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李嘯玄一路未曾停頓, 抱着王素素回到宣陽坊,并且一口氣将她抱上了二樓。
将王素素放平在床上,看着她無暇的睡顏, 李嘯玄胸中有如怒濤翻湧, 可他什麽都沒有做, 只是坐在床邊看着她, 雙手微微顫抖。
剛才那一幕太驚險,雖然他早有準備, 但是他漏算了自己的心情,他珍視她,因此當一幕幕重現腦海的時候,後怕的情緒無聲地蔓延了開來。
如果當時他沒有保護好她,他一定會後悔終生。
他這麽多天來第一次審視自己的內心才發現, 自己對她的感情已經太過深刻。
從前哪怕是面對千軍萬馬他都毫無懼色,可是如今, 不過是幾個不成氣候的刺客,卻能夠讓他膽戰心驚。
風大将一粒藥丸遞了過來,剛才為了防止王素素醒來看到血腥場面害怕,他特意給她喂了一粒能夠短時暈眩的藥丸, 雖然她喝得爛醉, 但是并不能保證她不會醒來,這會兒喂了解除暈眩的解藥,李嘯玄握着王素素的手,等她一點點醒過來。
難得有這樣的時刻, 能夠這樣看着她, 沒有謊言,沒有欺瞞, 只是這麽單純的望着她,不用掩飾自己的感情,李嘯玄覺得很滿足。他想,他一定是病了。
從前那麽多美人任他挑選,京中的名門閨秀只要他願意,一道旨意就可以迎娶回家,可是他偏偏選擇了王素素,這個讓他擔驚受怕小心翼翼卻又無法自拔的女人。
王素素的睫毛動了動,一聲嘤咛讓李嘯玄再也抗拒不住,為了讓自己冷靜下來,他站起身轉身要走,可還沒有離開,就被王素素伸出手一把拉住。
她的力氣很大,或許也因為李嘯玄沒有抵抗,他俯下身的時候,正遇上她将嘴湊到他耳邊,濕潤熾熱的呼吸噴在他耳朵上。
李嘯玄反身就将她箍住了,她這般的挑逗讓他理智盡失,眸中燃燒起無限的欲望來,哪怕兩個人同寝一室,他也從未讓自己這樣放肆地動邪念,可是她如今酒後醉顏酡紅的模樣,實在讓他無法忽略她對自己造成的影響力。
“別走——”她吐字如花,唇色嫣然,李嘯玄一口含住了她的嘴唇,兩個字就燒光了他最後的自制力,讓他終于做了一直想,卻從未敢的事。
反複舔舐親吻着她的唇瓣,一路向下,精巧的下巴,細膩的頸項,別致的鎖骨,兩個人的呼吸交融,王素素忽然伸手抱住了他。
兩個人如此近的纏繞貼近在一起,李嘯玄将她一把抱住,翻身将她摟進懷中,又是一陣細密的吻,可他不敢太恣意忘情,生怕明日她酒醒後發現痕跡。
這種情形真是讓人惱怒,明明他們早就該這般親密,可是陰差陽錯的一切,讓謊言越來越多,也讓他更難以啓齒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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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素素好像漸漸恢複了一些意識,她眯着眼,雙手擱到了李嘯玄肩上,如一只慵懶的波斯貓,醉眼無神地看着李嘯玄問,“你是誰?我又是誰?蒙面俠呢,他為什麽不來?”
李嘯玄看着她,柔情傾瀉,聽她問出了蒙面俠三個字,心跳立刻快了幾拍,看着她醉酒的神情,忽然鼓起勇氣道,“其實我就是他啊,我就是你的蒙面俠。”
王素素笑了一聲,呼出淡淡的酒氣道,“別開玩笑了,你怎麽可能是他啊,他的聲音,比你低沉得多了。”
李嘯玄嘴中苦澀道,“真的,你為何不信我?”
“呵呵,”王素素看着李嘯玄,搖頭想了想道,“你騙我吧,你們長得也不像,聲音也不像,你根本不是他,他已經死了!”
“不,我就是他,我沒有死,我……”
“那你為何不來娶我?我一直等你,等着你來娶我,我不要嫁給一個老頭子啊,我差點被毀了一輩子!”王素素覺得腦袋很疼,她分不清眼前是幻覺還是真實,天旋地轉中,她把深埋了多日的滿腔怨恨一股腦兒地發洩了出來,眼淚肆無忌憚地流下,她忽然一口咬住了李嘯玄的肩膀。
這一口咬得很用力,李嘯玄疼得咬緊了牙關,卻還是溫柔地撫摸着她的後背道,“是我的錯,你會不會原諒我?”
