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寒湛對這條人魚隐約有些印象，他是寒湛的同族，剛成年不久，說起來和寒湛還有些血緣關系，當然人魚不大在乎這些。

東葵顯然也認出了對方是誰，他游下來，嘴唇抖動幾下，“他是死了嗎？”

“是。”

東葵惶惶不安，他忍不住靠近那條死去的人魚，“艾德很厲害的，是誰殺了他？”

忽然人魚臉部動了動，似乎嘴裏有什麽東西，寒湛神色一凜，他拽住東葵，“你別過去。”

就在這時，人魚張開嘴唇，一條手指粗細的蟲子從他嘴裏飛出來，直向東葵而去。

寒湛快手掐住黑色蟲子，蟲子外殼非常堅硬，寒湛一時沒抓穩，讓它劇烈掙紮起來，同時它尾部露出長長的針。

東葵瞪大眼睛，一臉驚懼，“這是什麽？！”

“不知道。”寒湛沒去碰蟲子的尾針，人魚的臉還在動，腹腔裏也鼓了起來，隐約可以看見裏面蠕動着密密麻麻的蟲子，整條人魚屍體，仿佛只剩下一張皮還完好無損。寒湛掐斷蟲子的頭部，沖着東葵嚴肅道，“快走。”

寒湛、東葵游上來時，皆是臉色不太好的樣子，小人魚們面面相觑。

索圖皺眉問道：“下面有什麽嗎？”

東葵小臉發沉，他下意識看向原溪，搖頭。

寒湛大手撈起冬崽，對幾條懵懂的小人魚說：“我們離開這裏。”

外面的艾瑞無聊得吐泡泡，剛吐完一個泡泡，餘光瞧見小人魚們匆忙游離巨藻林，仿佛身後有什麽洪水猛獸，艾瑞急忙甩着尾巴游過去，“怎麽了小寶貝們？”

“你別過來。”寒湛回頭看了眼，因失去陽光變得陰森可怕的巨藻林，“回去再說。”

冬崽嘴巴緊抿，有點害怕得抱住寒湛的手指，“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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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湛垂眼，語氣溫和，“沒事，崽崽別怕，我們回家。”

“你們都過來艾瑞叔叔這裏。”艾瑞張開手臂，抱住幾條小人魚，帶着他們迅速遠離巨藻林。

回到淺海區，寒湛讓原溪帶着冬崽在柳珊瑚附近玩，他問艾瑞，“原溪的爸爸是怎麽死的？”

艾瑞眉心皺起，“這事我不太清楚，你在裏面到底發現了什麽。”

“有條人魚死在那裏。”寒湛攤開手，将死去的蟲子遞給艾瑞看，“從他身體裏飛出來這種蟲子。”

艾瑞凝重，他辨認了下，“我沒見過這種蟲子。”

“我之前聽雷哲叔叔提起過，發現原溪爸爸時，他身體就剩下幾部分，那時大家都懷疑是龍族幹的。不過雷哲叔叔說不像，如果是龍族襲擊了人魚，絕不會還留下屍骨。”畢竟以龍族的體型，完全可以将人魚一口吞了。

“還有。”想到之前看到的畫面，寒湛臉色陰沉，“我猜那條人魚只剩下一層皮了，裏面全是蟲子。”

艾瑞聽完後，差點驚出冷汗，“你懷疑是這種蟲子襲擊人魚，還吃了他？”

寒湛點頭，“有這種可能。”

“這應該不是我們海域的蟲子，之前沒聽說過蟲子吃人魚的事。”艾瑞思緒亂糟糟的，“如果是從別的海域過來的，麻煩了。”

這将成為他們人魚的天敵，甚至比龍族還危險的存在。

“我去問珑回，你找雷哲說下情況，讓大家不要靠近巨藻林。”艾瑞說完，急急忙忙游走了。

平日裏最活躍的東葵，從巨藻林回來後，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他坐在柳珊瑚上，雙手托着下巴發呆。

索圖游過來，“你在下面看到了什麽。”

東葵猶豫了下，“我看到有條死去的人魚。”

“那你看原溪幹什麽。”

“我怕原溪想起他爸爸，我就沒說。”東葵又說，“人魚身體裏還鑽出可怕的蟲子，索圖，你覺得原溪的爸爸真的是被龍族殺了嗎？”

“不知道。”索圖看了看原溪，原溪爸爸失蹤好幾天，珑回才找到他破碎的屍骨，根本分不清楚是怎麽死的，只是別的人魚都認為，是龍族幹的。

他們人魚族是向來強大兇悍，打不過還能呼叫別的人魚幫忙，很少會無聲無息得死去。

可事實怎樣，沒人知道。

臨近傍晚，雷哲拖着只大海獸回來，打算給珈璃加餐。

趁着雷哲、珈璃都在，寒湛跟他們說了今天巨藻林裏發生的事。

珈璃愣怔，好似陷入回憶中，許久他開口說：“原溪爸爸失蹤三天後，我跟珑回一起去找他。發現他的時候，只剩下腦袋，還有一截魚尾，并沒有看到蟲子，可能是吃完，飛走了。”

