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三日後盛白鶴不知從哪得來的法子,制了幾枚兩指寬的木牌,木牌黑褐色,湊近可以聞到淡淡的腥味和餘燼味,這味道就像是先放在血中浸泡數日,待血盡數滲透入木材中,然後再用大火烤幹一般。

面對大家的疑慮盛白鶴坦言:“畫中的怪鳥會襲擊進入畫卷中的人,除了林家後人。不過外人也有法可進,沐浴後斂藏氣息帶上這枚木牌亦能防止怪鳥襲擊。”

有過上一次慘烈的教訓,這一次沒有人敢再輕信盛白鶴,雖然之前盛白鶴拚死入畫救人。

因此一時沒有人作聲。

溫父只是微微思考了下,說道:“回去準備一下,一個時辰後在此集合。”

雖然可能有危險,但裏面藏着更大的誘惑,他們既然能踏上修行這條路,或多或少都比常人多一分冒險精神。

其它弟子不作聲不是因為怕,而是還太年輕缺少做決定的魄力也無法承擔後果。

因此沒有一個人對溫父的絕定有異議。

盛白鶴帶來七枚木牌,只有七個人能進去,除了盛白鶴溫然溫梧寧,溫父還挑選了其他四名溫姓弟子。

“兄長。”溫然身上的傷還沒好全,衆人散去後,溫梧寧跟上溫然,擔憂之情溢于言表。

溫然目光在溫梧寧眼下那條幾乎看不到痕跡的傷疤停留了兩秒,擡手示意她不用多說:“去準備。”

一個時辰後,七人整裝待發。

看着低聲交談畫中注意事項的七人,溫父左眼皮忽然劇烈跳動,他按了按自己的額角,卻沒有絲毫緩解,這讓他的心忽然很慌,望向自己的一雙兒女,都是人中龍鳳。

對這雙兒女他嚴厲有餘親厚不足。

“父親。”

回過神,七人已經走至他跟前,只等他點頭便準備進入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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盯着一雙兒女看了半晌,直至眼眶微微泛紅,溫父才緩緩點頭。

溫家兩兄妹都察覺溫父不對勁,只是當下不方便問。

其他弟子發現溫然一行人進去畫中後,他們師父臉上有淚劃落,雖然師父及時扭頭将其擦去。

這些弟子心裏一慌,不知怎麽了。

溫父已經沒有心思考慮自己的行為是否會讓門下弟子胡思亂想,他行将就木地坐下。

他心中有強烈的預兆,頹然望向那副畫卷。

他這雙兒女回不來了。

入畫的七人謹慎走下圓臺,遠處宮殿上空的白鳥沒有向他們飛來,溫然帶人保守地前行一段路,确認盛白鶴帶來的木牌真有作用後,才帶人飛快向宮殿跑去。

溫梧寧緊跟衆人同時打量四周,正如畫上所看到的四周都是濃霧,此處或許也是介子空間一樣的存在。

這段距離在畫外看并不遠,進來後才發現距離不近,越靠近越發覺宮殿宏大,整個宮殿像一個潛伏的巨怪正張開大巨口等着來人,溫梧寧心中感到不安。

溫然領路,他們沒有半點停留,直接進入宮殿,宮殿中一片空曠,八根漢白巨柱高聳頂着屋梁。

沒看到寶貝,他們并不意外,按照溫然吩咐兩兩一組四下查看有無機關暗室,除去盛白鶴溫然溫梧寧的四人兩兩組隊散去,到了他們三人,溫然打算讓盛白鶴與溫梧寧一道,盛白鶴也是這樣認為的,但分開時溫梧寧卻跟上溫然。

七人尋找近半個時辰發現宮殿下還有地宮,通過長長的甬道,七人進入地宮。

地宮比上面的宮殿規模要小很多,裏面供奉着許多牌位畫像。

“是林家先人。”溫然目光從牌位上的刻纂字字移到周圍畫像上。

“此處是林家主祠?”有弟子猜測道。

地上紋刻着巨大的圖騰,他們站在上面無法觀其全貌,地宮有兩間耳室,一間收藏着天材地寶,一間擺滿神兵利刃。

本來找到藏寶地,他們就應該離開,可是他們特意來一趟,各種寶物在眼前,不能取,總要讓人飽一把眼福,溫然在正室對大家道:“小心行事,不要随意動裏面的東西,一盞茶後回到此處集合。”

