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師兄、師姐！”肖玥見人多，便籠統地喊了一句，抱着書走了過去。

“小月兒。”卻是沈安俯身接過了肖玥的書，随後指着高君昊道，“叫姐夫。”

肖玥張大了嘴，“……姐夫？師父不是一直在谷裏嗎……”

“我在啊。”沈安拍了拍肖玥的頭，“長兄如父。”

“……師姐……”肖玥抱着最後一絲希望看向夏半雪。

夏半雪也點了點頭。

“……”肖玥生生咽下去了嘴邊的話。

你們不會幸福的……這麽說？

她晃神的功夫，高君昊卻湊了過來，打量了一番肖玥，問沈安道，“息澤，這是打戰前你撿的那孩子？居然不是啞巴？”

“對。”沈安點了點頭。

“我不是啞巴。”肖玥也開口反駁。

夏半雪失笑，“小師妹很可愛的，你別欺負她。”

裴元上下看了看高君昊，道，“每三日到落星湖來一趟換方子，讓小月兒帶你過去就好。——之岚你這幾日留在這裏幫忙照看一下吧，順便和小月兒做個伴兒。”

肖玥愣了愣，看向那白頭發的小女孩。

小女孩文文靜靜地應了一聲，“好的，舅舅。”

“……？”舅舅？不是童養媳啊……

Advertisement

肖玥不知道為什麽，有點失落地嘆了口氣。

不過也沒什麽可失落的不是嗎，早就能看見這小姑娘紅線不在裴元身上的啊。波動這麽劇烈……啧啧，情路艱難。

小女孩見肖玥看了過來，便露出了一個微笑，大大方方地道，“我叫谷之岚，你是肖玥吧？我聽舅舅說起過你。”

“啊、嗯……”肖玥微微仰頭，看了看比自己略高的谷之岚，猶豫道，“叫師姐的話會和……半雪師姐混，那我叫你，岚姐？”

“好啊。”谷之岚笑了笑，“我也随師兄們叫你小月兒吧。”

肖玥不太甘心地皺了皺小臉，但想到現在自己□□的殼子，也只能點了點頭。

這邊兩個小姑娘達成了初步友誼，那廂沈安和裴元也幫着夏半雪和高君昊安頓好了。

裴元又拉過谷之岚單獨交代了幾句才往落星湖去了，沈安卻對肖玥道，“半雪成了親，自然要與夫君住在一處。她怕你沒人照顧，請裴師兄讓之岚來陪你住些日子的。”

“……你們不在，我也過的很好。”肖玥深感自己給人添了麻煩，弱弱地道。

“無妨。”谷之岚笑了笑，“落星湖本也沒有與我年紀相仿的女孩子。”

肖玥瞧了瞧谷之岚，知道她不是那種一定要有玩伴的鬧騰性子，只是為了讓自己安心才這麽說的，便道，“多謝岚姐。”

谷之岚輕輕搖了搖頭。

沈安一手一個拍了拍兩個小姑娘的頭頂，道，“我去把半雪的東西拿過去……之岚你剛從純陽回來，包袱都在吧？”

“都在的。”谷之岚點了點頭。

“……我去幫忙。”肖玥見沈安舉步往她住的屋子走去，趕緊追了過去，時不時蹦跶起來示意沈安把她的書給她自己抱着。

谷之岚跟在後面，不由失笑。

她自己是文靜的性子，落星湖沒什麽人常住，這段日子雖是在純陽調理，但純陽宮是修道之地，也少有如此活潑的景象。看來這位肖玥師妹雖然話不多，但性子卻并不似表面那麽安靜。

谷之岚心道，也許……不止是陪小月兒吧，大概舅舅也想讓我換個心情？

不過這些事情肖玥是不清楚的，她正忙着努力區分哪些東西是夏半雪的、哪些東西是她的。

等都折騰完了，時間也不早了。

沈安領着谷之岚去熟悉仙跡岩這塊地方，肖玥一個人留在屋子裏練字。

仙跡岩總共也沒多大地方，谷之岚回來的時候肖玥一幅字還沒寫完，她也不說話，就站在一旁看着。

肖玥寫完了最後一筆，才擡頭對谷之岚笑了笑，“岚姐。”

