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荷塘詩會 (2)

子向前走了幾步,不理會某些人不贊同的眼光,來到衆人之中,嘴上依然不怕得罪人地說道:“免了,這種附庸風雅之事,瞿某沒有這個能耐。”

“你!”吳勇帼語塞。

其他學子對她如此張狂的樣子,大多看不順,看她說話做事,大概也是我行我素慣了,惹來不少批評之聲。剛才最後吟詩,被其打算的女子忍不住輕斥道:“瞿小姐既然不屑我等,何苦來此自讨沒趣。”

話說得難堪,素衣女子卻不甚在意,不知是早已習以為常,還是真的不畏人言到如此地步,她低笑一聲,揚起精致的小臉,不急不慢地朗聲說道:“諸位來此,又豈是為了吟詩作對,今日即是官家發帖宴請,何不請主事之人出來,朝廷首推科舉,此舉為何?瞿某想要讨教讨教,那些好詩好詞,各位何不等到科舉考試之時,再來展露也不遲。”

她雖然說得過于直白,但是确實說出了在場大多數人想說卻又不敢說的話。有人做出頭鳥,大家樂得冷眼旁觀,原來想要聲讨她的人,也因為她說的這些話,而閉上嘴,等着看接下來是否有人給予解答或者給她好看。一時之間,偌大的十裏蓮塘,鴉雀無聲。

人家都已經逼上門來了,怎麽也應該打個招呼吧,舒清輕笑一聲,說道:“瞿小姐快人快語,真是讓人佩服。”

不高的聲音,因為荷塘寧靜,傳入每個人的耳裏,衆人紛紛回頭,就見這個青衣女子淺笑盈盈的站在那裏,一身的平和雅致,讓她并不出色的五官格外生動起來。

不僅瞿襲沒有見過這個女子,其他的學子們也未曾見過,紛紛在心理揣測女子的身份,瞿襲倒也幹脆,直接問道:“你是?”

“舒清。”

話落良久,才聽的瞿襲驚道:“舒清!你就是當朝左相?”

所有人聽見這個名字,再看看眼前青衣木簪,截然而立的女子,都驚恐得面色失常。她們曾經設想過,左相會親臨詩會,卻不曾想,她就這樣清清爽爽的站在那裏,與身後的嬌荷交相輝映,仿佛與所有的普通學子無異一般,又似乎相去甚遠。

就連早知她必是朝廷之人的尹宜、邱桑,都驚得雙目圓睜,這個時常獨自一人到店裏挑選物件的布衣女子,只覺得其氣韻天成,想不到竟是傳奇的當朝左相?

舒清好笑地站在一片倒吸冷氣,面孔泛白的學子中間,輕輕點頭,回道:“是。小姐有什麽疑問,不妨直言。”

瞿襲一陣錯愕之後,很快回過神來,回道:“好。”眼前女子氣質不凡,雖着布衣,卻難掩尊貴,難得的是,沒有貴族長久以來形成的輕蔑之氣,或許是她隐藏得好,不管怎樣,她還是為她的風采折服的,行了一個躬身大禮,瞿襲才朗聲問道:“朝廷開科舉,對于貧民學子來說,是一件意義非凡的事情,瞿襲不才,今日還請左相言明,朝廷此舉何意?”

原來她叫瞿襲。舒清早料到她會問什麽,淡淡地回道:“科舉對于學子來說,意義非凡,對于朝廷,也一樣舉足輕重。開科舉,是因為女皇聖明,知道平民學子中,亦有才德兼備之人,故此,開先河,通過選拔,希望這些人,能夠為國效力,不至于埋沒了人才。”她剛才如此激動不屑,內心必是有抱負不平靜之人。

舒清的解釋,引來學子們低低地相互讨論着,瞿襲卻忽然大笑出聲,連連搖頭,最後擺擺手,冷笑道:“如此說來,朝廷當真是用心良苦。那就要看,有幾人能擔此重任了。畢竟貧民子弟,可比不得世家千金來的識時務。”她道這左相,有何過人之處,今日看來,不過如此,一樣只會說些可有可無的漂亮場面話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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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這句話,荷塘邊立刻再次陷入死寂。衆人不自覺的向後微微退了一步,等着看左相變臉。

