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打從離開安城藍飛兒就沒有好好歇過一夜。
男主偶爾投來的眼神充滿隐秘的殺意,她不是眼瞎。
偶爾落塌客棧,她都是睜眼到天明,有那麽兩次在農戶家借宿,沒有多餘的房間,她和溫梧寧共一間屋,她倒頭就睡得像豬一樣。
量男主在讨厭自己這個電燈泡,也不會在溫梧寧面前對她怎麽樣。
更多的時候時野外露宿,披着星辰趕路也常有,畢竟他們不是常人,三兩晚不休息也無關系。
不過這一次她們已經連着七天沒合眼。
藍飛兒眼睛都要睜不開了,坐在馬上腦袋垂着随着馬兒前進一晃一晃。
并不是他們自虐不願意休息,而是腳下這片荒地不分晝夜籠罩在一片潮濕濃霧中,地上滿是雜草水窪,馬兒深一腳淺一腳的走在上頭,坐在馬上的人也不好受。
這種地況,連落腳的地方都沒有,更別說休息了。
□□馬兒忽然仰頭嘶吼,藍飛兒警醒睜眼,一躍而起飛下馬。
落地後回頭只見她的馬歪着身,正費力地從泥地裏拔出左前腿。
拔出來的這條腿馬蹄帶着泥水,以一個詭異的角度吊着,馬蹄折了。
這三匹馬不眠不休帶着他們走了七天。
他們還能撐,馬兒也吃不消。
但這種路況,讓她們下地走也不可能,光是落地這一會,藍飛兒的褲腳已經濕了一大截。
“師妹。”溫梧寧拉着馬走過來,向藍飛兒伸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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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飛兒搭手飛身上馬,抱着溫梧寧的腰,打了個哈欠趴在她背上直接睡起來。
溫梧寧憐惜地拍了拍坐下的馬,拿出兩株靈草喂它。
給另外兩匹馬各喂了一株,他們繼續往前走,折了蹄的馬緩慢地跟在後頭。
溫梧寧拉着馬注意着前路,冷淡問道:“你确定我們沒走錯方向?”
前方帶路的盛白鶴沒有回頭,盯着籠罩在一片濃霧中的前路。
就算對自己的方向感覺感沒有十足的自信,盛白鶴也對自己主角光環有信心。
三人在濃郁的水霧中又走了三天,馬已經背不動人,三人只能下馬倘着水窪泥地。
三人狼狽不堪,藍飛兒走着都能睡着,在第四日入夜時分,濃霧中終于出現兩點亮光。
這荒郊野外有人家反而更顯詭異,溫梧寧心生警惕,但見盛白鶴與藍飛兒倒像是松了口氣,毫無戒心牽着馬兒過去。
盛白鶴先不說,可就溫梧寧對藍飛兒的了解,這個師妹最小心謹慎,這會怎麽這麽大意?
盛白鶴見溫梧寧沒跟上,回頭招呼:“師姐,今夜終于有地方可以歇歇。”
溫梧寧皺眉,問道:“不怕有古怪?”
