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艾瑞出去後，小灰鯨努力擠進去半個腦袋，露出雙圓溜溜的眼睛，“哼唧~”

“小灰灰呀！”冬崽從石板上爬起來，搖搖晃晃地游過去，小臉頰貼上去，蹭蹭小灰鯨的大腦袋，“不怕哦。”

小灰鯨喉嚨裏發出愉悅的“哼哼”聲。

和平靜安寧的石洞對比，而淺海區卻好似暴風雨席卷過一樣，鮮花覆蓋的小房子一棟棟被搬空，留下地面到處坑坑窪窪，一片狼藉。

人魚們已經全部搬到巨藻林躲避風暴，此時淺海區只剩下珈璃他們幾人。

風暴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曾大，冬崽最喜歡的花叢被漩渦連根拔起。珈璃不受控制地漂浮起來，身體随着海水蕩啊蕩，一旦飄遠了，他又用力擺着尾巴游回來。

海底淤泥混在海水裏，被激流攪得渾濁，珈璃感覺自己吃了一嘴腥臭味的泥水，臭的他快要暈過去了。

雷哲抓住珈璃的手，兩人游到石屋旁，不待珈璃反應過來，雷哲便将他推進小石屋裏，他自己扛起小石屋，往巨藻林方向游過去。

“珑回來這裏！”菲亞沖珑回招手，讓他進房子裏躲避。

珑回也不客氣，畢竟他體力比不過雄性人魚，留在外面只會幫倒忙。小白房裏空蕩蕩的，菲亞的伴侶帶着索圖先一步去巨藻林，菲亞若不是留下來幫珈璃找冬崽，這會他應該到巨藻林了。

去巨藻林的路無比漫長，小石屋突然劇烈搖晃起來。珈璃扶着石床，來不及反應，只見洶湧的渦流一下子刮走小石屋的貝殼串。珈璃肉疼極了，這可是他跟崽崽親手串的，這就沒了！

“雷哲，”珈璃探出腦袋，“你還好吧？”

雷哲比平時更為低沉的聲音從下面傳來，“回去，不要出來。”

珈璃乖乖收回腦袋，右手托着下巴，望着門外肆虐的風暴發愣，他想崽崽了。

“珈璃，到了。”雷哲的聲音拉回珈璃的注意力，珈璃擡頭，一片由大型褐藻組成的海底森林映入眼簾，寬大的枝葉綿延數百米。

蔥蔥綠葉裏隐約看見一條條魚尾巴晃過，幾乎整個海域的人魚都集中在巨藻林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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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還有跟珈璃打過架的人魚。

珈璃剛從小石屋出來，一條青色的魚尾當面拍過來，珈璃身體朝後一仰，抓住對方的尾鳍，紅色魚尾甩了過去，對方立馬被拍懵了。

“醜顏，你居然偷襲我。”珈璃甩着魚尾“啪啪啪”打在人魚臉上，“叫你看看我的厲害！”

“珈璃，你拍我臉？！我跟你拼了……”

仇人見面分外眼紅，兩條人魚一見面就對掐起來。雷哲頓時感到頭疼，接下來幾天怕是不會太平靜了。

深不見底的峽谷裂縫，石洞昏暗無光，冬崽抱着魚尾巴，時不時嘬一口，仿佛這樣能緩解肚子的饑餓感似的。

原溪驚呆了，他趕緊扯出冬崽的小尾巴，“冬崽，那是你的尾巴，不能吃。”

冬崽弱小可憐又無助，“崽崽、餓。”

寒湛摸摸冬崽的小腦袋，“艾瑞叔叔很快回來了，再忍忍。”

外頭風暴肆虐，仿如鬼哭狼嚎，小灰鯨努力用自己的身子擋住洞口，将風雨隔絕在外面。

艾瑞出去好一會了，原溪有些擔心，時不時探出去看一眼，艾瑞叔叔會不會有危險啊。

又過了很久，冬崽窩在寒湛懷裏，小腦袋一點一點地，困得睜不開眼。

寒湛理了理小人魚淩亂的黑發，“先睡吧，艾瑞叔叔回來我再叫你。”

“不行……”冬崽掙紮着要起來。

這時裂縫上空，一團發光的海藻正往這邊緩慢挪動，原溪愣是從一坨海藻中辨認出來……

“是艾瑞叔叔！”

原溪激動地跳起來，擺着小尾巴游出洞口，不想激流的海水剛好沖過來，高高卷起原溪，又狠狠甩下。

“哼哼！”小灰鯨趕緊跟上去叼住原溪的小胳膊，拖着他艱難地游向洞穴。

寒湛左手拽住牆壁上凸出來的石頭，右手去勾原溪，可是原溪害怕得尾巴發抖，寒湛只得抓住他的尾鳍，一把将他拖回洞裏。

原溪摔倒在地上，他小臉蒼白，嘴唇抖動着說不出話來，顯然吓着了。

“圓圓哥哥。”冬崽游到原溪面前，小手手捧着原溪的小臉，軟軟糯糯地說：“不怕不怕。”

原溪呼吸急促，他緊緊抱住冬崽的小身子，好一會才緩和過來，原溪愧疚道：“是我不好，太弱了。”

