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已是下午時分, 天空陰沉沉的，使得光線昏暗的巨藻林猶如被黑夜籠罩, 幽森可怕。海水流動速度越來越快, 上面的海藻劇烈地搖晃起來，像是正在經歷風吹雨打的樹葉，随時會被連根拔起的樣子。

魚群受了驚吓，紛紛鑽進柳珊瑚裏。

人魚們倒很淡定，享用完海獸肉後, 拎起自家崽崽回屋裏, 準備閉門不出。

沒人陪冬崽玩，他窩在貝殼床玩自己魚尾巴，玩着玩着，他抱起小尾巴不知不覺睡着了。

海面海浪翻滾，天空電閃雷鳴，冬崽有點迷糊，崽崽又做夢了呀。

冬崽夢見自己變回了一顆蛋，他不知道自己在海上飄蕩了多久。日出日落, 風停雨歇, 直至海面恢複平靜。

他看着人魚和龍族厮殺數百年，冬崽很着急，爸爸呢，爸爸呢？

爸爸怎麽不見了。

突然一天地動山搖，海水沸騰，整塊盤古大陸分裂開來。

火紅色的烈焰從裂縫裏湧出來, 流入大海裏，天地頃刻間變了顏色。陸地與海上的生物漸漸滅絕，獸人死去、人魚消失，唯有少許龍族得以幸存。

接下來一場持續數百年的雨水飄落大地，萬物複蘇，陸地上一支龍族逐漸占據這片大陸。

億萬年時間轉眼即逝。

一顆隕石從遙遠的星系沖來，帶着毀天滅地能量，砸向這顆美麗的藍色星球，富饒的土地瞬間變成人間烈獄。

幾千萬年後，陸地出現新的物種，他們稱自己為——人類。

仿佛又過了很久，飄蕩在海上的圓潤的白蛋裂開幾道縫隙，裏面的小生物努力敲破蛋殼，鑽了出來。

這是條巴掌大的小人魚，他有着深藍色的魚尾，和藍汪汪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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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人魚孤零零的在海裏長大，沒有父母，沒有同伴，他懵懵懂懂游上岸，他變出雙腿，混進人類中。

藍眼睛的小孩咬着小手手，望着眼前慈眉善目的人類。

老人擠出笑容，“小孩，你父母呢？”

珈璃扶着腰起來，暗罵雷哲幾百遍，這臭魚肯定是故意的，報複自己不給他吃肉，折騰他一晚上。

珈璃路過小房子，瞧見崽崽還沒起來，他游進去，看向貝殼床裏的崽崽。小人魚緊閉着眼睛，皺起小眉頭，看似很痛苦的模樣。

珈璃伸手搖了搖貝殼床，輕聲喊道：“崽崽，醒醒？”

冬崽揉揉眼睛坐起來，小臉迷迷瞪瞪的，一副沒睡醒的樣子，軟軟喊道：“爸爸？”

珈璃摸摸冬崽的小臉，“崽崽哪裏不舒服？”

冬崽蹭蹭珈璃爸爸的手心，“崽崽好像做夢了。”

“那崽崽夢見爸爸了嗎？”

冬崽想好久也想不起來，慢吞吞說：“崽崽忘啦~”

“忘了就忘了吧，來過來吃肉。”珈璃俨然忘記昨天說過，不許崽崽挑食的話，給他準備了條看上去最鮮嫩的大頭魚。

冬崽捧起小臉，看着面無表情地吃多爪魚的雷哲爸爸，然後貼心地将自己的魚推給爸爸，甜甜笑道：“爸爸吃肉肉~”

珈璃眼角微挑，“嗯？”

雷哲幹咳兩聲，“爸爸不吃，崽崽吃吧。”

好叭。

冬崽抱起大頭魚，埋頭吃得可高興了。

外面狂風驟雨，巨大的漩渦很快蔓延到附近，狂暴的激流席卷着巨藻林。

巨藻林邊緣被海水反複拍打，人魚們不得不将房子往裏面搬。唯有位于中央的小石屋沒有受太大影響，小人魚們還是貪玩的年紀，在家關了兩天後耐不住寂寞，手拉手過來找冬崽玩。

尚未靠近小石屋，青尾小人魚指着柳珊瑚，“你們看！”

小人魚們齊齊扭頭看去，下意識發出一聲驚嘆，“哇~冬崽家好多魚啊。”

東葵眉飛色舞，“都是冬崽養的，魚魚可聽話了，冬崽去哪它們也會跟着過去。”

小人魚們一邊聽着，一邊吸溜口水，他們羨慕極了，他們也好想有吃不完的大頭魚。

東葵連忙揮手，“冬崽！冬崽！”

不一會，冬崽從小石屋游出來，“東東？”

希爾将手上的海花遞給冬崽，“崽崽你能教我養魚嗎？我也想養魚。”

希爾是條青尾小人魚，眉眼間和醜顏有幾分相似，畢竟他和醜顏是同母異父的兄弟，都繼承了母親的血脈，是青尾的人魚，多多少少有些相似。

小人魚們圍着冬崽，附和道：“對呀，冬崽你能不能教我們養魚？”

冬崽抱着海花，乖巧點頭，“好的呀。”

這時一道聲音響遍巨藻林，“喬伊——”

“喬伊——”

東葵聽出是醜顏的聲音，他用胳膊肘撞了撞希爾，“希爾，是你哥哥呢？”

希爾皺皺小鼻子，“不用管他。”

醜顏呼喚了很久，然而喬伊并沒有回他。

醜顏急得團團轉，他咬咬牙，甩了甩魚尾朝上面游去。

羅亞出來找東葵，見到醜顏想要離開巨藻林，他眼疾手快拽住他尾巴，将他拖回來，“醜顏你去哪裏，外面那麽大風暴，你出去找死啊！”

