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凱爾是條非常英俊的人魚, 巨大的魚尾強壯有力，讓他一直引以為傲。這會他表情嫌惡地甩去尾巴上的污垢, 眼睛斜斜掃向雷哲, “我為什麽不能回來！”

雷哲随即冷下臉，他一直知道凱爾腦子拎不清，不想過了兩年，他依舊如此。

與凱爾一同從裂縫出來的，還有身姿婀娜的雌性人魚, 她撫了撫海藻般的波浪長發, 輕盈地游到雷哲面前，朝他盈盈一笑，“雷哲，好久不見。”

雷哲看向眼前狼狽卻不失美豔的雌性人魚，半晌才記起對方是名字，“艾莉。”

“難得你還記得我。”艾莉露出笑容，不過片刻，她面色惆悵。當初她追求雷哲不成功, 便去了別的海域, 誰知一去差點就回不來了。

雷哲語氣平靜，聽不出什麽久別重逢的喜悅，“你們回來路上發生了什麽事。”

“還不是蟲子鬧的。”凱爾插了句話，他抱怨道，“那幾個海域海底的山也不知怎的，接連爆發出岩漿, 把海獸弄死了七七八八，還有那些蟲子不知從哪冒出來……”

雷哲輕飄飄瞥了他一眼，打斷他的話，“所以你是自己回來的，妮娜呢？”

妮娜即是凱爾的雌性伴侶，當然雷哲不過随口一問，并不關心妮娜在哪。

喋喋不休的抱怨戛然而止，凱爾臉色僵了僵，小聲嘀咕道：“誰知道她在哪？”

雷哲按了按太陽穴，語氣冷淡起來，“你留在這裏，守着大海溝，防止蟲子穿過大海溝過來。”

凱爾不服氣，“我為什麽不能回去，雷哲你想做什麽！”他振振有詞，“我還沒說你呢，你們搞什麽，把大海溝封了，其他人魚怎麽過來、啊……”

雷哲收回尾巴，徹底不管暈過去的凱爾，“艾莉，你們守着大海溝，記住別讓凱爾離開。”

艾莉也知道事情嚴重性，這次确實是他們撞開了大海溝，她點點頭，“我知道了。”

自從海底火山爆發後，艾莉被迫逃亡路上，她去了許多海域。那些得以幸存的海域紛紛建立起人魚部落，有的野心膨脹，開始擴張海域，還吞并了附近海域。

艾莉對那些人魚感到無比失望，剛好同行的凱爾他們想要回去，艾莉便随着他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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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到大海溝時，他們被厚厚的土層阻攔在外，費了一番功夫，才撞開填封的土層。

時間接近深冬，今日海面照來久違的陽光，将巨藻林照得通亮，珈璃心情不錯，早上起來吃了兩條大頭魚。

冬崽努力啃完大頭魚上的肉，剩下骨頭，冬崽啃不動，推給珈璃爸爸。

如今冬崽一頓能吃下一條魚啦。

珈璃拎起魚骨塞進嘴裏，咔嚓咔嚓咬碎了，“崽崽，今天我們出去轉轉。”

在家待了幾天，珈璃覺得有些無聊，想找菲亞他們出去抓魚。

冬崽擦擦小嘴巴，乖巧地坐在爸爸肩膀上。

“走咯！”珈璃甩着魚尾，飛快游了起來。

海藻茂密的角落，隐約出現一條青色魚尾和一條銀色魚尾，兩條魚尾互相交織在一起。

冬崽睜着好奇的眼睛，“爸爸，他們在做什麽？”

珈璃撇撇嘴，“想生人魚蛋呗。”

聽到聲音，兩條人魚迅速分開。

醜顏臉色潮紅，他擡頭看了過來。

珈璃和醜顏向來不對付，兩人互瞪一眼，珈璃慢悠悠游走了。

冬崽咬着小手手，一路頻頻回頭看，原來人魚生崽崽是要這樣子的呀。

遠遠看見菲亞、艾瑞他們在抓魚，珈璃魚尾一晃，游了過去。

菲亞餘光瞟見紅色魚尾靠近來，就知道是珈璃，他瞧了瞧珈璃肩膀上坐着的小人魚，樂了，“喲！你家崽崽長高啦。”

