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手中玫瑰

細細的紅線先在他胸口處織出一個圓圈, 而後, 紅線進入圓圈之內,在圓圈的最中央織出了一個小小的菱形。

圖案只到這裏就停了。

本來覺得自己會有一個極其酷炫圖案的席歌頗為失望。

這圖案未免也太簡單了吧。

我跟你說,這種圖案拿去做貼紙都沒有人會買……而起我總覺得我應該有一個更好的圖案……嗯,至少更複雜一點的吧?

他暗暗嘀咕着,擡手撫摸着自己的胸膛。

站在旁邊的萊茵同樣看到了席歌胸膛上的血痕。

他剛剛覺得這一圖案依稀有那麽點眼熟, 就見席歌按揉撫摸自己的胸膛。

萊茵:“……”

那只按壓在席歌胸膛的手也像是按壓在他的胸膛。

他一下有點不能喘氣。

他突然之間就覺得眼前這一幕對他而言實在進展太大。無論如何, 他最好不要在這裏呆上太久。

他閃身離開。

有點小不甘心的席歌正在對自己胸口的血痕做實驗, 他很快就有了收獲!

他發現皮膚上圖案的主體固然不會改變, 但是主體周圍的細節會随着他手指的刺激而有所反應。

比如他按壓胸口的時候, 胸口圓圈之中會突然浮現點點血點。

它們隐隐約約,有時還會輕輕向下一滑,滑出一小點距離之後再消失不見。

又比如當他用指甲劃過胸口的時候,他胸口的圓圈上會突然生長出細小的血痕, 這些血痕或長或短,有的相連圓圈, 有的并不相連, 無一例外的是,它們都比主體圖案的血痕淡上很多。

如果要拿人體來比較, 它們就像環繞主動脈周圍的毛細血管。

甚至這些毛細血管也不是一成不變的。

席歌繼續拿胸口處的皮膚實驗,黑暗世界最吸引他的就是那些與衆不同的東西了,他當然也最在意自己身上這些與衆不同的東西。

他還興致勃勃對萊茵說:“皮皮,你看我胸口!”

然而久久沒有人回應。

他一擡頭,才發現萊茵不知什麽時候離開了。

席歌納悶道:“……怎麽不見了?還想跟他分享一下我胸口血痕呢。”

于睡夢中成功突破男爵一事雖然好像少了點驚心動魄, 但席歌依舊一整天心情飛揚,見誰都帶三分笑,導致學校裏每個看見席歌的同學都要詫異一下:

究竟是今天太陽打西邊出來,還是這家夥吃錯藥了?

總覺得他沒事這麽親切,很讓人害怕,跟小說裏寫的被魂穿了似的。

席歌才沒有時間關注別人的想法呢。

他上完了課,拿着從實驗室中借來的電阻溫度計,回到家中測試自己的能力。好不容易從搓比的普通血族突破成了有頭銜的血族,怎麽可以不測測自己的能力究竟有了什麽變化呢?

他首先測了自己的第一個能力,也是最在意的時間靜止能力!

他對着浴缸裏的魚發動技能,靜止時間。

一、二、三……三秒鐘。

魚兒靜了三秒鐘,又搖頭擺尾,悠然來去。

席歌:“……”

萊茵:“……”

席歌氣得差點捶了魚缸:“我不信!我要再試試!”

然而試了一次兩次三次,三秒就是三秒,紋絲不動,冷冷嘲笑席歌的執着。

萊茵都有點同情席歌了:“你要不要試試別的能力?”