舒清依然淺淺地笑着,看着瞿襲無所謂的臉,回道:“說得好。”她是生動的人,很有自己的個性,學識才氣應該不在話下,只可惜性子過急,情商太低,只怕進了官場,不谙此道,未能實現抱負,把命都給玩丢了。

舒清緩步走到瞿襲身邊,笑道:“輪到我來讨教了,你們讀書識字,學文習禮,為了什麽?效忠國家?為民請命?富貴顯達?名聲在望?還是實現自我價值?”

沒有人回答她的問題,就連瞿襲,也只是直直地盯着她看,舒清也不急,緩緩的環視一周,似乎要看進每個人心裏一般。大多數人選擇低下頭,回避舒清的目光,有些願意迎上去的,都發現了舒清原本帶笑的眼裏,慢慢的變得犀利起來,聲音卻依然的清淡:“不管你們的目的是什麽,科舉都是實現它最簡單的方式。朝廷既然開了科舉,要的,就是各位的才華品格,若是需要識時務,大可不必用你們。那些形式化的東西就自不必拿出來說了,今天來這裏的人,必是有所圖之人,只是圖的是什麽而已,你們與朝廷之間,也算各需所需,但是能夠依憑的籌碼只有一個,就是你們的才學見識,要不要去考,在于你們自己,科舉只是一次絕無僅有的機會而已。”

她們喜歡聽赤裸裸的對話,她成全她們,天下英才難求,卻也甚多,如果連這些都想不透,也不必談政治,入朝堂,躺這場混水了,趁早回家寄情山水,倒也清靜。

一直出言不遜的瞿襲,此刻卻異常安靜,一雙若有所思的眼,投向蓮池,難得的深沉,想些什麽,旁人自然不得而知。一直沉默的尹宜此時卻上前一步,問道:“朝廷真的會願意任用貧民?”

舒清那句為民請命震了她的心神,若是入朝為官,能讓更多貧苦的孩子讀書識字,為平民做點事情,也不枉費老師多年教誨。怕只怕,一切不過水中月霧中花。有時候,政治只适合上位者把玩,更多的人,只怕是要被政治玩弄的。

她終于感興趣了嗎?舒清回視尹宜,認真地回道:“唯才是舉,前三甲必是四品之上,官居六部要職。”

雖然早就聽說科舉前三,将獲得官位,只是沒有想過,竟能位列四品以上,這是平民從來不能高攀的,而且今天是左相親口承諾,可見必定屬實。原本安靜的蓮池,再一次喧鬧起來。就在大家熱烈讨論的時候,瞿襲對着舒清笑問:“不知可是左相任主考官?”

舒清搖搖頭,坦然回道:“主考官為右相。我協管評卷,到時學子名字均會被封起,且卷子全部由專人謄印,以免因字跡,名諱影響考試成績。右相與我将會評議出三十名成績優異者,參加殿試,由陛下欽點前三甲。”

陛下親自殿試?瞿襲輕輕勾起唇角,再一次微微躬身,向舒清行了一禮之後,緩緩後退,走到蓮池邊上,輕輕撥弄湖水,将手洗淨,甩甩水漬,自在的賞起荷花來。

舒清微笑着看向那嬌小的背影,這個瞿襲,是個有趣的人,或者,她并沒有剛才表現的魯莽和鋒芒畢露,這個人引起了她的好奇心。

被一群人圍在中間,舒清稍稍正色,再次朗聲說道:“還有誰有疑問的,也可一并問了。”

衆人對視一眼,都只是拱手,舒清也不想再與她們談下去,正想回帳篷裏問問西烈月經過剛才一番讨教,她有什麽想法,剛要轉身,就看到不遠處一道身影向她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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