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李深覺得自己可能活不長了。

他的身體痙攣抽搐的越來越厲害,嘴邊甚至流出了口水,他掙紮着,妄想着給沈識秋再打一個電話。

他還有一句最重要的話想對他說,很重要很重要。

不受控制的身體連挪動都變得困難起來,額頭冒着冷汗,他從沙發上滾了下來,重重的摔在地墊上,他的手指頭努力去夠那只手機,終于摸到了邊緣,手機好幾次都拿不穩,他一個數字一個數字的按。

電話通了,卻再一次被按斷了。

李深沒力氣,連帶着指尖都在抽搐,眼淚劃過,他知道,他大概是沒機會把那句話說出口。

眼球漸漸往上翻,他現在的樣貌就跟被人弄上岸的魚,快被幹死,卻還時不時蹦一下。

全身沒有一個地方是不疼的,口中只能發出些斷斷續續的呻吟。

四號,純度在百分之九十以上。

斷了很久之後,他忽然注射這麽多,是承受不了的。

嘴唇呈深紅色,如妖異的血,臉色白的吓人,他仰躺在地毯上,眼皮一點點垂下。

李深死了。

沈識秋在母親第二次不由分說的挂斷李深打來的電話後,發了脾氣,沉着臉從相親桌上離開,他說:“媽,我不會再相親了,您早點接受吧。”

沈母重複那句話,“我死給你看。”

沈識秋無奈的笑笑,“媽,那兒子陪您一起死。”

沈母呆住了,直喊作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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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男人在一起,在她的世界裏聞所未聞啊!恕她難以接受。

沈識秋回了好幾個電話給李深,那邊都沒有人接。

胸口莫名其妙的痛,是說不出來的那種難受,像是有點拿鋒利的錐子在最柔軟的地方捶。

寒風瑟瑟,這條街上的繁華仿佛與他無關。

他漫無目的的走着,忽然聽到一陣警笛聲。

好幾輛警車和救護車停在不遠處的會所前,他擡起眼皮看了眼名字,是李深常去的那個。

李深,李深,又是李深。

為什麽他不肯接電話呢?沈識秋有點難以言喻的煩躁。

沈識秋不是八卦的人,仍舊直直的朝前走。

他被帶着口罩的醫生擋住了,他們前後兩個人擡着一副擔架,上面架着一具屍體,為什麽他一眼就能判斷出那是屍體呢?因為從頭到腳都被白布包裹着,中間有道拉鏈,遮擋的嚴嚴實實。

“诶,你站着等會,等醫生把人擡上車再走。”

沈識秋點點頭,“好。”

他的視線只不過在那具包裹着白布的屍體上停留了不到一秒,就移開了,他低頭擺弄手機,還堅持不懈的在給李深打電話。

他身後站着幾名群衆,應該都在等着過路。

那些人的談話內容不免要落入他的耳裏。

“我聽說是有個富家少爺死了。”

“啊?怎麽好好的人會死呢?打架?”

“才不是,我可告訴你,這群富二代沒一個好東西,成天不學好,他們吸那什麽啊!這回好了吧,玩大了,把自己給吸死了。”

“這死了也是活該。”

他們只說了幾句,救護車就開走了,警察把路讓開,“你們走吧。”

沈識秋腦仁發疼,在一個公交站牌處坐了下來,眼睛酸酸的,不知為何,流了幾滴眼淚。

他懵懵的把淚珠子擦幹淨,喃喃自語,“怎麽就哭了啊。”

最早發現李深屍體的人是葉闌。

葉闌從那個給李深“四號”的男人口中知道他也在會所,于是嘻嘻哈哈的開了他的包廂門,“深深哥啊!他娘的……”

他的笑容陡然凝固,聲音都變了調,“李深!”

他跑過去,腳下步子虛浮,狠狠摔了一跤,腳尖剛好踹到他的手機,一下就給踢進沙發底下,他抱着李深的頭,大吼大叫,語無倫次,“我操,李深你別吓我!你這個狗玩意別他媽吓老子。”

他抹了把眼淚,“我操你媽,我讓你別吓我。”

“操你麻痹。”

“你他媽說句話!”

“老子讓你說句話!”