聞言，冬崽驕傲地挺起小胸膛，崽崽是大人魚啦~

珑回輕聲笑了笑，托着下巴端量了冬崽幾眼，“的确胖了。”

冬崽鼓起小臉，小嗓音脆脆的反駁道：“崽崽不胖！”

珑回伸手捏捏冬崽胖嘟嘟的臉頰，“小家夥，最近是不是吃多了，再胖點估計就游不起來了。”

冬崽委屈地扁扁嘴，崽崽才不是胖人魚。

珈璃趕緊拍開珑回的手，他揉揉冬崽小臉，“別聽他胡說，一點都不胖，真的！”

哎呀，肉嘟嘟的小臉摸起來手感真好，舍不得放開了。

冬崽頓時更委屈了。

菲亞他們沒忍住笑了起來，他忽然想起一件事，“珈璃，你家崽崽破殼快八個月了吧？”

菲亞覺得奇怪，“珈璃，怎麽你家小人魚還沒覺醒圖紋？”

其他小人魚在幾個月前全部覺醒了，未成年的小人魚裏，就剩下冬崽還沒覺醒圖紋。

珈璃放開揉捏冬崽小臉的手，他淡定自若道：“崽崽比索圖他們晚了三個月破殼，晚點覺醒也很正常。”

看着珈璃一點都不着急的樣子，艾瑞想起什麽，剛要張嘴時，他猶豫了下，最後還是什麽也沒說。

小人魚們倒是不會因為冬崽還沒覺醒，就不和他玩。反而覺得，冬崽太嬌嫩啦，我們要好好照顧他才行。

于是連冬崽也沒意識到，自己和別的小人魚是不同的。

幾天後雷哲回到巨藻林，他告訴寒湛，“凱爾回來了。”

寒湛眼眸旋即轉冷，“我知道了。”

冬崽敏銳地察覺到寒湛情緒異常，他坐在雷哲爸爸手臂上，眼珠子靈動地轉了轉。

夜晚，冬崽慢吞吞地爬出貝殼床，他往爸爸們的石床看了眼，确定爸爸們睡着後，他飛快搖動小尾巴，悄悄從窗臺游出來。

剛游出窗臺，冬崽急着朝哥哥小房子游過去，沒注意後面有道黑影，清冽的聲音驀地響起，“崽崽，你去要哪裏？”

冬崽急忙停下，他轉過身，聲音甜甜的，“崽崽找哥哥呀~”

冬崽眼睛彎成月牙狀，“強大的人魚先生，請問你知道崽崽的哥哥在哪裏嗎？”

“你哥哥碰見一條晚上不睡覺，還偷溜出來玩的小人魚，你說該怎麽辦？”

“崽崽，崽崽不知道哇。”冬崽時不時悄悄看向黑發人魚，還自以為對方沒發現。

冬崽軟軟喊道：“哥哥~”

寒湛伸手撈起小人魚，“怎麽？”

最近冬崽越長越快，身高已經接近寒湛手臂長，這樣下去，應該很快就能長成小少年模樣了吧。

冬崽窩在寒湛懷裏，打着小哈欠，“崽崽困困，睡覺啦~”說着，冬崽閉上眼睛，不知不覺睡過去。

夜空挂着一輪圓月，上面好似沾滿了血，腥紅而詭異，充滿不祥的預兆。

小人魚坐在礁石上，望着天上的血月，他有些害怕，嗚嗚，爸爸~

哥哥~

忽然一條黑尾劃出水面，他上半身露出水面，緩緩游過來，黑發濕噠噠貼在臉上，幾乎看不清他的模樣，他身後，一群人魚跟着冒出水面。

冬崽歪歪頭，看着黑發人魚朝他游過來。

黑發人魚似乎有所預感，他偏了偏頭，露出蒼白的側臉，黝黑的眸子看過來，目光冷冰冰的，不帶絲毫感情。

冬崽倏然睜大眼睛。

是哥哥。

黑發人魚身後的人魚們紛紛俯拜，異口同聲喊道：“吾王。”

