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機關

咦，櫃子裏也沒什麽東西呀，連銀子都沒有。

只有一本書，舊舊的，破破的，紙頁泛黃，封面式樣古老，活像從墳墓裏挖出來的古書。而且那書的邊緣線縫還開裂了，邊角卷起，又厚又膨脹。不過，在這極其短暫的一瞬間，我好像看到了幻象：黑色的霧氣，缭繞在小櫃子裏。

憑空幻現着一些藥草的圖像。

什麽？我該不是看錯了吧！

我還沒碰着它呢，一般只有當我碰着某個東西時，才能看見和它有關的幻象。我立即揉了揉眼睛，果然，黑色的霧氣消失了。

唉，我還以為掌櫃的會藏什麽銀子在裏面呢，沒想到就是一本書啊！我對醫藥書可沒什麽興趣。

這麽想着，我便從桌子下面鑽了出來，正準備站起身，就聽到身後傳來一聲呵斥：“幹什麽！”

我一不小心，擡頭就撞到了桌子邊沿，痛得我直冒金星，目光暈眩，捂着腦袋發出“嘶”的聲音：“掌櫃的，你才是一驚一乍的幹什麽啊？”

我一邊說一邊揉着腦袋，指着角落那個櫃子，“剛剛不知道怎麽，那櫃門就彈開了啊，我蹲下去關一下而已啦。”

掌櫃的冷下臉色，狐疑地看着我，走過來，帶着防範的意思，把小櫃子的櫃門關上。

“聽好了，上面的書随便你看，可這櫃子裏的書，你不能碰。”他用非常嚴肅的語氣警告我，看起來不像是開玩笑。但是，一本破書有什麽稀奇的？我突然來了興趣。

“欸？”我賊兮兮的湊過去，壓低聲音說：“掌櫃的，這什麽書啊？還不讓碰。”

掌櫃的不搭理我，把櫃子重新鎖好後，轉身往櫃臺處走，只留下一句話：“反正你記住了，你要是敢碰，就立馬走人。”

啊，這麽嚴重。

我吓得一哆嗦，趕緊彈開幾步，離得遠遠的，保證道：“你放心你放心，我絕對不會去碰它！”

我轉過身去，悄悄做了一個鬼臉。呀，想不到，這掌櫃的口味還真重啊……還收藏這種書，啧啧，你就是給我看我也沒興趣啊！還是混飯吃要緊。

掌櫃看我笑的這麽猥瑣，就覺得我是想多了，大概又是出于不放心，便鄭重囑咐道：“那本書是禁書，上面的內容看不得，要是不小心中邪，我可救不了你。”

這麽厲害？

我意味深長地笑笑：“懂，我懂。那種書看多了是容易中邪嘛，我不碰就是了。”

掌櫃的嘆口氣，解釋道：“可不是你想的那種書。這書可怕多了，我們祖傳好多代，就沒有人敢打開它，這可是記着老祖宗的教訓啊！”

我終于起了疑惑。

這麽說，那書還不簡單喽？祖傳，啧啧……

“哎呀，懶得和你廢話，反正你記住我的警告就是了，現在，趕緊去旁邊跟我收拾藥渣去。”他不想和我多說，就叫我去整理東西了。

晚上，我回到家裏。

小風見我今天回來得有點晚，便關切地問了問：“姐，你今天回來得怎麽這麽晚？我還有點擔心呢。”

我放下東西，坐下來，摸了摸他的腦袋，笑道：“擔心什麽，我還會有事嗎？我算命的，這麽會忽悠，還能有什麽事？今天只是因為換工作啦，你老姐我現在要換個活兒混飯吃了。”

“你不出去擺攤了嗎？”

“對呀，小風，你還記得我攤鋪對面的那間藥鋪吧？現在混算命這行我是混不下去了，遲早得換個飯碗，我以後呢，就在藥鋪裏打雜了。”

“哦，這樣啊。”小風心不在焉的，點點頭。

他的眉頭緊鎖着，好像在思索着什麽事，打量了一下窗外，走過去，把窗戶和門關上。我吃驚的看着他這一舉動：“怎麽了，小風？”

“姐，剛剛你從巷子裏進來的時候，有沒有看到兩個男子？”小風壓低了聲音，神秘兮兮地問。

這引起了我的警惕，我仔細想了想，“沒有啊，巷子裏一個人都沒有，我回來這麽晚了，還會有什麽人？”

不過，話音剛落，我們倆對視一眼，我當時就意識到了有什麽不對勁。我看不見，他卻看得見……

“鬼魂！”

“鬼魂！”

我們異口同聲，同時下這個結論。我的心一沉，有點想不通：“那你看到他們在那裏幹什麽呢？這兩天附近也沒死人啊，難道是……”

我心裏有了一個猜測，試探着問他：“小風，你看到的那兩個男子，是不是一黑一白？”

“不是，”小楓歪着腦袋想了想，肯定道：“姐，我知道，你肯定認為是黑白無常啦，可黑白無常不是一男一女嗎？怎麽會是兩個男子？”

