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冬崽窩在貝殼床裏睡得香甜, 意識漸漸飄遠。

他夢見自己變成一滴水，随着海浪在大海上漂流。

仿佛漂浮了很久, 流經許多海域, 他看到海底山口冒出火光，附近的生物被熱流吞噬，熾熱蒸烤着海水，冬崽感覺自己慢慢蒸發成水霧，飄在半空中, 被風一吹, 飄向大陸。

廣袤無垠的盤古大陸，餓殍遍野，幹燥的荒漠草原幾乎寸草不生。

獸人們圍着人形巨石跪下，地面擺放着鮮果與牲肉，年老的獸人老淚縱橫，“獸神啊，求求您下場雨吧！”

呀！好可憐啊。

如果此時冬崽有小眉頭，那一定是皺起來的。

冬崽身邊迅速聚氣小水珠, 形成一朵烏雲, 雨滴嘩啦啦砸向貧瘠的大地。

獸人們激動地跪下磕頭，“獸神在上！獸神在上！”

冬崽和小夥伴們落入大地，順着河流流向大海。

飄蕩許久，他看到幾條魚尾一晃而過，冬崽受到牽引似的，不由自主地跟上去。

呀, 是爸爸。

冬崽可激動了。

小水珠跳到雷哲爸爸臉上，歡快地跳來跳去，“爸爸，爸爸，我是崽崽呀。”

雷哲擡頭，有點莫名，“下雨了？”

“沒有啊。”艾瑞調笑說，“你是不是累出幻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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壞爸爸，不認得崽崽，冬崽氣鼓鼓的，不理爸爸了。

冬崽又跳到另一條人魚頭發上。

人魚黑發如墨，冬崽在人魚眼角滾了滾，咦，他的圖紋好眼熟。冬崽從人魚眼角滴落，突然一張冰涼的掌心接住了他。

冬崽努力往上跳，只能看到黑發人魚的下巴，他覺得黑發人魚好眼熟，可怎麽也叫不出他的名字。

冬崽歪歪頭，漂亮大哥哥，我們見過嗎？

寒湛垂下眼，那一刻他也說不清為什麽，下意識張手接住從臉上掉下來的水珠，他托着透明的小水滴放入大海裏，黑色魚尾一甩，鱗片在皎潔的月光下泛着光澤。

是哥哥呀……

“崽崽，起來了。”珈璃伸手搖了搖貝殼床。

冬崽揉揉眼睛坐起來，心頭有些悵然若失，“爸爸？”

珈璃輕快說：“崽崽快起來，我們得搬家了。”

太陽猛烈地炙烤海水，每到午後淺海區熱得難以忍受。珈璃和其他人魚商量了下，決定一起搬去巨藻林居住。

“好~”冬崽慢慢吞吞爬起來，游到門口，從漁網裏掏出一顆青紅的果子，他用米粒小牙咬破果皮，吸允着酸甜的汁水。

冬崽又想起剛剛做的夢，心裏悶悶的，他抱着果子，游到爸爸面前，嫩嫩的小嗓音喊道：“爸爸。”

“崽崽怎麽了？”

冬崽瞬間又想不起來自己做了什麽夢了，他小臉糾結道：“崽崽、忘啦~”

“乖崽崽今天是不是不高興呀？”珈璃親親小冬崽小腦袋，“不開心的話我們就不搬了。”

冬崽笑眼彎彎，“崽崽高興。”

珈璃單手扛起小石屋，讓冬崽進小屋裏，“崽崽，走咯。”

“崽崽、自己走。”冬崽抱着小果子，小尾巴搖呀搖呀跟在爸爸後面。

兩條人魚見狀，趕緊游過來，“珈璃，要不要幫忙？”

珈璃眼梢微微挑起，“一邊去。”

“好嘞，您慢慢走，有事就吩咐我們。”

自從挨了雷哲一頓揍後，淺海區的人魚們對珈璃态度變得殷勤起來。

珈璃本身就很能打，幾乎是打遍海域無敵手，再加上以一敵十的雷哲，人魚們着實怕了這對夫夫，能讨好則讨好，讨好不了也決不能得罪他們。

汀蘭之前受過重傷，實力大不如前，搬房子這種事便交給剛覺醒圖紋的索圖。

小人魚們全部過來幫忙，齊齊托起小屋子，往巨藻林游去。冬崽見了，也想過去幫忙，被東葵揪到一邊，“冬崽你去屋裏玩。”

冬崽小手叉腰，“哼。”

冬崽可厲害了。

一股海水湧來，推着小人魚們往前游。

東葵奇怪道：“我好像游得更快了。”

“有嗎？”旁邊的小人魚雙手托着石屋，“東葵是不是你偷懶了沒出力氣。”

東葵氣得哇哇叫，“你污蔑我。”

索圖眉頭深深皺起，“我也感覺到了，應該是有激流經過。”

後面的冬崽抿嘴偷笑起來。

到了巨藻林，一眼望去大約數百條人魚，五顏六色的尾巴從面前晃過，眼睛都看不過來。

冬崽第一次見到這麽多人魚，覺得特別驚奇。

“爸爸，好多魚魚~”

人魚甩着青色魚尾游過來，伸手捏捏冬崽小臉，“這就是珈璃家的崽崽？”

冬崽看着眼前陌生的人魚，害怕得躲到小灰鯨後面，小嗓音脆脆的，“爸爸的、崽崽。”

