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狼人必須死

控制在雙臂之中的身軀倏忽如同充氣氣球一樣膨大, 又比充氣氣球堅硬不知多少倍, 席歌一下子沒有抱穩，差點被狼人掙脫了束縛。

他吓了一跳，瞬間發動天賦，時間靜止！

三秒鐘的時間靜止，足夠萊茵将這只狼人殺上一百遍, 然而電光石火, 本來沖着狼人脖頸而去的萊茵忽然收了收手, 尖利的指甲只劃過狼人脖頸間毛皮, 夜風一吹, 細毛翻飛。

席歌驚詫：“皮皮？”

萊茵不止收回了手，他還在席歌的聲音之中飛速後退，退到五十米外的大樹之下。他提醒席歌：“這個狼人的實力和你差不多，足以當你的對手。”

席歌飛速反應：“而這裏是夢境, 我怎麽死都無所謂！”

兩人一問一答，三秒時間已過, 狼人從靜止中脫離, 兩只胳膊向外用力，掙出一道縫隙, 而後反手一扣，扣住席歌，發出一陣憤怒的狂吼，将其狠狠甩開！

席歌像一只斷了線的風筝橫飛出去。

夜色很黑，他前方的狼人看着也挺厲害, 但他心中大為振奮：狼人兄摔了我我也沒有被濃霧隔離，可見殺了狼人拯救妹妹的計劃是可行的！再加上這狼人和我的實力差不多，我不止可以通過戰鬥鍛煉實戰能力，還能順便了解狼人的戰鬥模式——

一只手從後碰到席歌的腰，打斷了他的暢想。

這只手先按了席歌的後腰一下，停下他後飛的勢頭，再展臂一攬，攬住他的腰将他放到地面。

兩人從半空中落地，萊茵說：“小心一點。”

席歌：“……”有點震驚，說好讓我自己戰鬥的呢？

前方的狼人不甘被兩人忽略，又嚎叫一聲，四肢落地，如同野狼一樣飛速奔來，幾個呼吸，就到達萊茵和席歌面前，向上一躍的同時，張開血盆大口，裏頭尖牙森森，眼看着就要刺入席歌的身體！

這時，萊茵又先席歌一步，攬着他的腰再把人放到安全的位置。

萊茵責備道：“不要在戰鬥中發呆。”

席歌：“……”更震驚了，這不是說好的讓我戰鬥，而是說好的在發生危險之前先把我放到危險之外！

但是無可否認，皮皮畢竟是為了自己。

短短沉默，他語重心長：“皮皮……”

萊茵先席歌一步：“我知道。”

他放開了手，再次退開，一直退到夜的陰影之中，才有夾雜幾分懊惱的聲音從陰影中傳出：“你自己打。只有直面危險，才能獲得進步。”

我對待席歌的态度不是對待後裔的态度。

如果只是對待後裔，我無論再心疼也會讓他好好成長。

沒有什麽時候，萊茵像現在這樣懊惱，他甚至能夠聽見自己心靈動搖的聲音。

嗯……皮皮好像有點失落。

雖然我覺得我沒有做錯，但莫名又覺得我好像做錯了什麽……

被丢在戰場的席歌正自想着，狼人再一次沖到了他的面前。

黑夜裏，被莫名偷襲又被莫名忽視的狼人已經狂怒：“該死的吸血鬼，你們……不要……小瞧……我啊！”

他一爪揮出，風聲呼嘯。

呼嘯風聲之中，席歌以險之又險的角度穿過狼人的臂膀，倏忽欺近狼人身軀，按着狼人的肩膀就是一個後空翻。

倒立之際，全身血液全朝頭部湧來，席歌突然靈光一閃，知道怎麽抹去皮皮的失落了！

他朝黑暗大叫：“皮皮——你等等，等我把這個狼人揍暈送給你，他就是我給你補上的拜師禮！”

黑暗寂靜。

寂靜之中，輕笑響起，萊茵說：“你啊——”

他坐在樹上。

黑夜和未融化的雪将他的身影遮去。

他用手掌接住一捧殘雪。

生氣，開心，沮喪，驚喜。

萊茵已經許久沒有感覺到這麽濃烈又多樣的感情了，對于血族而言，生命雖然不會腐朽，精神卻難免要在時間的長河之中飽受考驗。

而這些濃烈又多樣的感情全來自同一個人。

萊茵有點堅持不住了。

種種念頭在他腦海之中紛紛擾擾，他走神許久，才将第一句話接上：“真是太沒有誠意了，我才不要一個臭烘烘的拜師禮。你要小心，狼人沒有這麽簡單，他們整個族群都有一種天生的能力……”

