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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陣熄滅的時候，雲天溪覺得她仿佛做了一場夢。

夢裏她看見了月兒和景兒姊妹兩個的誕生，絕美的雙生花附近是一片死寂，但藍衣的女孩就從那一片死寂之中誕生了。随後是無數的殺戮。從蚩尤與伏羲的争鬥，一直到人類擁有了她未曾見過的奇怪巨大的兵器。

她隐約明白了為什麽肖玥說她大概不會留在月老祠——因為這才應該是未曾化生便已開始自相殘殺的雙生花應該窺見的“道”，殺戮與死亡之道。

睜開雙眼，雲天溪看見面前的人仍是一身藍白相間的瓊華道袍，但一頭長發已經變得雪白，面容也有些蒼老。

這是一個慈祥的老人，她身邊，瑩白如初的點紅燭不舍地懸在半空閃爍着。

“……夙玥……師叔？”雲天溪試探着問。

肖玥笑了，“嗯。”她伸出手對點紅燭揮了揮手，“去吧，我不在了，你得跟姻緣簿在一起。”

點紅燭又圍着她轉了一圈，終于落在了姻緣簿旁邊，閃爍了兩下，安靜了下來。

“老頭子，看着我幫你執掌姻緣簿這麽多年，好歹照看一下天溪吧？”肖玥看向月老。

“算你們說的對，是我當年惹的麻煩。”月老笑了笑，“或者你還是希望當年我不要出手？”

“那也許就沒蚩尤什麽事了吧？”肖玥半開玩笑地說道，“不過已經過去的事情就是過去了，沒辦法的。”

月老的目光落在了點紅燭上，最終搖了搖頭。

肖玥最終還是對他欠了欠身，走到了地上還未消散的法陣中央。

雲天溪本能地後退了兩步，從法陣中走了出來。

月老一甩袖，法陣再次亮起，但這次只是一霎便已熄滅，肖玥已不在原地，法陣也就此消散。

之前那個天将沒過多久就再次出現了，很是規矩地對雲天溪說天帝想要見她。

雲天溪一臉的茫然，求助地看向月老。

月老對那天将笑道，“且等片刻。”随後拉了一把雲天溪，指了指裏面，“你認識月兒對吧？那是她的屋子，換身衣服去，好歹規矩點。月兒可讓天帝頭疼得不得了，你沒她那麽大本事，就先別惹那麽大的事兒。你畢竟繼承的是月兒的天道，要是因為這個讓天帝一見面就提防你可不好。”

“啊……好。”對天界一無所知的雲天溪從善如流地應了月老的話，鑽進了肖玥原本的房間。

這是一間簡樸素雅的房間，和瓊華的弟子房有些像。

書桌上的筆墨紙硯還攤開着，不知道主人離開之前在做些什麽。

雲天溪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去翻看。

一旁的床榻上沒有被褥，倒是有一個坐墊，想來仙神無需睡覺，那只是她小憩的地方罷了。

而另一邊，則是兩個頂天立地的衣櫃。

雲天溪看到衣櫃便想起月老和她說了要換身衣服，趕緊低頭一打量，臉色也微微發紅。

常年卧病在床的人自然不會把自己收拾得太整齊，雲天河這個照顧者自己的眼神又不怎麽方便，加上她随便披在身上的外衣……看上去卻是是蠻不正經的。

雖然肖玥對她來說是母親的好友、一個本領高強的長輩和救命恩人，但是她沒別的辦法了……

雲天溪對着床榻上的坐墊欠了欠身，試探着拉開其中一個衣櫃，卻發現裏面放着的都是比她小了好幾號的衣裙。

肖玥的身量和她差不多，而她因為很少起身活動身體還算羸弱，穿肖玥的衣服的話只會擔心會不會大……月老又是個老頭子，那麽這些款式各異的小裙子是誰的便不言而喻了。

而在衣櫃的底部還疊放着一些布料和針線，雲天溪不自覺地摸了摸它們，微微閉上了雙眼。

景兒埋怨她的姐姐，可她的姐姐就這麽一針一線地給她做了這麽一櫃子的衣服。

雲天溪不自覺地想起她小的時候的玩具。不同于一柄木劍和一張簡陋的長弓就能自娛自樂好長時間的雲天河，作為女孩子的雲天溪顯然并不具備這樣的才能。于是在雲天河跟着雲天青漫山遍野地瘋跑打獵的時候，她收獲了不少小玩具，那些玩具大多數是雲天青和夙玉做給她的，有木雕也有布娃娃。

“這些很好玩嗎？”雲天河不解地陪着她蹲着擺弄雲天河雕給她的木頭兔子，“你想玩的話我可以給你捉一只活的來，會動的。”

“才不要活的，活的過不了多久就會被你和爹宰掉吃了。”小小的雲天溪捧着那只兔子，“我就要木頭的，木頭的能陪我。”

“哦……”雲天河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雲天溪已經習慣了雲天河野人一般的思維，并沒有太過在意。