三名弟子往藏有天材地寶的耳室去,溫梧寧與一名弟子去向另一間,盛白鶴對這些寶物看不上,便跟着溫梧寧一起,溫然留在正室研究地上的圖騰。

一進入這間耳室,三人就感覺到陰邪的煞氣。

“是這些兵器的煞氣”盛白鶴道。

他們一進來,兵器躁動,卻被一對劍壓制住。

三人被這對劍吸引,迳直走到它們跟前。

“百年前,有塊天外飛石落到地面,方圓百裏畜牲躁動,嬰兒夜夜啼哭,後來百姓請了位匠人來帶走這塊天外飛石,鍛造成兩柄劍,一柄赤劍一柄青劍,這兩柄劍出世之日天地震動鬼哭狼嚎,”

盛白鶴頓了頓,低頭翻開玉簡繼續緩緩道:“這兩柄劍狹長輕盈如柳葉,赤劍未開刃,因為其劍性烈難以駕馭,唯有青劍可以克制……”

“那這對劍正好盛師兄和師姐适用。”與他們一起來這邊的同門道。

這位同門所想的是,盛師兄性格沉穩可以壓赤劍的烈性,而師姐性格冷漠可以用青劍中和一下。

盛白鶴聽到這話心裏痛快,這變相承認他和溫梧寧是一對,只是奇怪沒聽到溫梧寧反駁,盛白鶴向身旁看去,只見溫梧寧正盯着懸在劍臺上的赤青兩劍,似乎沒有聽到這句話。

看來她是也看上這兩把劍了,盛白鶴正要開口,身後一個溫沉的聲音插進來。

“這柄青劍你取下試試。”

溫梧寧扭頭,兄長不知道什麽時候也來了。

既然兄長已經開口,溫梧寧不推讓,她伸出手握住青劍劍柄,一股寒冽劍意立刻從她手心傳入全身。

她用力将青劍□□。

青劍一離開劍臺便化作一道青光在耳室中飛快飛行兩圈,屋中隐隐躁動的兵器偃旗息鼓,青光繞溫梧寧飛一圈回到她手中。

溫梧寧展開手掌,青光立刻化作寒光凜凜的青劍,收了手掌劍便又化作青光慢慢消失在手心中。

真是神兵。

忽然溫梧寧手中青光一閃化作劍發出不安的劍吟,衆人擡頭才發現失去青劍的赤劍在劇烈震動。

“盛師弟你先一試。”溫然說道。

赤青兩劍是一對,雖然溫然心中不願将自家妹妹和盛白鶴看成一對,但是能找到此地,盛白鶴功不可沒,而且他看着也想要這把赤劍,只是這把劍烈能不能被他收服還是兩說。

果然盛白鶴手一碰到劍柄就遭到赤劍強烈的抗拒,雖然盛白鶴咬牙堅持,卻始終沒将赤劍馴服,最後他彈一般的收回手時,手心已經被灼燒成黑色在不住的冒煙,盛白鶴目光陰沉盯着赤劍。

“我來一試。”溫然說。

“兄長小心。”溫梧寧提醒。

只是溫然的手還未碰到劇烈震動的赤劍,赤劍忽然發出一聲劍嘯竟然掙脫劍臺,如一只無頭蒼蠅在耳室中飛竄,平平砰砰撞倒一地兵器,耳室中的四人慌忙躲避亂飛的赤劍。

被撞倒的兵器紛紛躁動起來,眼見這邊耳室就要變成兵器大亂鬥,溫梧寧手中的青劍化作青光飛出去追上赤劍,繞它飛行兩圍,赤劍才漸漸安份下來,最後在青劍的引領下來到溫梧寧跟前。