葉闌喉嚨喊啞了,疼到發不了聲音,他抖着手探了探他的鼻息。

沒氣了。

李深的身體也早就冰涼了。

包廂裏的動靜鬧得很大,那個給李深“四號”的人被葉闌按在地上暴打。

那人捂着肚子求饒,“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沒想過他會全注進去啊。”

從來沒有人那麽玩過。

也沒人敢那麽玩。

有人報了警叫了救護車,把李深的屍體擡了出去。

沈識秋是在四天後才知道李深死了。

也就是在葬禮那天,這個消息還是李女士告訴他的。

李女士說:“他生前最愛的人就是你,你就去看他最後一眼吧。”

沈識秋的耳邊嗡嗡不停,“什麽?”

李女士很冷靜,完全不像是剛死了兒子的母親,她說:“李深死了,三天前吸毒過量死的,昨天屍體讓他父親拿去火化了,今天是他的葬禮。”

“抱歉,我最近太忙,今天才想起來告訴你這個消息,他父親辦事不是很靠譜,麻煩你幫忙看着點。”她頓了頓,“我在國外度假,沒辦法趕回去。”

沈識秋跌坐在地,爬了好幾次都能成功的站起來,“李女士,這個玩笑一點都不好笑。”

李女士吐字清晰,“我從來不開玩笑,地址我會發給你,節哀順變。”

沈識秋拍拍胸口,自言自語,“沒事的,沒事的,都是騙你的,不要信。”

說着說着,淚水沾滿了整個臉頰。

他低着頭,嗚咽聲最後變成了嚎啕大哭。

沈母從廚房裏跑出來,關懷問道:“兒子,你怎麽了?”

她這個兒子從小都沒怎麽哭過,長大後更是把情緒藏的滴水不漏,她可從來沒見過他這幅樣子。

沈識秋紅着眼睛望着他母親,他像個求撫慰的孩子,哽咽道:“媽,李深死了。”

沈母愣了片刻,她的反應都是下意識的,她拍手,連說了兩遍,“死的好,死的好。”

再也沒有人會來帶壞你了

她的兒子終于能變回正常人,而再不是一個喜歡男人的怪物。

沈識秋陡然哽住,震驚的望着他媽。

哭聲變成了笑聲。

笑聲極度的刺耳。

沈識秋最終只見到了李深的墓碑,沒有最後一面可見。

葬禮辦的極度簡單,李深的父親忙着公司的事情,只露了不到一個小時的面就匆匆走了。

來哀悼的人寥寥無幾。

李深說過最多的一句話就是,沒有人愛他。

這一刻的沈識秋才能完全理解。

他的母親正在和情人在冰島看極光,他的父親還趕着去開會的路上。

他真正的朋友一只手都數的過來,追悼會時間也沒有超過兩個小時。

墓碑上貼着李深去年照的照片,他笑着,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這張照片還是沈識秋親手給他拍的。

當時他說:“沈教授,今年生日有你陪着我,真的好開心呀~”

那樣鮮活的李深如今被定格成了黑白。

沈識秋穿着黑色的西裝西褲,面如菜色,眼眶浮腫,一步一步仿佛走在刀尖上,腳下踉跄,雙膝直接跪在冰冷的石板上,他疼啊!

他的目光死死的盯着李深的照片看,他早沒了清冷教授的面貌,他憤怒他麻木,他罵:“你這個孬種慫貨!”

“你真他媽的沒用……”他深吸一口氣,“你為什麽不肯等等我?”

沈識秋又變得激動起來,“你他媽不是很牛逼嗎!?你怎麽死了?你憑什麽死了?李深!回答我!”

沈識秋不會哭,真正悲傷的時候眼淚不管用。

這句話說得好委屈,“你明明答應過我,不會再碰的。”

他喘不過氣來,用力的呼吸兩口,垂落在兩旁的手依然不受控制的在發抖,他忽然咬牙切齒的說:“我恨你。”

然後,他慢慢平靜下來,風吹動他額前的細發,整個墓地只有他一個人的聲音。

“我以後都不會再來看你了。”

太痛苦。

他受不了。

作者有話要說:

完了

還有一個番外

微博之後會放點小片段

我的眼睛已經哭腫

我的良心不會痛

我今年最深刻的感情都在他們兩個身上

我埋了許多的伏筆,這就是他們的結局

本來這本文應該比現在要長,但我的狀态實在寫不了

每次更新都在深更半夜

晚上睡不着

白天更睡不着

三次元二次元的各種事壓的我感覺自己要猝死

希望十二月我能好過那麽一點

明年還會寫耽美

寫小甜文哈哈哈哈

但肯定不會用這個馬甲了

各位有緣再見啦

我的微博是:我是明月也是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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