王素素咬了很久,直到再也用不出力氣的時候才松了口,整張臉埋在了他的胸前,良久才悶悶地出聲道,“他已經死了,沒用的,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他,永遠……”
李嘯玄傷口的疼痛抵不過心髒處突如其來的抽痛,他還想抱住她,卻被她一把推開,王素素發洩似地雙手揮打着,良久才安靜了下來,低垂着頭,自言自語道,“我要過我自己的生活,不為誰而活,不為誰等待,我只忠于我自己,永遠……”
說完仰頭倒下,然後是長久的寂靜。
直到她睡着了,風大才從窗外進來,掏出傷藥想為李嘯玄擦藥,卻被李嘯玄擡手阻止了。
是的,她說的沒錯,如果不是自己的失約,她又何苦要受這樣的委屈,又何必要這樣的堅強?她付出的真心,他辜負了。
李嘯玄轉頭無奈地嘆息了一聲,輕輕将她兩鬓間的發絲梳理好,俯身在她耳邊低語道,“告訴我,我該怎麽辦才好?”
回答他的,只有窗外冰冷的月光,撒在她的臉上,淡淡地暈着一層霜。
幽暗的地牢中,火把燃燒的爆裂聲劈啪作響,一名黑衣人呈大字型被釘在牆上,六七寸長的釘子一枚一枚釘在那人的手腕和腳腕上固定着他。
鮮血随着他每一次顫抖和掙紮從傷口處流出,疊壓着已經幹涸的血痕。
月四示意幾名手下繼續動手,一塊燒紅的烙鐵直直地往他的腋下燙去,黑衣人褴褛着衣衫,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狂喊,皮肉燒焦的味道蔓延在空氣中。
黑衣人早已經被連番酷刑消磨了意志,而此時,幾名暗衛擡着一個麻袋進來,走到月四面前後,将麻袋裏的東西往地上倒。
“嘔——”牆上的黑衣人看到麻袋中的東西,忍不住幹嘔起來。一個時辰前,那人還是他的同伴,而現在,那只是一攤可怕的爛肉,如果不是保留了脖子上的印記,他一定認不出那團東西是什麽,那印記是刻意留着的,為了摧殘他的意志。
“殺了我!”牆上那人瘋狂地掙紮,可月四并沒有絲毫的動容。
他走到那人身前,一手捏着鼻子,一手舉起後在那人眼前晃了晃,只是這一晃,就足夠牆上的黑衣人看清了他手中的事物,那是一枚針,針上全是倒刺,可是還沒等他明白那樣東西是用來做什麽的,就感覺自己最敏感的地方一陣刺痛,并且,持續不斷地折磨着他。
“讓我死!你有本事殺了我,啊——”黑衣人痛得慘呼。
月四笑了笑,冰冷而殘酷,“你會死,差別在于怎麽死。”
被反複折磨的意志終于崩潰了,那人喘着粗氣求饒道,“我說,我什麽都說,放過我,放過我。”
月四一揮手,立刻有專門負責錄入的人跟進審訊,不過多時,該說的那人都說了,和之前幾個的口供相印證後,就果斷地将人收押。
回到王府中,李嘯玄早就在庭院中坐着了,風大在一旁默默地陪着,見到月四回來,李嘯玄從案卷中擡頭。
月四跪下行禮後,就将查實的情況一一禀報道,“幾名刺客經屬下訊問,三人是被雇傭的,雇主據說是一個禿頂的老頭,給了每人500兩黃金,另外兩個說是聽命于一個叫老錢的,每月定期給他們發二百兩,三年前開始的。”
李嘯玄聽到這裏,有些不耐煩道,“沒有更有用的消息了?”
月四道,“最後還有兩個人,好像是被滅了的鄯善人。”
李嘯玄挑眉,看着月四道,“如何确定?”
月四從懷中取出一張人皮來,李嘯玄看着那上面的記號,冷笑一聲道,“王忠贊真是越來越大膽了,若是證據确鑿,定要治他個謀逆的罪名!”那記號正是鄯善被滅後,一股流亡組織所信奉的宗教符號。
月四繼續道,“那個禿頂我之前跟王忠贊的時候也有所了解,好像……是劍南來的商人。”
李嘯玄冷哼了一聲道,“他倒是人脈很廣麽?劍南,是孫家還是雷家?”
月四回複說他也沒有眉目,每次他們接洽都很隐蔽,他只看到過一次那個禿子站在一家劍南人開的鋪子裏出來,同轎子上的王忠贊打了照面後,王忠贊就去了永和坊,所以推斷刺客口中的禿子應該說的是那人,而暗衛之前打聽過那人,得知是劍南過來經商的,表面上是個正經商人。
現在情勢被王忠贊攪得越發複雜,本以為只有一個靺鞨,沒想到還來了一撥鄯善人,想到那個令現在局面愈加複雜的對手,李嘯玄揉了揉眉心。
毫無美感的手段,**裸的暴力讓他對王忠贊不抱有任何期待,雖然不能輕敵,卻依然讓他輕視,如果不是為了引出他背後的人,他一定會現在就毫不猶豫的帶人沖到宰相府。
思及此,他忽然想到了王素素,如果真有那麽一天,他和王忠贊要正面交戰的話,或許應該在那之前先給王素素找一個好靠山。
命令月四盯緊王忠贊,順便探查那個禿頂和老錢,李嘯玄趁着天色未明回到了宣陽坊,當他開門的時候,王素素還在沉睡,看來宿醉對她的影響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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