“你們最近出去的時候要小心點，可能不止是吃人魚，其他海獸也是它們的獵物。”

雷哲神色嚴峻，“寒湛，明天我們出發去大海溝。”他必須要查清楚，這種蟲子是不是從別的海域過來的。

晚上珑回過來接原溪，此前他和艾瑞去巨藻林證實過，不過他們去晚了，死去的人魚只剩下骨頭，沒看見蟲子，可兩人差不多是相信了。珑回亟需去大海溝一趟，他和雷哲約好出發時間，便帶着原溪回去了。

雷哲和珈璃在屋裏商量些什麽，一時忘了正餓肚子的冬崽。

寒湛想到今天冬崽可能受到驚吓，便将之前抓來的雄性大頭魚宰了，削下幾層最鮮嫩的肉片，盛在貝殼碗裏，搗成肉糊糊。

弄好之後，他端着貝殼碗游出門外，朝冬崽招手，“崽崽，過來。”

“好~”冬崽晃着小尾巴，輕盈地落在寒湛掌心裏。

喂冬崽吃完一碗肉糊糊，寒湛擦幹淨冬崽的小嘴巴，“明天哥哥要出去，你乖乖在家，知道嗎？”

知道哥哥要和爸爸出去抓大家夥，冬崽不吵不鬧，他小臉認真，“崽崽、乖乖的。”

寒湛托起小人魚，想摸摸他的小腦袋，但看到頭上紮好的辮子，手停頓片刻還是沒放上去。

雷哲和寒湛天未亮就出發了，冬崽醒來沒能看到哥哥的身影，扁着嘴巴悶悶不樂。珈璃爸爸哄了半天，才讓小人魚露出笑容。

艾瑞早上過來一趟，說有事要出去，把原溪留在珈璃家裏。

兩條小人魚還不知道昨天發生了什麽事，依舊無憂無慮地玩耍，唯一的煩惱就是哥哥/爸爸什麽時候回來。

雷哲他們一連去了幾天，事實上，大海溝的情況非常糟糕。

海域盡頭，是一條綿延千裏的山脈，山脈底下呈現無數道蛛網似的大裂縫，又如天塹橫立在他們面前，這便是大海溝，每道海溝通往不同的海域。

遍地的屍骨，無數黑色蟲子附在上面，啃噬着骨頭上的血肉，叫人毛骨悚然。

從裂縫出來的海獸傷痕累累，它喘着粗氣，發現出口有幾條鮮活的人魚，海獸雙眼發綠。

寒湛見雷哲和珑回沒有要動手的意思，他磨了磨鋒利的指甲，在海獸撲上來之前，寒湛尾巴一晃，游到海獸後面，握住它的背鳍用力掰斷。

“吼——”海獸張開齒輪般的大嘴，吼叫一聲，它扭過身體，飛快咬向寒湛的魚尾。

寒湛雙手撐在海獸的後背上，借力一躍，尾巴迅速收起。

海獸咬了個空，再想張口，然而它尖長的上颌被死死按住，下一刻鋒利的爪子刺進它的魚腹裏。

确定海獸死的不能再死，寒湛松開手，海獸屍體在水裏飄蕩着一會，才慢慢沉下去。

這只海獸經過長途跋涉，早已精疲力盡、饑餓難耐，此時正是它最虛弱的時候，不然寒湛也無法輕易殺氣它。

一條黑色蟲子從海獸的魚腹裏鑽出來，撲向離裂縫最近的珑回。

珑回不甚被它尾針蜇了下，整條手臂迅速麻痹，無法動彈。珑回腦子一片空白，他怔怔地想，燕生就是這樣死去的嗎，眼睜睜看着自己被蟲子一口一口吃掉，卻無能為力。

珑回不敢想象，那時的燕生該有多痛。

其他縫隙裏出來一些海獸，有的身上沒有蟲子，但當它們從裂縫出來那一刻，毫不例外都會受到蟲子的攻擊。

雷哲一把拍掉珑回手臂上的蟲子，“珑回，還好吧？”

不斷有蟲子從海獸身體鑽出來，寒湛盡可能抓住它們，一只只碾死，然而蟲子越來越多，寒湛聲音帶着幾分急切，“蟲子太多，我們防不住。”

珑回眼睫毛顫動，他連張嘴都變得費勁，他用盡全身力氣，只吐出一個字，“走……”

雷哲拽住珑回的手臂，帶着他游離大海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