然而過了半月，雲天河尴尬地遞給了她一塊雕琢過的木頭。

“哥，這是什麽？”翻來覆去地看了半天也沒看明白的雲天溪茫然地看着比她高大很多的哥哥。

“我、我想給你雕只小鳥的，你不是喜歡這些嗎……”雲天河尴尬地抓着頭發，“可是雕來雕去也不像，爹都快罵死我了……這個已經是最像的了……”

雲天溪張大了嘴看着手裏的木頭，“這是……小鳥？”

“是呀……”雲天河沒什麽底氣地說。

年幼的雲天溪“噗”地笑了起來，“哥你別鬧了，這個才不是小鳥呢，你是不是還沒雕完呀？”

雲天河聞言尴尬不已，一把将那塊木頭搶了回來，“算了算了，當我沒給你看過！”然後轉身就跑了。

雲天溪想，當時她如果把那塊木頭留下就好了，那好像是她哥給她的唯一能長時間留下來的東西。

就這麽一出神的功夫，雲天溪不留心讓線團上的針紮了一下，不由輕輕抽了一口氣，但也回過了神來，一把關上了這個櫃子，拉開了旁邊的衣櫃。

這個櫃子裏整齊地放着幾件衣服，不是素白色就是藍色，也有幾件款式“奇怪”的——那些是肖玥到“現代”社會時穿的衣服，雲天溪自然不知道。

猶豫了一下，雲天溪拿出了一件藍色的長袍——至少這個顏色能讓她想起瓊華。

換衣服的時候，她又不自覺地想起肖玥方才說過的話，“天道無情……所以神仙無情嗎……”雲天溪理了理自己身上的衣袍，“她都做不到，我大概更做不到了吧。”

但是不管怎麽說，她已經接受了這部分天道的力量，從而不再被天道所懲罰，那她就必須為此付出些什麽代價了。

很公平，但公平到底是什麽？

月老看見抱着自己的舊衣服的雲天溪的時候晃了晃神。

這姑娘穿着肖玥的衣服，又是一臉思索的表情，走得穩穩當當安安靜靜的，讓他一瞬間覺得這就是月兒。

但是下一秒月老就淚流滿面地知道自己白操心了。

肖玥臨走前的一聲聲質問讓這孩子聽見了，而且還記住了。

無論如何這位也不會是個安分的了……但願伏羲受得了。

不負責任地這麽想着，月老揮手替雲天溪燒了她的舊衣服，示意那個天将可以把人帶走了。

“後面的路，還是要你自己走。”月老這麽對雲天溪說，換來了俯身一拜。

待兩人離開，月老若有所失地轉了一個圈，緩步走向姻緣簿，伸手握住了點紅燭。

點紅燭驟然發出了一道刺目的白光，顯得有些抗拒，但随即這道光就熄滅了。它看上去有些不情不願地閃着微弱的白光，老老實實地被月老握在了手裏。

“這才是天道的本來模樣，對吧？”月老對着虛空問了一聲，卻沒有得到回應。

但他也沒等回應，随手翻開了姻緣簿，一字字地寫了起來。

随着他的筆落下擡起，肖玥離開前尚未處理完畢的木牌一個個地破碎、消失，回歸姻緣簿。

等那些木牌全部消失了，月老長出了一口氣。

但就在此時，又一個木牌出現在了他面前。

他微微愣住，握住了那塊木牌，蹙起了眉——他記得他才剛剛處理過了這個名字。

這說明，他出錯了。

而肖玥掌管姻緣簿的時候，從未出現過這種事情。

“也許月兒說的對，我确實是太久沒有下界了。”月老一抖腕，在姻緣簿上留下全新的字跡，那塊木牌就此煙消雲散，“但我為什麽要下界去呢，下界，又有什麽好的？”

下界有什麽好的？為什麽一定要明白天道在做什麽？

站在鬼界忘川源頭的肖玥俯身将手放在了忘川混雜着血絲的水裏。

忘川的水泛着黃色，帶着刺骨的涼意，雖然靈力還在，但沒了天道的力量，她還是虛弱了許多——這讓她覺得這水是前所未有的涼，以至于她懷疑自己是攥了一塊冰在手裏。

據說這水就是孟婆湯，不過肖玥深深地懷疑如果她真的喝了下去會被凍死。

……或許她應該祈禱孟婆有煮過它，否則直接喝下去十有□□要拉肚子。

當然，大概不等真的拉肚子就轉世了——而且鬼到底會不會拉肚子還不知道呢。

不過話說回來，她的法陣這麽大的動靜，居然到現在一個鬼差都沒出現，鬼界不是也出問題了吧……

肖玥還沒來得及轉完這個想法，就聽見身後傳來一聲試探，“夙玥師妹？”

起身回頭，肖玥就看見了雲天青那張和雲天河一模一樣的臉，不由面色複雜地點了點頭，“……是我，天青師兄。”

作者有話要說： 我就默默看了一眼發表時間，然後感覺到了一股撲面而來的惡意_(:з」∠)_

你們猜我能不能整100章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