席歌并沒有在第一時刻理解萊茵的話，他全身心地投入戰鬥之中。

自狼人頭上空翻之後，他并沒有立刻動手，而是藏身暗處。

黑夜裏，席歌像蝙蝠一樣一樣倒挂在一顆樹葉茂密的大樹下。他屏息凝神，于樹葉的縫隙之中牢牢緊盯狼人動向。

失去了獵物蹤影的狼人正焦躁地在樹下空地上盤旋，不住抽着鼻子，動着耳朵，在凜冽的寒意之中尋找消失的人。

近了，近了。

當狼人背對着他，走到樹下的時候，他足尖一松，倏忽下沖，彈出五根尖甲，抓向狼人後背！

這電光石火的一瞬，樹下狼人像背後長了眼睛，忽然轉身，将手一擡，牢牢抓住席歌的手臂，接着狠狠一甩，把他當棍子一樣甩向身後大樹！

什麽？

騰飛之間，席歌驚愕的雙眼對上了狼人灰白的眼珠。

他從那雙異色眼珠之中看見了篤定與冰冷。

他早知道我就在後邊！席歌剎那醒悟。但這不對，他是怎麽知道我在背後的……！

“砰——”地一聲，悶響驚起藏在森林之中的動物，一時鳥飛兔走，煙塵微生。

樹木受到劇震，樹葉簌簌落下，很快在樹底鋪出一層厚厚的毯子。

席歌脊柱撞在樹幹上，半邊身子都有點麻痹。

暈眩之中，他對上狼人的眼睛，灰白色的眼睛在黑夜裏惡狠狠地瞪向自己，裏頭滿是捕捉到獵物的神氣。

席歌沒讓對方神氣第二下。

他不管麻痹的身體，奮起還能動的左手，狠狠抓向狼人。

狼人被迫放手，席歌從樹上滾落在地，滾落的一剎那間，他腦海中掠過很多信息：

我肯定自己藏身的時候沒有被他看見，但他早就知道我在哪裏！

孔石跟我說黑暗世界的時候說過狼人是森林的種族。

皮皮剛才也說整個狼人族群都有一種天生的能力。

等等，我知道了！

席歌剎那大叫：“皮皮，他是不是能從森林之中得到幫助！森林的草木動物能告訴他我的行蹤！”

非常準确。

狼人是天生的森林種族，他們能夠得到森林的幫助，只要他們還在森林之中，他們就能溝通森林草木，掌握森林信息。

萊茵站在樹梢之上。

他沒有再出手，只是緊密地關注着樹下戰鬥。他在心中對席歌說：

狼人能夠掌握你在森林中的一切行動，你以前習慣的戰鬥方式并不管用，這一次，你會做出什麽樣的選擇？你将以什麽方式取得勝利？

席歌做出了選擇！

他落到地上的那瞬間向前一滾，滾到狼人腳下，沒能抓向狼人背脊的指甲扣向狼人的腳腕，但鋒銳的指尖剛剛劃開狼人的皮毛，狼人已經一腳踹向席歌的小腹！

席歌擡起手肘，擋住這一腿。

極端沉重的力量作用在他的手臂上，遞延到他身軀上，他被踢得在地上滑行一段距離，碰到背後大樹的時候，反身抱住樹幹躲過狼人緊追而來的一腿，繞樹一旋，同樣狠狠一腳踢向狼人的腰側。

銅頭鐵尾豆腐腰。

狼人和狼同樣是狼，也不知道這兩種狼，哪個腰眼更好點！

地上的戰鬥越打越激烈，萊茵看着看着，眉梢漸漸揚了起來。

沒有使用天賦。

也沒有像過去一樣先拉開距離再伺機捕捉破綻。

将一種戰鬥方式變為截然相反的另外一種戰鬥方式，他只用了十分鐘時間！

他的戰鬥天賦讓人刮目相看！

森林之中忽然傳來了沙沙的聲音。

萊茵敏感地朝聲音響起的地方掃視一眼，就見本該呆在房中養傷的姐姐出現森林之中，他瞬間一愣：

她為什麽會在這裏？她來這裏幹什麽？

這短短的遲疑之中，姐姐已經一路跑到了戰鬥區域，她瞬間驚呼：“你……你們？”

姐姐的來到驚動了戰鬥中的兩個人。

席歌匆匆一瞥，同萊茵一樣，還沒反應過來，出現現場的姐姐已經彈出指甲，沖向戰場，攻擊席歌！

也是同時，黑暗裏又蹿出一道黑影，攔在姐姐身前，疾聲問：“姐姐，你幹什麽？”

雲移月動，月光從樹影中漏下，婆娑照亮森林。

妹妹的出現顯然讓姐姐意外。

姐姐暫停動作，向妹妹解釋：“這個狼人剛剛救過我！”

妹妹：“但對面的是我們的同族，你幫狼人對付同族，血族中的人一旦知道，絕不會放過我們的！”

姐姐：“我只是在幫救過我的人，如果不是為了救我，他不會被發現。”

妹妹：“那你要将我們都害死嗎！”

姐姐生氣了：“你讓開！我自己去幫助狼人，不會害死你的！”

妹妹比姐姐更生氣：“我才不怕被你害死，是這個臭烘烘的狼人根本沒有資格讓姐姐你記挂他，更沒有資格讓姐姐過來幫他！”

兩姐妹說着說着，就吵了起來，森林之中的戰鬥不知何時停了下來，席歌和狼人面面相觑，再一同看向兩姐妹，十分糾結。

沒等他們做出決定，場中情況又發生變化！

争吵之中，姐姐耐心耗盡，她再說一句：“讓開！”

說完一爪揮出，推開妹妹。

就在姐姐出手的那一刻，森林突然陷入了死寂，一切的蟲鳥風聲都消失了。

月光之下，妹妹面容扭曲。

突然，“嘩啦”一聲玻璃碎裂的聲音突兀響起，這道聲音十分奇妙，不像是響在回憶世界之中，更像是響在席歌的耳旁。

席歌心中一個咯噔：等等，這個熟悉的音效，莫非……

不用莫非了，就在音效響起的下一個瞬間，代表失敗的薄霧再度出現，籠罩在席歌和萊茵身周，兩人被回憶世界排斥在外，眼睜睜地看着一切時間線提前。

姐姐和狼人培養感情的時間突然被剪掉了，姐妹兩直接戰鬥，姐姐受傷，随即投入狼人的懷抱，妹妹意難平的三人行，最終告密，并在木屋中見到了姐姐和狼人的孩子。

第三次血色覆蓋視野。

席歌措不及防，目瞪口呆：“這……這也行！這妹妹的心裏承受能力真的太弱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