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王素素為了準備比試, 開始每天抽出早間兩個時辰到東市上挑選食材回來練習,然而從來沒有人指點,她所會的只是一些粗淺的菜色, 更高深的食物搭配, 刀工等等幾乎是一竅不通的。
東市上有一家賣書籍的店, 王素素進去就問掌櫃的, 有沒有關于烹饪一類的書籍,那掌櫃的拿出了一本庖廚随錄來, 王素素翻了翻,卻只是記載各種宴會還有一些吃中趣聞的,然而真的要說做法和其他的,卻是一片空白。
等王素素再同那掌櫃說自己要廚藝做法之類的書籍,那掌櫃卻雙手一攤對她搖頭道, “不是我不想做生意,你知道寫書的那些文人都自诩君子, 君子遠庖廚的道理,你不會不知道吧?”
王素素聽完了然,在古代,廚師這種職業雖然重要, 卻是下三流的, 上流的文人墨客只知道品嘗,卻不懂得怎麽做,所以陳閣老雖然也是一個懂得品評的大師,然而真要他做, 他說不定也是兩手一攤表示自己什麽都不會。
這麽一想, 王素素不由得沮喪,看來速成法是不可能實現了, 還是只有繼續老老實實地去市場上,找新鮮的食材來看看有什麽可以做得特色一些的菜肴。
因為是初冬,這個秋天不少食材獲得了豐收,此時都收獲了來賣,品質雖然不夠新鮮了,但也還是選擇比較多,王素素看到什麽買什麽,也不管什麽搭配,先囫囵地一圈買下來,回去再想對策。
随着比賽一天天近了,王素素內心也十分焦急,內心的煩躁讓她無暇思考,所以做菜的品質反而有下降的趨勢。
李嘯玄看在眼裏,于是這天,他特意在門前等着王素素從市場上回來,讓明義把東西搬進後廚,李嘯玄拉着王素素就要走。
王素素先是詫異,随後奇怪地問道,“我們這是要去哪兒?我剛把東西買回來,我還沒想好怎麽做呢。”
李嘯玄站住,回身,王素素一個沒站穩就撞到了李嘯玄胸口,她摸了摸鼻子,目露疑惑,歪着頭看李嘯玄。
李嘯玄雙手按在王素素肩頭,她幾縷柔軟的情絲垂在他的手背,麻麻癢癢的感覺。他溫柔地對她說,“我只是想帶你出去走走。”
王素素皺了皺眉,回身看了一眼後廚的方向,卻被李嘯玄捧住臉,轉過去,正對着他的眼。
“不過是一場比賽,你真的那麽在乎輸贏嗎?”這些天她的焦慮、她的懊惱、她的急躁他都看到了,可是這是一場必輸的比賽,不管她怎麽努力,也絕不可能戰勝廚神谷不沾的徒弟,李嘯玄突然發現自己很殘忍,讓她不斷被否定,只是為了讓她跟自己走,一步步入局而已。
王素素覺得心裏有什麽東西堵着,很難受,掙脫着李嘯玄的雙手道,“我知道的,我自有分寸。”
可是李嘯玄沒有讓她得手,強勢地拉過她的手,幫工已經從後院牽了匹新買的棗紅馬來,李嘯玄将王素素抱上馬,就帶着她往城南而去。
一路上,王素素在跟李嘯玄生悶氣,不管李嘯玄說什麽,她都不回答,想到還有七天就要比賽了,她就覺得煩躁,當年高考的時候都沒有這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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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嘯玄帶王素素去曲江,去曲江的路上,正路過當初他們住的寒窯。
王素素看到寒窯的時候有些感慨,她剛把目光投向那片自己曾經打過水,洗過衣服的小河,李嘯玄就已經勒了馬,将她抱下了馬。
兩個人之間的默契無法比拟,王素素忽然生出了古怪的感受,她偷偷地瞥了一眼李嘯玄,發現他正專心地整理着馬鞍。