“有古怪也好,走了十來天正想找人松松筋骨。”憋狠了的盛白鶴反而陰恻恻一笑,一副正合他意的模樣。
溫梧寧看向藍飛兒,這個師妹還是不說話,不過看她意思也和盛白鶴一樣,想前去一看究竟,溫梧寧不是怕事的人,只是對她們這漫不經心的态度感到擔心。
溫梧寧還是和她們一起向燈光而去,各自心情卻不同,盛白鶴與藍飛兒想到終于可以好好休息一下,精神十分放松,只有溫梧寧心底不安。
穿過濃濃夜色,一座籠罩在濃霧中的大宅映入眼簾,她們見到的亮光是宅門上高高挂起的兩盞大紅燈籠。
溫梧寧覺得古怪,盛白鶴卻直接上前,她來不及阻止,盛白鶴已經敲響大門。
敲門聲在這寂靜之地十分刺耳,傳得很遠,似乎驚醒本藏在黑暗中的東西。
有東西靠近,溫梧寧猛地扭頭,卻見是藍飛兒。
“師姐,我怕,拉着你可以嗎?”說着藍飛兒已經拉住溫梧寧的手。
但看她臉上除了平靜和困頓不見其它,一點都不像是在怕。
知道溫梧寧滿腹疑惑,藍飛兒秉着沉默是金的好品質,拉着她走上前。
盛白鶴一副心大的樣子很好理解,畢竟這個地方他知道,這是書中主角路上刷的第一個副本。
但如果藍飛兒也不怕那就未免太奇怪了,未免引起盛白鶴懷疑,藍飛兒故意做出害怕的樣子,雖然因為太困裝得很不走心。
嘎吱~
刺耳幽長的一聲,朱紅的大門在三人面前緩緩打開。
藍飛兒難受地揉了揉耳朵,懷疑這門是不是幾十年沒開了。
一個人出現在漆黑的門縫中,咋眼看去好像一張牆一樣慘白的臉懸在半空,這張臉僵硬地仿佛敲一下就會有白灰掉下。
這人眼珠漆黑木然,一身黑綢奇高奇瘦。
“我們三人經過此地,今夜想在貴地借宿一宿,不知是否方便?”盛白鶴維持着君子如風人設,只是細細觀察,也能發現他說話時的輕慢。
雖然長途跋涉讓盛白鶴疲憊焦慮,但若真要裝,他也能裝得滴水不漏,能被發現,只能說明對面這個人,他并沒有放在眼裏。
因為他知道這只是個工具人。
就算知道自己的本性也不會有什麽影響。
門縫裏的人沒說話,漆黑的眼珠子僵硬地轉了轉,在門外三人身上各停了片刻,才見他退入黑暗中,嘎吱地又是長長長長長長的一聲,大門半開。
盛白鶴一腳進入,溫梧寧與藍飛兒随後。
牽着馬經過這個人身邊時,溫梧寧發現這人像是紙糊的一般,走路姿勢僵硬,輕飄飄。
這人一看就不對勁,而盛白鶴與藍飛兒卻視而不見,在這人慢慢吞吞關好門後,跟着他入宅子。
溫梧寧沒辦法,只能跟上去,如果真有事只能随機應變。
經過前廳,燈火通明,卻不見一個人影。
這人直接将他們帶到廂房,正好三間,盛白鶴與藍飛兒各選一間就要進房,溫梧寧表情一瞬間十分之難以言喻。
她叫住準備離開的人,說道:“不知主人家現在是否方便,留宿之恩理應當面道謝。”
把生人帶進家中也不先見主人家一面?
溫梧寧實在沒有辦法像藍飛兒和盛白鶴一樣對這些古怪之處視而不見。
紙片一樣的人翻過身,輕飄飄的聲音從他幾乎沒有張開的嘴裏飄出:“主人已經休息,明日再見客。”
正要轉身離開,他忽然像是想到什麽,補充道:“熄燈後,客請勿出門。”
待人走後,溫梧寧發現藍飛兒已經進屋,只有盛白鶴還在門口,他道:“師姐不必多想,抓緊時間休息調整,若是夜裏真睡不着,我不介意與師姐促膝夜談。”
說罷他邪氣一笑。
溫梧寧正要惱,想起之前藍飛兒的話,壓住怒氣,面無表情瞥他一眼,打開還剩下的一間廂房進去。
在房中查看一番,溫梧寧沒發現什麽古怪上床打坐休息。
沒過一會,房門忽然被敲響,溫梧寧起身開門,門外是藍飛兒。
“師姐,方才來的時候看到她這宅子裏有一個熱泉,我已經幾日不曾沐浴,一身汗臭,想去洗洗,師姐與我一塊去吧。”
溫梧寧微微一愣。
這話怎麽聽着那麽耳熟?
