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 崔頌定計(上)
見到荀彧, 崔頌露出一分喜色。
兩相見禮,各自寒暄,崔頌最終知道曹操如今的窘迫見荀彧眉間隐有倦意,關切道:“文若可是未休息好?”
荀彧坦言:“主公遇急,故不得安。”
崔頌知道曹操如今的窘迫, 不好多言, 問:“怎不見公達與志才?”
“前幾日公達來信, 說是路上耽擱了,大約還要七八日方能入城。”
聞言, 崔頌陡然一驚:“莫非志才舊疾複發?”
荀彧見他心急, 忙緩聲寬解道:“并非如此,子琮且看。”
遂從懷中取出尺書,交予崔頌一觀。
崔頌看了尺書, 确認荀攸與戲志才二人是因為別的事耽擱,這才放下心。
又聽荀彧提起城中諸事:陳宮因與曹操産生龃龉, 趁其出兵征讨陶謙, 聯合陳留太守張邈等人反叛,迎呂布入兖州主事。兖州各郡太守接連叛曹, 一時之間,曹營腹背受敵,陷入岌岌可危的境地。
“如今呂布拿下兖州, 必會趁着主公還未率軍回返, 先一步調兵遣将, 圍攻三城。”
荀彧言明, 他雖有把握勸呂布暫時退兵,卻是分身乏術。他被曹操任命為鄄城的守官,不得輕離。何況此地與呂布之所在距離頗遠,來回需要數日。若親去談判,城中事務必然耽擱,且鎮守城池的主官一旦離城,指不定又有人伺機發作,策謀反叛;若不親去,身邊又無信得過、并且善于機變的辯客,這九分把握,便只剩下三分。
崔頌聞弦歌而知雅意,笑道:“這有何難,我恰好與那呂将軍有幾分交情,替文若走這一遭便是。”
荀彧起身納拜,被崔頌一把扶住:
“文若這是作甚,幾年不見,莫非與我生分了?”
荀彧鄭重道:“非為彧自己,而是代我曹公,為這三城的百姓向君致謝。”
遲則生變,崔頌即刻前往呂布的營地,遞書拜谒。
他沒有用“鄄城來使”這一名頭,而是以“故人舊交”自稱。
呂布一聽小兵禀報:有一個自稱是自己老朋友的人來訪,心中微疑,再看名刺,見來人是崔頌,大喜,讓親兵将人領進主帳,起身相候。
待見到崔頌,他讓親兵去取幾壇美酒,飲崔頌入座。
“上次離別的時候,多虧子琮予以忠告,否則我必和王允一樣,死在高枕無憂的假象裏。”
說到王允,呂布不由唏噓。說句實在話,王允對他确實不錯,不會像丁原那樣以信任之名阻他的青雲路,也不會像董卓那樣喜怒無常動辄打罵辱人尊嚴。不管是高官厚祿,美人爵位,金玉神駒,王允都眼也不眨地奉上,對他那是相當的大方。
只可惜,王允雖有治民之才,在其他方面實在缺乏敏銳度,以致輕易被董卓餘孽攻破城池,命喪九泉。
崔頌陪着他一同感慨王允這戲劇的一生,絕口不提自己的來意。
最終,呂布率先按捺不住,問起崔頌:“子琮今日前來,所為何事?”
崔頌淡笑道:“我欲往南邊走,恰好路過此地。聽聞将軍在此,故厚顏前來。”
呂布笑道:“難為子琮有這份心……卻不知子琮是因為何事去往南方,若有我能幫上忙的,盡管吩咐。”
話裏話外透着要替崔頌解決難事,讓他留下的暗示,顯是起了招攬之意。
崔頌道:“我昨日來到鄄城,本想着此地民風淳樸、适宜定居,卻不曾料到,城內居民竟神色惶惶、面色枯敗。略一打聽,原來鄄城這幾日并不太平,興許會有戰事……頌不敢久留,欲往南方避禍。”
呂布撫掌大笑:“我當是何事——子琮不必擔心,等我打下鄄城,你想在鄄城住多久,就住多久。”
崔頌故作驚訝:“我聽聞欲攻鄄城的是兖州之主……原是将軍。”
遂向呂布道喜。
呂布欣悅地接受,正等崔頌投效,卻見崔頌眉宇微蹙,遲疑片刻,最終嘆了口氣。
呂布的欣悅頓時灰飛煙滅:“怎的好端端的嘆起氣來?”
崔頌道:“哪怕将軍打下鄄城,我也還是要往南方去的。”
呂布摸不着頭腦:“為何?”
“這鄄城,如今是曹孟德(曹操)的治所。”崔頌直視呂布,讓他清楚地看到自己眼中的憂慮,“将軍莫非不知,這曹孟德是渤海太守袁本初(袁紹)的發小,二人情誼深厚。”
呂布愈加不明白崔頌的用意:“那又如何?”
不過有幾分情誼罷了,難道袁紹還會為了曹操吃癟而替他出氣不成?這年頭,天子式微,群雄逐鹿,人人都為了自己的利益而活,難道還會為了兒時的幾分情誼,棄自己的利益而不顧嗎?
崔頌回道:“曹孟德為贅閹遺醜,因這出生,歷來為名門士族所不齒,你當袁本初為何要屢次擡舉曹孟德?因為這幾分情誼,袁本初(袁紹)自然願意為曹孟德(曹操)提供助力——袁本初忙于北線作戰,向北擴張勢力,這南邊他便顧不得。曹孟德占領兖州,正與他呈守望相助之勢……”
說到這,崔頌故意停了片刻,見呂布聽進他的話,擰緊了眉,這才接着道:“如今曹孟德失了兖州,袁本初的背脊開敞,所幸範、阿、鄄三城猶在。于曹孟德而言,雖傷筋動骨,到底猶可喘息。而袁本初忙于冀州戰事,無暇南顧,故而對此處之事不聞不問。但若将軍奪下範、阿、鄄三城,那便大不相同。曹孟德失去所有治所,無處可去,必會率領殘兵去往袁本初那。而袁本初得了青州兵的全力相助,極有可能迅速平息戰事——若他知道曹營之地全被将軍奪走,如何不怒?待到那時,只恐再興戰事。”
呂布急道:“這可與陳公臺(陳宮)所言不同!”
崔頌搖頭:“陳公臺本是曹孟德的幕僚,與将軍并無舊的交情。冒險迎将軍入城,怕是恨透了曹孟德。如此,他定然會勸将軍更進一步,占領剩餘的三城,讓曹孟德不得翻身。”
他頓了一頓,起身拱手:“忘了陳公臺如今是将軍的馭下——正所謂疏不間親,是頌狂妄多言。我這就離去,還望将軍原諒我的無狀。”
說完,轉身便走。
呂布一驚,連忙起身阻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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