她知道他也是為了讓自己放松心情,她也知道,自己遷怒于他是沒有道理的,但就是克制不住自己。都說女人只會對自己覺得安全的對象發脾氣,或許真的是這樣,對李嘯玄,她已經熟悉到只要一句話,一個動作就能知道對方在想什麽,所以很多時候,她已經把李嘯玄當知己一般對待,也理所當然地認為,他不會生自己的氣。
然後,每次到了女人的那幾天,她都會對李嘯玄發脾氣,也只對他一個人發脾氣,她總覺得,好像有什麽事情在發生,而自己一無所覺。
晃了晃腦袋,她走到河邊掬了一捧水洗臉,忽然聽見不遠處一個人喚道,“王素素——”
王素素回身,見李嘯玄也正望着前方,她才确定自己應該不是幻聽,順着李嘯玄的目光看去,就見一個一身戎裝,滿臉塵土氣息的男人在注視着她。
那張臉上都是灰塵,但仍然讓王素素認出了他,因為他當叫花子的時候也是這副打扮。
“魏長卿?”王素素皺眉,她以為這個人應該徹底從她的世界裏消失了,沒想到居然會在這裏碰到他。
魏長卿露出一口整齊的白牙對王素素笑,大步走到她面前,擡眼瞥了瞥她身後不遠處立在馬旁的李嘯玄,然後認出了他。“你怎麽跟他在一起?”魏長卿看到李嘯玄,臉色有些陰沉。
王素素無語道,“我為什麽不可以跟他在一起?我們天天在一起。”
李嘯玄聽了這話,十分滿意,甚至還面露笑容對着魏長卿颔首致意。
“什麽?!”魏長卿臉色大變,怒發沖冠的樣子讓王素素吓了一跳,李嘯玄也跨步前來,想将王素素帶開。
可是魏長卿一把就抓住了王素素的手腕,怒氣沖沖道,“你怎麽可以這麽不守婦道?!”
王素素被他這種理直氣壯的樣子震驚了,她瞪大着眼睛道,“什麽叫不守婦道?你是我誰啊?”
魏長卿怒視着王素素,擡手就是一巴掌打在王素素臉上,王素素防備不及,眼冒金星,身體被他這股蠻力一下子就甩到了地上。
“你幹什麽?!”見魏長卿動粗,李嘯玄立刻反剪住了他的手,将他按到地上一頓暴打。
魏長卿也不示弱,照着李嘯玄就是一通猛烈的還擊,然而李嘯玄的身手又怎麽是魏長卿能比的,魏長卿還沒碰到李嘯玄的衣袖,就被李嘯玄打趴在地上了。
王素素捂着臉,看着被單方面毆打的魏長卿,沖上來踢了他一腳,還吐了口口水。
李嘯玄問王素素,“還要繼續嗎?”
王素素嫌棄地看了一眼魏長卿道,“他這麽沒用,你不會有成就感的,我們走吧。”說着就牽起了李嘯玄的手,故意做給魏長卿看,兩個人手拉手準備上馬。
魏長卿捂着肚子,一臉青腫,哇哇大叫着喊痛,嘴裏還不幹不淨地罵罵咧咧着。
王素素不打算搭理他,剛才那一巴掌打得她臉上生疼,估計明天會腫起來,雖然氣不過,但是看魏長卿已經被揍得滿地打滾了,想想也就算了。
魏長卿見她要走,大聲嚷道,“你這個見異思遷的蕩婦,我不會放過你的,你是我的,就算我要弄死你,你也是我的,你敢跟他走,我總有一天要讓你吃苦頭,我現在已經是百戶長了,過幾年,我一定會成為大将軍的,到時候你們就等着吧。”
李嘯玄聽完後皺眉,看來他當初說的好好關照,還真的被鄭炳齊當好話給聽進去了,真是個蠢材。
王素素見他皺眉,以為他在擔心,伸手握住了他的,然後輕輕的晃了晃,示意他別放在心上。
李嘯玄低頭,正巧對上王素素關切的小臉,他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她被打紅了的臉頰,然後淩厲地瞥了一眼在地上站不起來的魏長卿,抱着王素素上馬便走。
魏長卿恨恨地抓着地上的泥土,憤而向着揚塵而去的棗紅馬扔去,可黃土随着狂風一陣亂吹,全都撲朔朔地落在了他臉上。
“媽|的——”魏長卿捶地大罵一聲。
二人卻不管他,絕塵而去,卻在此時,曲江之畔出現了一個曼妙的人影,頭頂主角光環的王馨懿突然出現了。