這不正是前些天盛白鶴說的話嗎?
見溫梧寧神色奇怪,似是又要惱了,藍飛兒淡淡地解釋道:“我知師姐已經辟榖,十天半個月不洗身上也不會有汗臭,但在那窪地走了這麽久,身上難免也會沾染些潮味,還是洗洗地好,而且我一個人去也怕。”
藍飛兒面色平淡,溫梧寧盯着看了看,見她不像是在戲弄自己,瞥了眼盛白鶴房間,溫梧寧猜測藍飛兒可能有事要避開盛白鶴同她說,才想起這個由頭。
想到這個可能,溫梧寧點了點頭,應了聲好。
來時她們确實看到一處水汽氤氲被高高的朱牆圍起,入口處吹起的輕紗可以望到裏面是熱泉。
兩人一同前往,藍飛兒一路哈欠連天。
到達熱泉,溫梧寧舉劍拂起輕紗,兩人進入水霧中。
只是這麽一個不經意的動作,一個普通的低眉擡眼,從兩個人身上就能看到差異,溫梧寧來做就有藍飛兒身上所沒有的清韻。
一眼萬年說的就是如此吧。
裏面水汽很重,雖然燈火通明卻隔一臂遠就會見不到人。
溫梧寧轉身想問藍飛兒喊她出來的目的,卻見藍飛兒已經脫了潮濕的外裳,僅穿了白色裏衣正在下水。
藍飛兒全身沉入熱泉中,舒服地嘆了聲,她靠着池邊,熱泉剛及她的肩,白色的衣襟在水中飄蕩,微微散開。
而藍飛兒不拘小節地半眯着眼,召出人參娃娃伺候她吃果子。
溫梧寧的表情一時十分地一言難盡。
藍飛兒半眯着眼懶洋洋道:“師姐趕緊時間下來,熄燈之前我們就得回去。”
溫梧寧半蹲下來,忍住想敲她腦袋的沖動,問道:“你叫我來真只是為了泡熱泉?”
藍飛兒打了個哈欠,理所當然道:“熱泉可遇不可求,還能美容養生噢。”
溫梧寧額角跳了跳,看向冒着熱氣的水池,确實有些心動,只是她沒有和人共浴的習慣。
“我四處去看看,你漫漫洗。”溫梧寧起身。
“師姐別走遠,我會怕。”
溫梧寧才不信她。
離開前,溫梧寧提起青劍繞着池子走了圈,确定沒異樣,她向外去探。
這個宅子不小,溫梧寧大概走了圈,發現所有屋子都亮着燈,卻沒看到一個人,至于主人家的屋子,出于對主人家的尊重,她只是遠遠看了眼,見那屋子同樣燈火通明,便離開。
回來時藍飛兒已經洗好換上幹淨衣裳,清清爽爽坐在池邊吃果子,見她回來,問:“師姐你真不洗洗,之前與你共騎一匹馬時,就聞到你身上有味了。”
“是衣服的味,換身衣服就好。”
藍飛兒撇嘴,這是不是太不講究了,女主形象要崩塌了啊。
藍飛兒把吃幹淨的果核一彈,正中人參娃娃大腦門,爬起來:“那我們回去吧。”
溫梧寧看了眼捂着額頭委屈地吱吱叫的人參娃娃,問:“之前怎麽一直沒見着它?”
“地上有水它不喜歡,我也不想讓盛師兄知道它,就讓它在地下跟着。”
溫梧寧還想問藍飛兒是否覺得這院子不對勁,但看她打了個哈欠,睡意朦胧的模樣,沒說出口話化成一聲輕輕的嘆息。
兩人回房,正打開房門,一時陷入黑暗中,外面的燈籠及屋裏的燈一瞬間全部熄滅。
黑暗中,只聽一個沉靜的聲音從旁邊傳來。
“夜裏好好休息,別擔心。”
溫梧寧心中微微一動,應了聲,回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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