人的地方,然後……”
一個晚上的一次失敗并不能将單眼皮阻止。
作為引路人,他可是有殺手锏的。
他依靠着自己的羽毛,很快找到席歌,并悄悄地跟蹤席歌。
但跟蹤畢竟是一項技術活,中途當然也出了一點意外,比如在他進入QH大學跟上席歌的第一次,銀發男人突然出現他的面前。
他當時差點吓死,慌不擇路轉身就跑,直跑了三千米去掉半條命才敢停下來。
當他氣喘籲籲,站在人來人往的地鐵口前時,他終于稍稍冷靜,不由反思:
銀發男人長得也不可怕啊,為什麽我這麽害怕他呢?
我記得最初他出現的時候我還沒怎麽注意到他,就是後來我拔了羽毛流了血,就開始看他一眼害怕一點,看他一眼害怕一點……
單眼皮糾結了半天,也沒糾結個所以然出來。
于是他又悄摸摸回到了學校,再一次晃蕩在席歌身旁。
這一回,他左右看了半天,總算沒看見銀發男人的身影,不由長長籲了一口氣。
席歌很快發現跟在自己背後的單眼皮。
畢竟一個會在靜電時候還死死握着他的手撫摸疑似變态的奶茶店店長,帶給人的印象實在太深刻了。
再說對方的跟蹤與隐蔽技能實在練習得不怎麽樣。
席歌上課的時候能看見對方,社團活動的時候能看見對方,去食堂的時候能夠看見對方,上廁所的時候還能夠看見對方。
他一時也有點無語,從廁所出來就敲敲教學樓的立柱,對靠在立柱之後的萊茵說:“那人到底想幹什麽?”
萊茵:“想介紹你進入黑暗世界。”
席歌:“你沒有告訴他我知道黑暗世界只是沒進去的想法嗎?”
萊茵笑了一聲:“他在我說話之前就害怕的溜了。”
席歌看着不遠處躲躲閃閃的單眼皮,十分贊同了:“看他那個樣子,總覺得和他大聲說話是在欺負他……”他沉思片刻,決定輕輕放置,“算了,随他去吧,他愛怎樣就怎樣。”
席歌下了主意,不再關注單眼皮,該幹什麽就幹什麽,反正日常也不是單眼皮一個人跟着他一個人看着他,他早就習慣成為周圍目光的聚焦處了。
單眼皮并沒有窺探到席歌和萊茵的短暫對話。
他依舊恪盡職守地跟着席歌,戰戰兢兢地躲避萊茵,期待找到一個最好的和席歌相處的機會,再好好向對方安利黑暗世界的美妙。
為了達成自己的目的,為了能更了解席歌進而增加談話成功率,他甚至潛入了席歌所在的校友QQ群,看着他們聊天并旁敲側擊地提起席歌,希望能夠得到一些有價值的情報。
然後他發現席歌真的很有名!
他就那麽小心提了一下,群裏的人已經滔滔不絕地說了起來,有人說他很富,有人說他很窮,有人說他非常風流,也有人說他非常古板。
所以他到底是很窮還是很富,很風流還是很古板?
單眼皮內心迷惘。
這種完全相反不能共存的屬性,你們就不能先相互交流統一一下嗎?
熱鬧的QQ群中冷不丁冒出了一句話來:“有點渴,你們有人想喝什麽飲料嗎?”
“要不喝奶茶吧?”經營奶茶店已久,一看見有人說飲料,單眼皮就下意識安利自己的産品。
“好啊,那就喝奶茶吧。”
“有。”
“來一杯。”
“我也要要。”
“我剛好在奶茶店門口,你們要多少杯我給你們帶吧。”單眼皮突然機智,又暗搓搓地留着言。
沒人懷疑這個陌生頭像。
他們非常愉快地感謝了雷鋒,個個把自己想要的奶茶告訴單眼皮。
單眼皮逐一答應,挨個記錄,立刻返回店中開始做奶茶,等他做完奶茶又把東西送到目的地,他歇下回頭,突然發現滿天星鬥,自己應該跟着的席歌也不見了!