席歌:“……”

顯然三秒只是三秒。

只能試試能不能在別的地方挽尊了。

席歌冷靜片刻,自我安慰片刻,開始進行第二項實驗,時間靜止能力的傳遞性問題。

之前和法官戰鬥的時間,他已經能通過混雜了血液的水霧隔空靜止時間了。

這一次,他嘗試不混入血液,直接通過水霧隔空靜止時間。

做這個實驗的時候,席歌心懷忐忑,萬一……

還好沒有萬一。

這一次,席歌只通過水霧就成功使用了時間靜止能力,這一能力的遞延性在他突破男爵之後有了長足的增長。

席歌長長出了一口氣。

第一天賦測試完成。

他開始測試自己的第二天賦。

第二天賦的測試比第一天賦的測試還簡單一點,只需要研究一下他控制溫度所能達到的上限和下限就好了。

之前他的上限是讓水沸騰和讓水結冰。

現在嘛——

席歌拿了一塊鐵和一杯乙醇。

前者用來測試自己能加熱到多少度,後者用來測試自己能夠降溫到多少度。

片刻之後,席歌測試完畢。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儀表數據,對萊茵說:“上限突破了100°,到150°左右,這個溫度還有點低……不過對于我之前而言已經算是一個不錯的突破了。下限也越過0°,到達了零下30°,我還發現了一個新的技能……”

萊茵:“什麽?”

席歌左右看看,随意從窗外揪了一片在冬天還頑強生存的葉子下來。

他将葉子放在掌心,合握,張開。

柔軟的葉片徹底變硬,葉子本身顏色也發生了變化。

席歌說:“我感覺我能夠急速冷凍了。這一能力仔細想想,好像有點牛逼。畢竟人體之內,血液的凝固點也才-0.56°,我完全可以通過這個能力,将血液結晶……”

這個話題再談下去好像有點不和諧。

席歌收了聲,尚算滿意地結束這次測試。

雖然還有一點點來自三秒鐘的意難平,但畢竟沒有十全十美的人生。

他決定今天早點休息。休息之前,席歌和萊茵再一次隔着門對視。

席歌奇怪道:“皮皮,你還有事?”

萊茵:“嗯……今天晚上……”

席歌:“怎麽了?”

萊茵正在苦苦思索自己到底要怎麽繼續和席歌睡一張床。

我總覺得我剛剛才爬起來沒多久,這就要為再繼續睡下去而進行又一次的努力了嗎……

席歌感覺到萊茵又沉默了很久。

他覺得這一幕确實有點熟悉,然後他就聽到萊茵說話。

萊茵:“是這樣的……”他認真思索過後,決定今天再用昨天實驗有效的方法。他鼓起勇氣,“我覺得你的突破有點奇怪,可能今天晚上同樣會發生什麽意外,我們還需要再睡在一起試試。”

席歌:……還真的很熟悉,連對話都一模一樣啊。

他想了想,拒絕萊茵:“不用了,皮皮,你自己睡吧。”

萊茵:“……”

席歌對萊茵說:“我知道你其實不習慣和男性一起睡,我覺得我的狀态已經很穩定了,你不用勉強自己。”

萊茵:“……”

席歌最後沖萊茵笑了一下,然後他關上了門。

他覺得自己十分溫柔親切,充分考慮到了皮皮心裏的隐疾問題。

“每一天皮皮都會更加~更加~更加喜歡我~”

他哼着歌,洗澡睡覺。

……居然失敗了。

好吧,是意料之中的失敗。

萊茵坐在客廳裏,有點恍惚地想。

客廳沒有開燈,只有月光斜斜照在地板上,清冷孤寂。

他喝着血,撐着頭,思考着人生中一個極其重要的問題。

昨天還能夠使用的理由今天已經失效了。

就算今天我再找出一個可以使用的理由,明天也會失效。

我哪裏有這麽多理由找……再說這一天天地找理由,什麽時候是個盡頭呢?

我得想一個一勞永逸的辦法。

……把卧室所有其他的房間裏的床都拆掉?

不行,這太奇怪了,小偷跑進了家裏我沒有發現,小偷跑進了家裏什麽都沒拆就把床給拆了。太奇怪了,每一個字都是奇怪的。

……把這棟屋子燒了然後說服後裔換一個只有一居室一張床的屋子?