醜顏拍開羅亞的手，“喬伊出去找吃的，一天沒回來了，我要去找他。”

見醜顏固執要出去，羅亞幹脆不管了，他本來就不是愛多管閑事的魚，只是喬伊救過他一次，若醜顏不是喬伊的伴侶，羅亞才不會拉他一把。

“喬伊什麽時候出去的？”

聽到聲音，羅亞扭頭，發現雷哲不知道什麽時候過來了。

醜顏略顯別扭地說：“昨天出去的。”

之前喬伊魚尾受過傷，前不久又雷哲決鬥，傷上加傷，需要修養一段時間，這些天便由醜顏出去捕食。

其他人魚排斥醜顏，不帶他捕大海獸，醜顏抓回來的魚蝦勉強夠兩人吃。

可風暴來得突然，他們食物不是很充足。其實人魚幾天不吃也不會有事，沒必要在風暴天氣出去捕食。事情上是昨天早上他跟喬伊吵架了，鬧了半天冷戰。

喬伊便借口說要去捕獵，離開了巨藻林。

醜顏沒多在意，在床上躺了一天一夜後，見喬伊還沒回來，他這才急了。

這邊動靜鬧得有點大，希爾和其他小人魚都過來了。

希爾看着自己哥哥，“外面風暴這麽大，你出去也沒用，說不定等會喬伊就回來了。”

醜顏一口認定，“他沒有回我，肯定是出事了。”

醜顏見雷哲完全沒有幫忙的意思，他失望地垮下臉，擺尾游出巨藻林。

海水翻湧，激流卷了過來，醜顏一下不見了身影。

希爾忍不住追出幾米，他氣呼呼罵道：“這笨蛋。”

“呀？”冬崽輕輕發出一聲疑惑，似乎不明白醜顏為什麽要出去。

沒有人魚關心醜顏和喬伊的安危，天黑了，人魚們各回各家。

冬崽躺在貝殼床，他閉上眼睛，他夢見自己變成一滴水。

峽谷裂縫上，有一個小小的洞穴，是寒湛曾經住過的地方。

洞裏藏着條銀尾人魚。

而滄龍足足有十多米長，體型巨大，鑽不進去，只能趴在裂縫上，爪子使勁往下面伸，試圖勾住人魚的魚尾。

喬伊微微喘氣，身上盡是海獸撕咬的痕跡，他的魚尾無力地垂下來，銀色鱗片失去光澤。

這時一滴小水滴跳上喬伊的臉，停在上面。

呀……他快要死了。

冬崽在他臉上蹦了蹦，快起來快起來，再不起來你要死了哦。

喬伊緩緩睜開銀色的眼眸，他怎麽聽到有人叫他，是錯覺嗎？

“喬伊——”

是醜顏的聲音。

喬伊失去血色的嘴唇緊抿着，不去回應醜顏的呼叫。

滄龍聽到人魚聲音越來越近，興奮地嘶吼起來。

喬伊一下子着急了，“你別過來——”

醜顏愣了愣，可前面海水渾濁，他什麽也看不清，只能順着喬伊的聲音游過去，“你是不是受傷了？”

“我叫你別過來——”

冬崽吓了一跳，小水滴蹦得老高。

喬伊全部注意力都在不遠處的醜顏身上，沒有發現海水中混入了不同尋常的小水滴。

黑暗中，醜顏摸索着前進，游到一半，他停了下來，他看見在黑暗中，有幾對獸瞳，正散發冰冷的光芒。醜顏身體發顫，是龍族！

喬伊大聲喊道：“快走——”

醜顏牙齒打顫，來不及了，龍族已經盯上他了。

滄龍們悄無聲息地圍住醜顏，滄龍撲上去，咬住醜顏的魚尾。

醜顏想退，可後面的滄龍攔住他後退的路，醜顏往上游，可太遲了，他痛得慘叫，“啊！”

這時一條銀尾甩來，拍中滄龍的長嘴，滄龍被迫張開嘴，松開醜顏的魚尾。

腥紅色的血飛濺出來，醜顏痛得差點暈厥過去，他張嘴，斷斷續續的歌聲從他喉嚨溢出，後面滄龍又張嘴咬來。

喬伊用力推開醜顏，滄龍一口咬在他肩膀上，喬伊忍着劇痛，“快走！”

小水滴游過來，他輕哼出歌聲，歌聲空靈飄渺，滄龍掙紮片刻，最終仍是無力地阖上眼睛，沉沉睡着。

喬伊驚愕，他來不及多想，抓住醜顏的手臂，帶着他飛快游走。

小水滴唱了很久的歌，直到翻滾的海水漸漸平息，風暴退去，月亮悄悄從雲層裏鑽出來。

第二天人魚們醒來發現，風暴退了，天氣晴朗，陽光明媚。

珈璃見天氣轉好，打算帶冬崽出去玩，見崽崽還沒醒，他撓撓小人魚的下巴，“崽崽醒醒。”

冬崽賴着不肯起來，抱着珈璃爸爸的手指撒嬌，“崽崽好困困~”

珈璃又去捏捏冬崽小鼻子，“小懶蟲，昨晚不是一直在睡覺嗎？”

冬崽迷迷糊糊想，崽崽昨晚好像唱了好久的歌呢。

作者有話要說：  怕你們看不懂，所以簡單解釋一下吧，這篇文截取遠古時期某個時間點，讓人魚和獸人誕生，後面發生的事，是地球曾經經歷過的幾次大滅絕事件，就這樣子。

冬崽是重生的，他夢見的是已經發生過的事，是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