我……我到底在幹什麽啊!
單眼皮突然崩潰。
滿天星鬥,小巷安靜。
席歌正和哈倫見面。
他們面面相觑了半個小時,還是沒有等到本該在半個小時之前就出現此地的頭罩超人——Superstar。
巷子口的路燈照亮大半夜時間傻傻站在這裏喂蚊子的兩人。
他們都帶着笑容。
席歌臉上的笑容越來越不善。
哈倫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勉強。
同一時間,一家酒店的外牆上。
烏雲遮住了明月,地上的燈光取代了星光,酒店外牆的吊板上,快遞員僞裝成裝修工人,頭戴安全帽,裝模作樣的修理一扇就是被自己拽脫落的窗戶。
夜風凜冽,他帶着能夠遮住大半張臉的針織頭套,只露出雙眼與一點點的鼻梁,正在窺探自己右手旁一扇被窗簾遮掩的窗戶。
将近二十四小時對富二代的跟蹤,如今快遞員已經抓到了一個非常好的時機。
米黃窗簾半遮着的窗戶之內,之前夜總會讓人将他拖出去毆打的富二代現在正在酒店中和女人滾床單。
不知道是不是快遞員的錯覺,他總覺得那個女人看上去有點眼熟……
但他挺臉盲的,實在認不出來和富二代在一起的女人究竟是誰。
他索性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掏出手機,給屋子裏的人保留照片和動圖和小視頻之後,才推開窗戶,跳進室內!
富二代箭在弦上,突然被一股大力向後抓起!
“他媽誰呀,沒看見老子正在辦事——”
富二代破口大罵,罵到一半,突然看見一只拳頭從自己面前橫過,砸在酒店床上。
“砰!”
被子炸出棉花、床單扯出大洞、床墊彈出彈簧、就連床板,也在這一拳之下洞穿,一切跟演戲似的。
可這表演就發生自己身旁,自己正是主演之一。
暴怒的富二代瞬間就跪了:“好漢饒命。四海之內皆兄弟,你是要錢嗎,兄弟帶着,馬上給你……”
我才不是要錢!
我是來報仇的!
快遞員在心中叫道,但是他冷靜的思考了一下,覺得說報仇實在太容易暴露了,于是轉折道:“——錢在哪兒?”
雖然現在大家都用手機支付,但富二代真的有帶錢。
他麻溜地爬起來,打開酒店的保險箱,将裏頭的十疊鈔票和一根鑽石項鏈都給快遞員看。
快遞員看了看保險箱中的東西,又看了看滿臉堆笑殷殷看着自己的富二代,突然間就原諒了對方。
他拿了錢,留下鑽石項鏈,并在走人之前冷靜對富二代說:“你今天晚上的所有表現我都拍了照片,你可以報警,你報警的時候我就把你的所有醜照放到網絡上供人參觀。”
說完,他推開窗戶,一躍走了。
夜晚的燈光就像天上的星星一樣伴随着快遞員一路向前。
他換了衣服,脫了手套,懷揣十萬現金,先坐地鐵,又坐公交車,直到徹底遠離了富二代所在的酒店之後,突然在人來人往四通八達的大街上停了下來。
他從懷中掏出一疊鈔票,忽然向天空抛灑并大喊一聲:“不義之財,見者有份,大家平分!”
黑色的天空下,紅鈔票輕靈地翻飛着,四周的行人茫然而震驚,一半人彎腰撿鈔票,一半人拿出手機拍攝這驚奇一幕。
當拍攝的,撿鈔票的人發現路中間的那個人居然在撒真的百元大鈔的時候,他們突然一陣暈眩。
天上真的掉錢了!
我見到了一個活生生的撒錢哥!
周圍霎時熱鬧起來,人人争相撿拿鈔票,快遞員哈哈大笑,發足向前奔跑,一邊跑一邊大把撒錢。
所有的壓力都自他心中消失了,他心頭無比暢快與得意。
他為自己今夜的行為找了一個最完美的注腳!
我不是在報仇,我也不是搶劫犯。
我和所有人都不一樣,我是夜警,我在為這個社會做一點力所能及的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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