後裔看着挺有錢的,恐怕燒了他一棟別墅,他會有新一棟別墅。

……還有一個法子,直接跟後裔說我喜歡你,問他,你是否願意和我一起?

肯定會被拒絕的。

三個想法都不靠譜,萊茵換了個姿勢,繼續痛苦,從頭糾結。

把床拆了,不行,買床分分鐘的事情。

把屋子燒了,也不行,後裔肯定有別的房子。再說我的能力是操縱水,不是操縱火。後裔的第二天賦才能和火沾上點邊,他能夠控制溫度……

咦。

和火沾上點邊?

萊茵突然有了一個比較可怕的想法。

他仔細想想,覺得突然竄上腦海的想法好像有點卑鄙。

但是這個卑鄙的計策有非常高的實現他期望的可能性。

萊茵足足在客廳裏糾結了半個晚上。

淩晨三點,逢魔之時,他終于屈服于心中惡魔的想法并開始實施這個卑鄙的計策。

畢竟,誰讓他是血族,屬于黑暗陣營,信奉始祖該隐呢。

萊茵靜悄悄地潛入了席歌的卧室。

卧室之中,席歌正在安睡。

周圍一切正常,睡着的人已經平穩度過突破期,确實不再有任何的能力外洩。

萊茵并不打算對席歌做什麽,他的目标是席歌的床幔。

他将繞在席歌床柱上的黑色絲絨床幔輕悄悄扯下來,準備将其抱走藏起來。這樣等到明天席歌醒來,他就會出現在房間裏,對席歌說,昨天半夜你的能力又溢出了,并且點燃了床幔。

他相信席歌會深深驚恐,并因為驚恐而立刻同意他提出的一起睡覺的建議。

厚實的長毛地毯将一切落地聲掩蓋。

萊茵抽下了床幔,正當他要抱走床幔之際,兩臂大張睡在床上的席歌突然一個翻身,手指擦過萊茵撿東西的手背。

像是一道電蛇倏忽從手背游過,萊茵渾身僵硬,一動不敢動,牢牢盯住席歌,生怕床上的人下一刻迷糊睜開眼睛。

萊茵的運氣足夠好。

席歌睡得很舒服,只有嘴角偶爾動一動,像是個隐隐約約的笑紋,安然極了。

萊茵從僵直的狀态中恢複了。他一秒都不敢再停,抱着床幔瞬間消失!

當天邊擦亮,又一場深沉的睡眠結束。

席歌剛剛惬意而滿足地睜開眼睛,忽然發現了一點點不對勁。

首先,萊茵坐在他的床邊,一臉有事找他的模樣。

其次,他的大床有點不對勁。

他盯着歐式大床的四根床柱看,他的床柱上邊本來挂着床幔的,他記得清清楚楚,昨天晚上他上床睡覺的時候還掀了一下床幔,所以……

席歌:“誰動了我的床幔?”

他不免将視線轉移到床邊的萊茵身上。

他繼續問:“皮皮,你怎麽在我房間裏?”

萊茵已經準備好一切了。

他非常沉着:“你還記得你的第二天賦是控制溫度天賦,既能夠使物體結冰,也能使物體着火嗎?”

席歌:“當然。”

萊茵:“昨天晚上你睡着的時候,你的天賦能力又溢出了。”

席歌:“???”

萊茵:“你把你的床幔燒着了。”

席歌:“!!!”

萊茵:“還好我半夜感覺不對勁,過來看了一眼,否則——”

席歌一驚而起,說話都不太利索了:“我把床幔燒了?”

萊茵:“是的。”

席歌:“那床幔呢?”

萊茵鎮定道:“我扔了。”

席歌一連好幾個問題:“地上好像沒有灰燼?空氣中也沒有燒焦味?別的布料物品有沒有受損?火都燒到我身邊了,我還睡得跟死豬一樣?”