我一邊站起身，走到窗戶前推開窗，一邊給他悄悄普及知識道：“你呀，這些都是聽傳聞說的，誰說黑白無常是一男一女？來，你過來看看，給我描述一下那兩個男子的模樣和裝扮。”

我不像小風，我沒有陰陽眼，所以看不到這些東西，我最多只能通過接觸人和物而看到一些靈異現象，但我是沒有辦法分辨人和鬼魂的。

窗戶我只開了一個縫兒，小風把眼睛湊過去，看了幾秒鐘後轉過頭來告訴我：“就是一身衙門裏的裝扮，而且那兩個男子看起來好嚴肅。我覺得應該就是鬼魂吧，他們眼睛很無神空洞，黑眼圈還那麽大……”

咦，這可就奇怪了，我想了想，這四鄰八舍的沒什麽老人啊，就隔壁家那老爺爺都健康得很，看樣子也不是要馬上歸西的情況吧？這陰間的鬼差沒事兒來附近晃悠幹什麽？

“姐，要不你給算算吧，看看這附近有沒有人要去世，我總覺得那兩個男子怪怪的。昨天晚上我也看見他們了，忘了跟你說。”

小風說完，把窗戶關緊，我們重新到桌子前坐下。

桌子上，昏暗的煤油燈光一閃的。我掰開手指一算，更加奇怪了，最近确實沒有人要去世啊。

我搖搖頭。

“算了，既然不是黑白無常，可能就是鬼差出來辦點事兒吧，我們只要不惹到他們應該就沒什麽的，這兩天呢，我盡早回家，你晚上也不要出門，乖乖在家裏等我。”我拍拍他的肩膀，“好了，已經挺晚了，早點休息吧。”

小風好像沒有要動的意思，他站在原地，咬着下唇糾結了一下，然後開口對我說：“姐，今天有人送了點面粉來，我給你做了饅頭，現在正在鍋裏熱着呢，你要不要……”

“什麽！”

我立即拔高音量，臉色變黑。

小風後退一步，躲開我的目光，斷斷續續地說：“呃，這個……我跟他們說了不要，可是，他們直接把東西扔下就走了。”

我眼睛一緊，嚴聲追問：“是不是餘家的人？”

他低着腦袋，不回答我。

“小風，回答我，是不是？”我不肯放過他的表情，但已經大概知道了，應該就是餘木舟做的。

“我不是說了，不要接受他給的東西嗎？”我滿臉失望，內心的不滿不知道往哪裏發洩。

“姐，其實我覺得這沒什麽。木舟哥是真的對你好，我就不信你看不出來，你拿他當你朋友，可他倒不太想拿你當朋友啊……”小風小聲嗫嚅道：“他幫你是真心付出，你沒有必要每次都拒絕嘛。”

“小風！”

我大聲喊，感覺窗戶都顫抖了一下。“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我拿目光狠狠瞪着他，小風忍受不住，眼眶都泛紅了，對我道歉：“對不起，姐！是我說錯了，我只是不想讓你那麽辛苦。”

看他這樣，我的态度也跟着軟了下來，算了，他才十歲，還只是個孩子，不懂的話很正常。

“反正你記住，以後不可以随便接受別人的好了。要學會區分，你看，像昨天晚上隔壁家爺爺送來的青菜就不算，畢竟，我們兩家以前也常互幫互助。”說着，我頓了頓，面色又恢複嚴肅：“但是，像餘木舟這種，既然你知道我和他之間的關系，就不可以随便接受幫助，知道嗎？”

正是因為人家有錢，所以這樣的幫助才是不平等的，我不應該接受。

“哦，好吧，我知道了。”他乖乖點頭。

“好，現在有點晚了，趕快上床去睡覺吧。”我扳過他的肩膀，想讓他回房間去，可他卻杵在原地動也不動：“怎麽？”

“姐，要不，我也出去掙錢吧。既然我有陰陽眼，完全可以不浪費這個技能，去拜師傅學學紮紙人、趕屍人這些行當，也可以給家裏一點補貼……”他說到最後聲音越來越小，我幾乎都聽不見了。

看來，他倒是知道自己沒有底氣。

“小風，你說什麽呢！我跟你講過多少次了，我要去想這些，你放心待在家裏就好，你也知道自己身體弱，去做這些幹什麽呀？何況，這些歪門邪術很危險，你的陰陽眼是能傷害鬼魂的，這樣很容易惹上麻煩！”我一腦子叽裏咕嚕說了出來，趕快阻止。

這世界上陰陽眼分為很多種。

小風的陰陽眼，不僅能夠通靈看到鬼魂，還可以傷害鬼魂。他絕對不能去從事這些行業，要不然，早晚會出事！

還紮紙人趕屍人呢！成天跟鬼魂屍體接觸，陰氣越來越重，不影響壽命的長短才怪呢。而且，這已經足夠讓我傷心了——陰陽眼是一種先天疾病，一般患有陰陽眼的人，都體弱虛寒，活不過三十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