黑發人魚眼神陰冷，“去吧，讓所有海域都成為我們的領海！”

冬崽擺着小尾巴游過去，像以往無數次那樣，依賴地張開小手要抱抱，“哥哥！”

可寒湛始終沒有給他一個眼神。

冬崽委屈巴巴地抱起小尾巴。

“吾王，奧斯萊卡族人魚和龍族勾結起來，該怎麽處置。”略微低沉的嗓音響起。

冬崽轉動着小眼睛，看向垂頭俯拜的人魚們，搜尋片刻，他終于在人魚中發現了熟悉了身影。

是艾瑞叔叔。

冬崽放開小尾巴，連忙游過去，繞着艾瑞轉了兩圈，“艾瑞叔叔，我崽崽呀~”

艾瑞由始至終垂着眼，仿佛沒有看見身邊游來游去的小人魚。

寒湛語氣冰冷，“殺了。”

冬崽眼眶泛起淚花，嗚嗚，壞哥哥，都不理崽崽。

冬崽沒留意到，艾瑞額角的頭發微微發白，臉龐露出蒼老的痕跡，他已經很老了。

冬崽後知後覺發現，除了艾瑞，裏面竟然再也沒有熟悉的人魚。

爸爸呢，東東，索圖，原溪哥哥……怎麽都不見了？

這時隐藏在暗處的滄龍嘶吼着撲上來，人魚們似乎早有防備，張開鋒利的手指迎上去，和滄龍厮殺起來。

冬崽吓得小臉煞白。

寒湛甩開死去的滄龍，他手上沾滿血腥。

艾瑞殺紅了眼，滿臉血跡，分不清是誰的血。

死去的滄龍不計其數，一時間血水染紅了整片海面。

隐藏在礁石後面的滄龍幼崽撲上來，咬向寒湛的肩膀。

冬崽吓得“哇”地一聲哭出來，霎時間海面掀起驚濤駭浪，海底震動。

人魚們面露驚慌，“來了！又來了！”

海底深處，火山口噴湧而出鮮紅色的滾燙岩漿，整片海域劇烈搖晃起來，海水翻騰，滾滾濃煙冒出水面，形成巨大的蘑菇雲。

在血月的映襯下，如同世界末日那般陰森可怕。

“呃。”冬崽頓時吓得打嗝。

寒湛半夜聽到懷裏小人魚發出細微的哭聲，他猛地睜開眼，伸手摸摸冬崽小臉，“崽崽怎麽哭了？”

冬崽哭着醒來，對上寒湛的下巴，冬崽哭得更大聲了，“壞哥哥，不理崽崽，壞蛋！”

寒湛很莫名，“哥哥什麽時候不理崽崽了？”

冬崽很理直氣壯地說：“崽崽夢見哥哥了，壞哥哥不理崽崽。”

寒湛伸出食指輕輕捏住冬崽小下巴，“哥哥在夢裏不理你，嗯？”

“夢見哥哥什麽了？”

冬崽抿着小嘴巴，他夢見哥哥不理崽崽，還夢見人魚喊他“吾王”，夢見哥哥和壞龍厮殺，崽崽都記得很清楚呢。

為什麽夢裏有哥哥和艾瑞叔叔，卻沒有爸爸他們？

想到這，冬崽心裏悶悶的，他扁扁嘴，又想哭了。

寒湛抱起小人魚，“崽崽哪裏難受？”

冬崽仰起小臉，緊張地說：“哥哥以後會忘記崽崽嗎？”

“不會的。”寒湛看着冬崽，神色前所未有的認真，“哥哥不會忘記崽崽，直到死也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