青尾人魚妒忌得眼睛發紅，“真想不明白，珈璃那野蠻的人魚怎麽生出這麽可愛的崽崽。”

“醜顏！”珈璃心生警惕，扛起小石屋砸過去，“離我家崽崽遠一點！”

醜顏連忙躲開，“珈璃你別太過分了，我又沒對你家崽崽做什麽。”

珈璃撈起冬崽，嚴肅地說：“崽崽要記住這條壞人魚，他會欺負小人魚，不要靠近他。”

冬崽一臉怕怕地抱緊懷裏的小果子。

“珈璃你胡說八道什麽。”一盆髒水潑過來，醜顏氣的冒煙，“我什麽時候欺負過小人魚。”

珈璃扭身就走，“崽崽，我們別理他。”

冬崽似懂非懂地點頭。

“珈璃你給我站住！”

平日寂靜幽深的巨藻林頓時熱鬧起來，珈璃挑了塊平坦的位置，将小石屋放下。

醜顏馬上游過來，嘲諷道：“你不是讓你家崽崽離我遠點嗎？還搬到我家附近幹嘛，我才不要跟你離那麽近，不想聞到你一身魚腥味。”

珈璃磨牙，他指着隔壁的小花屋，“這是你家？”

“對啊，”醜顏得意洋洋，“很驚訝是不是，我再告訴你，我和喬伊結為伴侶了。”

珈璃表情微妙，“喬伊？”

醜顏看到珈璃驚訝的表情，以為他害怕了，趾高氣揚道，“喬伊可是我們海域最強大的人魚。”

“可你不是雄性人魚嗎？”珈璃有點莫名其妙，他盯着醜顏眼角的圖紋，沒錯啊，這家夥的确是純正的雄性人魚。

醜顏臉色扭曲了一瞬，用力甩了甩魚尾游走了。

汀蘭游過來，輕笑出聲，“醜顏是雄性人魚，可他家喬伊是雄雌同體的人魚。不過你別在醜顏面前提這個，他會生氣的。”

珈璃似乎明白了什麽，壞笑起來，“醜顏啊醜顏，你也有今天！”

淺海區的人魚們雖然住在一起，卻充滿了疏離感，而巨藻林不同，大家住在一起吵吵鬧鬧，特別親切。

巨藻林的夜晚很安靜，海藻散發着淡淡的光芒，光芒點點，宛如夜空中的繁星。

有條小人魚唱起了歌，打破了寂靜的夜。其他小人魚不甘寂寞，紛紛敞開喉嚨唱起來，整得跟歌唱比賽似的，你大聲，我比你更大聲。

稚嫩嘹亮的歌聲充滿了力量，角落裏的小海獸們聽得入迷，悄悄鑽出來。

冬崽趴在窗臺上，小尾巴跟着節拍歡快地拍打起來，忍不住哼起了歌，額頭的圖紋一閃一閃，隐約看着像是皇冠。

海水泛起波紋，一圈圈擴散出去，帶着軟軟甜甜的歌聲傳遍整個巨藻林，霎那間壓住小人魚們嘹亮的歌聲，小人魚們不約而同地停下來。

成年人魚感受着歌聲裏神秘的力量，覺得很不可思議，“這是哪家小人魚？”

通過小人魚歌聲的力量，他們分析對方應該剛覺醒不久，還不會控制自己的能力。

但接下來成年人魚就為自己在猜測而震驚不已，剛覺醒時小人魚就擁有堪比成年人魚的力量？

誰家小人魚這麽妖孽？！

東葵傻愣愣的，他的歌聲被比下去了，他應該很不服氣才對，可小人魚的歌聲太好聽了。

單音節的吟唱，歌聲飄渺、美妙，向世界傳遞着歌者內心的快樂。

小人魚們心生恍惚。

這真是小人魚唱出來的歌聲？

相比之下自己唱出來是什麽玩意啊，簡直太難聽了。

珈璃睡得迷迷糊糊的，無意識喊了聲，“崽崽，該睡覺了。”

“好。”冬崽應了一聲，他打着小哈欠，爬進貝殼床裏，突然困困的呢。

清晨的陽光透過海藻葉灑下斑駁的光影，小灰鯨馱着冬崽穿過巨藻林。

冬崽糯糯地說：“小灰灰，魚魚在？”

“哼哼。”在的呀，一條沒少。

“真棒。”

“哼哼。”

聽着小人魚的童言童語，人魚們失笑，“珈璃家的小人魚，你要去哪呀？”

冬崽瞅瞅陌生的人魚，怯怯地說：“崽崽去、抓魚魚~”

而此時，回到淺海區的雷哲他們有點懵，他們的家呢？

寒湛眼眸微暗，他的房子還在，可是隔壁的小石屋不見了，還有嬌嫩的小人魚，也不在了。

雷哲他們各自去找自己家人，寒湛游進小屋裏，裏面沒有甜軟的小人魚，再看窗臺，空蕩蕩的，沒有新鮮的海花。

這次他離開太久了，久到足以讓小人魚忘記他。

想到這個可能，寒湛心裏的暴躁無處發洩。

他的小人魚！

冬崽騎着小灰鯨繞過柳珊瑚，他游起來，沖着魚群搖搖晃晃撲上去，抱住一條小魚，這時一條黑發人魚從屋裏出來。

冬崽呆呆的。

黑發人魚笑聲低啞，目光帶着幾分陰沉，“崽崽不認得哥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