冬崽搖頭，他那藍汪汪的眼睛專注地看着原溪，嗓音又軟又甜，“哥哥，膩害。”

原溪抿抿唇，跟着笑開了。

見原溪沒事，寒湛又去接應艾瑞，艾瑞身上扛着太多東西了，忙碌半天才搬完。

最後艾瑞扯出一條還活蹦亂跳的大頭魚，惆悵道：“崽啊，這可是你接下來幾天的口糧，省點吃，知道嗎？”

冬崽盯着大頭魚眼睛發亮，幾乎沒聽清艾瑞在說什麽。

寒湛想起，這裏沒有搗肉糊糊的工具，他轉身在洞裏試圖找到片貝殼，而冬崽趁寒湛不注意，游到大頭魚前面。

冬崽無意識地抱起魚尾巴，嘬一口，該從哪裏下口呢？冬崽左右為難。

大頭魚瞪着死魚眼，小魚崽，你看什麽看？！

冬崽實在餓極了，他伸出軟軟的指甲，掐住大頭魚的尾巴，張嘴咬下去。

大頭魚尾巴一痛，它瘋狂甩動尾巴，冬崽一下沒抓穩，瞬間被拍飛出去。

“啊！”原溪回頭撞見這一幕，趕緊伸手去接冬崽。

還是寒湛快一步張開手，冬崽軟軟的小身體落入他掌心，寒湛板起臉，“崽崽，你又淘氣了。”

冬崽無辜，小手指着大頭魚，“壞魚！”欺負崽崽。

“行，艾瑞叔叔替你出氣。”艾瑞抓起大頭魚，一爪子拍暈，他撕下一塊肉，遞給寒湛後，再撕下一塊給原溪。

原溪沒想到自己也能分到一塊大頭魚的肉，他不知所措地蜷了蜷尾巴，“這是崽崽的。”

“你也是小魚崽，盡管吃，不夠我再去抓。”艾瑞直接将肉塊塞進原溪嘴裏，“快吃，別浪費。”

冬崽笑眯眯，“哥哥，吃魚。”

原溪禁不住誘惑，低頭咬下口魚肉，肉質鮮滑軟嫩，比他之前吃過的所有肉還要好吃。

寒湛特意撕下一條細長的魚肉，送到冬崽唇邊，“能咬動嗎？”

崽崽抱着足足有他手臂粗的魚肉，張開小嘴，用米粒小牙啃着肉，咬進嘴裏慢慢嚼動，臉頰一鼓一鼓的，讓人忍不住想戳一戳。

艾瑞按住蠢蠢欲動的爪子，轉過頭去投喂原溪吃肉。

冬崽只吃了四分之一條魚，便推開寒湛送上來的肉，他揉揉眼睛，小嗓音困意十足，“崽崽、困。”

寒湛将手上的魚肉放了回去，然後抱起冬崽放在石板上，“睡吧。”

冬崽睡眼朦胧，仍抓着寒湛的手指不放，“哥哥、不走？”

“不走。”

寒湛靠着石板坐下，單手将大頭魚的肉剃下來後，再用海藻葉裝起來，剩下魚脊骨、魚頭和魚尾，寒湛統統塞進嘴裏，咔擦咔擦咬碎了。

風暴席卷海底，珊瑚礁上的海藻到處飄蕩，艾瑞回來的路上順便撈了幾把海藻回來，挂在牆上，餓了還能填飽肚子。

原溪和冬崽并肩躺在石板上，兩條小人魚頭挨頭睡着了。

睡到半夜，冬崽“嗚嗚”哭着醒來。

寒湛聽到冬崽的哭聲，立即起來，他摸摸冬崽濕漉漉的小臉，“哪裏不舒服？”

冬崽小臉紅撲撲的，指着額頭，噴出來的呼吸都是熱的，“燙燙。”

黑暗中，艾瑞的聲音驟然響起，“崽崽要覺醒圖紋了。”

寒湛下意識擡手摸向自己的眼角處，那裏有一道黑色的月牙兒圖紋，是深淵族血脈強大的特征。

未成年的小人魚會在破殼一年內覺醒圖紋，寒湛記得自己是在破殼三個月後覺醒的，而冬崽剛破殼不滿一個月。

小人魚覺醒圖紋後，生長速度變快，力量也會越來越強大，對于未覺醒圖紋的小人魚來說，是非常重要的一道坎，需要人魚父母們陪在身邊渡過。

覺醒期的小人魚特別嬌氣，張開手要哥哥抱抱。

寒湛抱起暖爐似的小人魚，冬崽觸碰到的海水，溫度仿佛要比周圍高一些。

人魚是冷血動物，懷裏窩着暖融融的小人魚，寒湛有點不自在，總覺得胸口位置燙呼呼的，想丢開小暖爐，可又舍不得。

艾瑞連冬崽的小手也摸不着，酸溜溜地說：“沒想到崽崽這麽親近你，要知道覺醒期的小人魚非常敏感，只會親近他們的父母……”

寒湛沉默，他幾乎忘了自己覺醒期是怎麽渡過的，剛開始只是覺得不舒服，便躲在洞裏，沒有食物，硬生生熬過最艱難的幾天。

還好，小人魚不會像他那樣，孤零零地渡過覺醒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