谷之岚看了看她寫的字，并沒有說什麽，只是問她，“你還沒有自己的筆嗎？”

肖玥愣了愣，似乎有些恍然，萬花武學是以筆為武器的。她道，“還沒有呢。不過我也用不到。”就這麽兩下三腳貓功夫，有沒有的區別不大。

谷之岚不贊同地稍稍搖頭，“總會有的。”

“嗯。”肖玥點了點頭，“但是現在沒有，也沒事的。”她露齒一笑，從懷裏掏出了一卷銀針，“有這個就夠了。”

“……”杏林一脈的谷之岚森森地覺得這東西當做兇器也未免太兇殘了點，不過她沒說，“太素九針仍當以救人為要。”

肖玥漫不經心地抛出了魯迅先生的人生經歷，“有的人，醫他的身也沒用，治不了他的心也是枉然。”

谷之岚對這話倒沒什麽不良反應，微微颔首，片刻後，她卻道，“你說話似乎沒用沈師兄說的那麽……難懂。”

肖玥：……

岚姐你看上去明明很純良的啊！為什麽還要嘲笑她！她不幹了還不行嗎！一個個的都欺負她！

谷之岚說肖玥應當有自己的筆，肖玥也說她會有的，但她們都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每天一起往返落星湖與仙跡岩，兩人倒是越發親密了。

一個月後，高君昊傷情基本塵埃落定了，谷之岚便回了落星湖。

照裴元的意思，反正都是跑到落星湖來學醫，不如讓肖玥跟着谷之岚一起住到落星湖去，然而被沈安黑着臉駁回了。裴元哂笑一聲，沒有多說，肖玥卻覺得寒毛直豎。

結果第二天她就被裴師兄留下來開小竈了，并且回落星湖的時間越來越晚。

直到沈安黑着臉去找了顏真卿一次，才算有所好轉。

肖玥森森地感覺在萬花谷求生不易，大約理解了為什麽醫囑一松口高君昊就有事沒事往谷外跑。

作為一個只想安靜地等待自己任務目标的美男子……阿不，僞正太，肖玥是不怎麽出谷的。

于是她是從谷之岚口中得知，高君昊之所以傷成了這樣，是因為天策之前直接把如日中天的明教直接端了。過程中高君昊跟着天策第一高手楊寧跟的太緊，導致敵人的質量頗高，于是雙拳難敵四手……

用夏半雪的話說，自讨苦吃。

高君昊撇了撇嘴，道，你讓個天策避戰，怎麽可能？——就跟讓個杏林弟子不許救人一樣難受好吧。

夏半雪望了望天，不置可否。

不過高君昊雖然被扣在了萬花谷修養，但整天往長安跑，一點也不安分。

尤其是第二年傳出了要建立浩氣盟對抗勢力日益膨脹的惡人谷的消息之後，更是整日不見人，直到入冬才算是又有了在萬花谷安了家的樣子。

“你是不想要你的胳膊了還是怎麽的？”夏半雪叉着腰咬牙切齒，“大冬天的本來就不好調理，你還整天往外跑，小月兒得多費多少心？”

正好端着藥過來的肖玥愣了愣，下意識地道，“方子都是裴師兄開的，我不費心。”

夏半雪對她翻了個白眼，掐了掐她的臉蛋，“師姐白疼你了！”

高君昊順勢結果肖玥手裏的藥碗，一口灌了下去，随後呲牙咧嘴地道，“這方子怎麽調來調去的都這麽苦？”

“岚姐說裴師兄是特意多加了一味黃連的，否則更難喝。”肖玥一手揉着被夏半雪掐過的臉頰，一手結果高君昊遞過來的空碗，“天冷，不要讓你的手臂受寒。”

“知道了。”高君昊不太在意地活動了一下手臂，夏半雪微微睜大了眼睛，“好像又舒展了一點。”