自從她嫁給魏少卿之後,日子卻并不和諧,她一貫驕縱,而魏少卿卻是個纨绔子弟,整日花天酒地,根本不管她,讓她非常氣惱。更奇怪于自己明明是主角,為何那些男人都不向着自己,尤其在李嘯玄的宴會上出醜之後,她更是覺得蹊跷,發現很多事情并沒有按照她的設想發生,讓她有些忐忑。而這其中,最讓她懊惱的是,當她發現魏少卿在外面包養了一個優伶并且被她發現後,她是徹底對魏長卿死心了,甚至可以說是恨之入骨。而且,也是在此時,她才想起來好像故事的男主是叫魏長卿,而不是魏少卿,因為魏長卿是個窮小子,而魏少卿是官宦子弟,顯然是對不上的,難怪她的婚姻如此不順,原來是自己搞錯了男主。要不是魏少卿出事後讓她好好回想了以下,她還真不記得有這麽個人了。好在一切尚能彌補,她還記得故事中有一個情節,就是她在這年的立冬,在曲江邊重遇了魏長卿,并且贈了荷包确認了心意。
王馨懿只是隐約記得有這麽個情節,但是具體記得并不仔細了,看到魏長卿後,又覺得他長相不夠帥氣,內心也有些抗拒。于是,也不敢魯莽就定了情,而是讓婢女給了魏長卿一些銀兩,并留下了自己的姓名就走了。
魏長卿還在想着剛才王素素的事情,沒有記清王馨懿的長相,也不記得她留下的名字,只是捏緊了王馨懿送的錢,內心憤憤道:我一定會回來收拾你們這對狗男女的!
說回離開了的王素素和李嘯玄,二人騎在馬上,李嘯玄的下巴正抵在王素素的頭頂處,王素素揉了揉自己被打痛的臉頰,李嘯玄心疼地看着側臉處的紅腫,冷不防對着她的側臉吹了口氣。
王素素敏感的耳後被他這番撩撥,頓時就紅了,酥酥癢癢的感受讓她雙頰通紅,她轉頭,對着李嘯玄瞪了一眼。李嘯玄無辜地看着她道,“我只是想幫你減輕疼痛感。”
王素素咬牙道,“我自己來就可以!”
李嘯玄輕笑了一聲道,“素素,你是在害羞嗎?”
“你——”王素素一雙杏眼瞪着李嘯玄,卻不知道該如何反駁。
李嘯玄柔聲道,“本想帶你去曲江的,誰知道居然會遇上他,其實我還從來沒有問過你,你跟他是怎麽認識的?”其實李嘯玄對這件事好奇得要死,偏偏假裝雲淡風輕的提起,若不是今天正好遇見,他想這個疑問一定會爛在他的心裏一輩子。
“沒什麽,只是我等的那個人死了,而他正好出現,所以就當了我逃婚的擋箭牌了。”王素素說起那個人的時候,表情很淡然,仿佛已經把那人驅逐出了她的內心,毫不挂懷。
李嘯玄瞬間愣怔,才明白她口中說的,應該是那個曾經出現過的自己。只是她好像已然将自己放下,平靜的臉上看不出一絲別樣的情緒。
他在她身後,用她看不到的糾結目光看着她,一路無言。
被魏長卿這麽一鬧,王素素更郁悶了,任憑李嘯玄怎麽哄也無濟于事,只能草草打道回府。回到食府,明義等人看到王素素臉上紅紅的掌印,紛紛大吃一驚,圍上來問個沒完。
王素素不願多說,李嘯玄一直寒着臉,又是給她冰敷又是上藥,忙了一個下午,王素素終于被折騰累了,晚上早早就吞了粥回房睡了。
李嘯玄等她回房後,立刻出門直奔兵部尚書府邸,鄭炳齊看到李嘯玄帶着煞氣沖進來,一旁的家仆都來不及通報,連忙将剛摟上身的姬妾推開,一臉緊張地迎上來行禮。
李嘯玄開口,只說了一句話,“好好給我整那個魏長卿,我不希望他活着離開軍營。”
說完不顧一旁頻頻向他投來好奇目光的女子們和一身冷汗的鄭炳齊,如來時一般大步流星地帶着寒風走了。
雖然初冬光景,天氣早就冷了,但是等到李嘯玄走後,鄭炳齊才發現自己已經汗流浃背了,雖然全都是冷汗。
李嘯玄一走,他連忙叫來下人,把郡王爺的吩咐快馬傳去軍中。
等事情辦妥,才重新摟過自己最愛的姬妾,喘着粗氣壓驚,同時親着自己的小妾道,“所以啊,這領會上意真的是一門大學問啊,小則被罵,大則喪命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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