他簡直不敢相信。

萊茵盡量鎮定道:“都被我收拾了。你體表周圍的溫度最高……”

席歌很奇怪:“那要燒應該先燒我的床單被子?”

萊茵:“……”

他終于相信,原來撒一個謊要用無數的謊去圓。

萊茵差點不能鎮定,他決定學席歌推鍋:“你的問題太多了,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沒有燒你的被子而是燒了你的床幔。”

席歌:“好吧……”

他讓自己冷靜下來。

他思考着皮皮說的話:

昨天半夜,我又一次在睡夢中随便亂用天賦,這一次,我不把自己的卧室凍成水晶宮,轉而開始嘗試人體自燃的可能性。

雖然總覺得其中有一點不對勁的地方,比如床幔在我身旁燒灼但我跟死了一樣一點都沒有感覺,還有我的床單被子沒有燒,先燒了我的床幔……但無論怎麽樣,皮皮嘴中的情況真是太可怕了,不怕萬一就怕一萬!

梳理完昨夜發生的情況,席歌覺得自己必須做點什麽了!

既然我會在睡夢中做這樣危險的事情,那麽為了不一覺醒來就發現自己被凍在冰裏或者被火燒着,我應該——

席歌看着萊茵。

他又想對皮皮提出請求,又覺得對皮皮而言,這個請求有點艱難。

畢竟皮皮恐同,皮皮到底為什麽要恐同……

萊茵看了席歌一眼,沉吟道:“你剛剛突破,天賦能力還不穩定,晚上睡覺很有可能出現今天這樣的情況。”

席歌:“很擔憂!”

萊茵似乎憂愁:“你把房子凍住也就算了,萬一把房子給燒了就不好了。”

席歌:“很惶恐!”

萊茵勉為其難:“這樣吧,我先和你一起睡一段時間,半夜看着你的能力,不讓你沒事縱火。”

席歌一把握住萊茵的手,萬分鄭重:“皮皮,一切就靠你了!”

兩人對視,雙手相握。

內心深處,萊茵長長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終于成了!

處理完了房間和睡覺的事情,兩人來到樓下客廳。

席歌正在廚房裏替自己搞早飯,他吃完早飯就得去上課。

這是一個比較悲傷的故事,無論他在黑暗世界做了什麽驚天動地的大事,書,還是要讀的,學,還是要上的。

萊茵坐在餐桌旁。

陽光從窗戶透進來,在雕花長桌上畫出許多光道,有細碎的塵點如同浮游,飛揚跳躍。

前方的廚房中,不時傳來器物的碰撞聲,不一會,食物的香氣彌漫而來。

時光安然,歲月靜好。

萊茵手持一朵玫瑰花。

他捏着玫瑰,數玫瑰層疊重瓣。

他喜歡我,他不喜歡我,他喜歡我,他不喜歡我……

我告白能成功,不能成功,能成功,不能成功……

席歌搞好了早餐,從廚房中走了出來。

一走出來,他就看見萊茵坐在窗戶旁,盯着手中一只怒放的玫瑰,深情嚴肅得似乎在思考人生哲理。

席歌就很納悶:“為什麽你手裏有一朵玫瑰花?現在不是大冬天嗎。”

萊茵驚醒了,他看了席歌一眼,回答似是而非:“……嗯,一切皆有可能。”

他說罷,低頭親吻玫瑰。

光給他嵌了一層金邊,他低頭一剎,柔順謙遜,滿懷虔誠。

我想,你總會喜歡我的。

當天夜裏,萊茵總算能夠正大光明地踏入席歌的卧室了。

他收拾了自己的衣服,将其放到席歌的衣帽間裏頭,占據了一點點的空間。

萊茵這樣做的時候,席歌就盤腿坐在床上看着。

皮皮放衣服的動作讓他産生一些私人空間被入侵的感覺,有點奇怪,但是……也不讨厭。

換個角度想,晚上能和皮皮一起玩睡前游戲聯床夜話,感覺也是很不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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