青光回到溫梧寧手中,赤劍像是在找它一般圍着溫梧寧轉,溫梧寧試探地伸出手,赤劍抗拒地放出赤烈劍氣,溫梧寧及時收手才免得被傷。

但還是讓溫然與盛白鶴眸色皆是一暗,溫然道:“我們先出去。”

他們讓溫梧寧先動,自己則緊盯着赤劍,以防它忽然發難傷人。

溫梧寧收斂氣息,免得驚到赤劍,向地宮正殿緩緩走去,赤劍也跟過去。

七人在正室聚首就看到這樣奇怪的一副畫面,溫梧寧身周繞着柄一看就不好惹的赤劍,導致無人敢靠近她。

在畫中他們不敢輕舉妄動,準備出了畫,再來收拾這柄赤劍。

然而變故就發生在他們動身離開的一瞬間。

沒人注意到從藏着神兵利刃的耳室爬出一條如蛇一般的東西,悄無聲息靠近他們。

“啊——”

慘叫聲響起時繞在溫梧寧身周的赤劍猛然竄出去,在衆人心中一驚時,赤劍锵地一聲刺向地上,将這條蛇一樣的東西紮入地磚,任它瘋狂地扭曲也無法逃脫。

衆人定睛一看,才發現這其實是一柄曲劍。

“是枭翼劍,用枭翼脊骨鍛煉而成。”盛白鶴剛才在耳室中他正好翻看過這把劍的介紹。

劍身一節一節可伸縮,拉長便如鐵鞭一樣靈活狠厲,合并便是削鐵如泥的毒劍。

“如何?”受傷的弟子就在溫梧寧的身側,溫梧寧側過頭問道。

這名弟子臉色唇色皆是蒼白,額上直冒冷汗,緊捏住被割傷的左臂,搖頭:“無事。”

但話才說完只見他的肌膚以肉眼可憐的速度泛紅皴裂,裂縫下本該是皮肉,此時卻是黑紅的火焰,眨眼間發着紅光的肌膚迅速變成黑色,化成灰。

這不是枭翼劍的威力。

是他血淋淋的傷口,生血滴落在地上,觸動地宮中的禁制,地宮似乎震動了一下,黑火立刻蔓延開,所到之處瞬間成為灰燼,第一個遭難的就是流下血液的這名弟子。

只是眨眼間,這個人就無聲無息的消失。

或許到死他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梧寧!”

在所有人都被這驚駭的一幕震住時,溫然第一個反應過來,眼見黑火像惡鬼一樣襲向最近的溫梧寧,溫然的心跳瞬間停止,身體先一步沖上去,拉開溫梧寧一掌将她拍向甬道口。

黑火入體的瞬間溫然只來得及對唯一的妹妹大喊一句:“快跑!”

飛出去的瞬間,溫梧寧親眼看到溫然仰頭慘叫,無數黑色火光從他皲裂的肌膚中射出。

眼淚在眼眶凝聚,人還未落地溫梧寧硬是向後抛出青劍,借力向溫然飛去。

只是人剛飛出去就被抓住手腕,大力往後帶。

地宮中的牌位畫像一切都被黑火吞噬,耳室中的兵器□□飛出來,一樣要逃離這裏。

黑暗的甬道中,急促的喘息聲混雜着各種兵器倉皇而逃的慘吟。

逃出甬道,逃出地宮,整個地宮化成一個黑色的怪物,這個怪物正将巨口伸向天上癫狂的怪鳥。

在黑怪吞噬整個秘境時,唯二兩人一晃出現在溫家正廳。

盛白鶴心有餘悸,手腳發軟,劇烈喘息。

廳中一衆弟子已經吓得說不出話來。

盛白鶴低頭看了眼自己帶出來的人,

“梧寧!”

溫梧寧盯着已經被燒毀的畫一動不動,神情呆滞。

“別看了,梧寧。”盛白鶴心疼轉過她的身體,後怕地抱住她。

所幸她沒事。

溫梧寧一直懸在眼眶的眼淚這一瞬掉下來,她怔怔道:“我兄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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