“是嗎？”高君昊聞言也笑了起來。他的臉上有一道不淺的疤痕，随着臉上的肌肉動起來有些可怖，但夏半雪卻很是開心地撲過去親了一口。

肖玥淡定地轉身走了出去，這對閃光彈已經閃了有快兩年了，雖然高君昊常常不在谷裏，但也足夠讓她練成钛合金狗眼了。

比起這個，憶盈樓仍然沒有人要來訪萬花，這讓她很是惆悵。

她想，是時候主動出擊去趟憶盈樓了。高君昊正太在外面跑，也許問問他現在江湖上的事是個好主意。

只是主意是個好主意，卻沒來得及實施。

第二天一早，肖玥推開夏半雪的屋門的時候，只有一個人在。

“……姐夫又跑出去了？”肖玥掃了一眼屋子裏，高君昊的铠甲和□□都不在，“這次是要跑遠路？”

夏半雪嘆了口氣，疲憊地趴在了桌子上。

肖玥覺得夏半雪似乎有些不對勁，不由試探着喚道，“師姐……”

“小月兒，我覺得好累。”夏半雪側過頭，看着肖玥，“君昊他總是這樣一聲招呼都不打就走，我都不知道他去做什麽。上次他可以弄的一條手臂差點殘廢，我不知道下一次他會不會就回不來了。”說着，她抽了抽鼻子，有淚珠從她眼角滑下，“你說他們天策府的是不是都這樣？家國天下，排在最後的永遠是那個家。”

肖玥猶豫了一下，往前蹭了幾步，摟住了夏半雪。

夏半雪轉過身來抱住肖玥嚎啕大哭。

高君昊這一趟走的時間意外的長。他走的時候剛入冬沒多久，卻直到小年夜才回來。

只是迎接他的不是夏半雪點亮的那抹燭光，而是攥着一個信封的肖玥。

“小月兒，怎麽是你？小雪呢，她不是凍病了吧？”高君昊看到她明顯愣了一下。

“師姐沒事，她讓我把這個給你。”說着，她把信舉了起來。

高君昊接了過來，眯着眼睛努力想要借着星光看清字跡。

肖玥嘆了口氣，擡手拽住了他的衣擺，拽進了自己的屋子裏，給他點了一盞燈，自己拉上了床帏，裹了被子就睡下了。

高君昊沒去看肖玥，他默不作聲地拆開了信封。

那是他再熟悉不過的字跡，是他妻子的。

“君昊：

見信安。

我以為我是個足夠好的姑娘，你看，你傷的那麽重我還是嫁給你了。可我發現我沒有我想的那麽好，我無法忍受你不在。我本應知道，你不可能時時刻刻都在我身邊的，但我沒想到你會離開這麽久。我真的等不了你了。如果有一天，你可以一直一直陪着我了，再說吧。

半雪”

高君昊無奈地勾了勾嘴角，卻最終沒能露出一個笑容。他是天策，哪怕家安在了萬花谷，他也會因為一封飛鴿傳書就出現在任何需要他的地方。

“半雪，你夠好了，是我不夠好。”我從沒想過，其實等待，也是這麽一件不易的事。

他從懷中小心地掏出了一個絲綢包裹，打開之後，是一支筆。

這支筆有半臂多長，通體瑩白，偶有金色點綴其間，在燭火的照映下顯得異樣通透。它的筆鋒不似狼毫也絕非羊毫，如筆杆一般是晶瑩的白色。

這絕不是一支用來寫字的筆，而是萬花谷的獨門兵器。

高君昊将這支筆檢查了一遍，重新将它包好，放在了桌上，随後起身離開。

他推開門的時候，旁邊的屋子的門也被打開了。

夏半雪正站在門邊看着他。

高君昊想說什麽，終究沒說。他嘆了口氣，道，“我帶回了支筆，本想給你的，不過小月兒一直沒有一支她自己的筆。”

夏半雪點了點頭，嘴唇微微顫動，終于也沒說話。

高君昊又看了她一會，轉過身大步向萬花谷外走去。

“真可笑。”夏半雪想，“我沒有輸給生死，卻輸給了等待。”

作者有話要說： 大長章交代一下夏半雪這對策花，下章七秀坊上線w雖然人家現在還叫憶盈樓~

以及軍爺給花姐帶來的筆（下圖左二）：

軍爺為什麽悲劇了呢……因為花姐單修花間但是他費勁巴拉的弄了支治療筆（大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