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少年心事

在北京待久了的人都知道，這座城市，一向沒有春秋。秋天太短暫了，幾場雨下過之後，氣溫就降至零下，邱向涵今年的生日看來要在劇組裏過了。

微博上的粉絲比邱向涵本人還激動，還沒到生日當天，#邱向涵生日#的話題就被預熱得差不多，可想而知，生日當天話題得多熱鬧，宣傳團隊連買熱搜的錢都省了。

這兩天麥星陽在“@autumn-daily”上收到最多的私信就是關于邱向涵的生日。

“皮下你好，我是邱向涵xx地區後援會的管理，我想請問一下秋秋生日那天會有生日會或者探班活動嗎？”

“召喚陽陽！！求問向涵哥哥的生日怎麽過鴨！！”

麥星陽表示他也不知道，對于普通藝人來說，這種事情應該是團隊結合日程安排的實際情況做決定。不過，在邱向涵這裏，他自己是老板，團隊的意思只能是建議，最後的主意還是要他自己來拿。

“向涵哥，過兩天就是你生日了。”麥星陽趁着拍戲的空檔趕緊發問，“我這兩天總是收到粉絲的私信問你有沒有什麽安排。”

“嗯？”

“啊，我聽丁格姐的意思是，現在再準備生日會，哪怕是超小規模的也來不及，場地批不下來。不過她建議可以組織一次探班，畢竟是你回國之後第一個生日，粉絲應該都挺期待的。”

邱向涵挑了挑眉，忽然發問：“那你的意思呢？”

“我的？”麥星陽撓了撓頭，“這事看你。”

“陽陽，你還記得我們之前說的試用期的事嗎？”邱向涵說完觀察着麥星陽的表情，看到他耳根開始泛紅，知道他絕對是記得的。

麥星陽當然記得這件事！他從好幾天之前就開始考慮邱向涵的生日該送他什麽禮物，本來想上微博上找找靈感，結果翻到超話裏，熱度最高一片同人文就是一個生日禮物play！

天吶，現在的小姑娘怎麽想法這麽多。

不過，這篇文确實有點歪打正着的意思，雖然麥星陽還沒做好打全壘的準備，但是邱向涵生日那天正是兩個人當時約定的“轉正日期”。麥星陽心知談戀愛這種事哪來的試用期一說，不過是邱向涵給他緩沖的時間罷了。

但轉正也要有儀式感，麥星陽決定在這一天補上一個遲到的告白！

“我……我記得。”麥星陽有點不好意思，“所以，如果是從男朋友的角度，我當然希望你能把這天留出來，不過你是明星，我也不能太自私……”麥星陽一連串的話說得沒有邏輯，不過邱向涵是聽明白了。

“那就聽男朋友的。”邱向涵笑了，他就等着麥星陽這句話呢，“诶，其實我本來也沒打算弄什麽生日會，那天我跟家裏說帶你回家吃飯呢。”

“嗯，我也好久沒見到叔叔阿姨……等等，你說帶回家吃飯是什麽意思？！”

麥星陽覺得邱向涵這個話有點不對勁，吃飯就吃飯，說什麽“帶回家”，總覺得好像還有什麽潛臺詞啊！

事實證明，麥星陽的猜想是正确的，邱向涵非常理所應當回答道：“我之前沒跟你說過嗎？我早就和家裏出櫃了。”

麥星陽在腦海中搜索了一下，感覺邱向涵好像沒跟他說過！不過這都不是重點，重點是：“不是，你什麽意思？你跟叔叔阿姨說和我談戀愛了？”麥星陽一雙圓眼睛睜得大大的，目不轉睛看着邱向涵，生怕他說出什麽驚天動地的消息。

“那倒沒有……”

還好還好。

“不過我高三出國那會就跟他們說過我喜歡你。”

！！！

麥星陽驚了，他一屁股跌進旁邊的椅子裏，難以置信地看向邱向涵。不是，邱家叔叔阿姨那麽開放的嗎？那之前自己去邱家的時候，他們是怎麽看自己的啊？

邱向涵還想接着說，被麥星陽制止了，他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你等等，我得緩緩。”

後來回去酒店的時候，邱向涵才把事情給麥星陽講明白。之前，麥星陽在心裏就隐隐有了猜想，他覺得邱向涵突然出國這件事可能也和自己有關。不過，他實在沒想到，這個決定并不是邱向涵一個人做出的，而是和父母商量過後做出的決定。

“……你還記得我們從山上迷路回來的那個晚上嗎？”

麥星陽當然記得。

那天從山上下來的時候，時間已經很晚，連夜回市裏不太現實，所以學校安排學生暫時在山腳的酒店裏住一晚。麥星陽親眼看見那個學生摔下懸崖，對于剛上初三的他來說，生死一課來得太過突然，他半是受驚半是後怕，一直抱着邱向涵在哭。

其實他的反應并不算特別，當時從山裏出來的孩子們好多都抱在一起痛哭，所以也沒有人覺得這個舉動反常。

“……那天晚上，回到酒店房間你還一直抱着我，往我懷裏蹭，你有印象嗎？”

麥星陽點了點頭，示意他接着說。

“然後我……”邱向涵難得臉紅了，他也不知道自己當時是為什麽，竟然在這種情況下還起了反應，從“邱式心理學”的自我剖析來看，可能這也是一種應激反應吧。

“總之，我之前就知道自己的性取向，但我沒想到竟然會在你那麽小的時候，就……”邱向涵說得支支吾吾，麥星陽再不明白什麽意思他就不配做個彎的。

一時間兩個人臉都紅了，麥星陽緊急喊停：“好，我明白了。”

之後的事情也就很清楚，邱向涵在那個年齡根本沒辦法直視自己這種“龌龊”的欲望，他感到十分痛苦，于是在一天晚上鼓起勇氣決定和自己的母親促膝長談。好在邱母在一開始表示吃驚之後，還是愛子心切，将解決兒子的人生迷茫擺在了第一位。

“涵涵，你快十八歲了，大孩子了，你得對你自己說得話負責。媽問你，你自己仔細考慮過你的性取向了嗎？”

“是，我其實前兩年就猜到了，但我沒想到是對陽陽……”

母子兩個人并沒有在邱向涵的性取向上糾結太長時間，畢竟邱母也知道，這種事情并不是說改就能改的，更重要的是如何共同解決接下來的問題。邱母是看着麥星陽長大的，早就将他當成自己半個兒子，這會對他是沒有半分責怪的意思。

邱向涵拿不準主意，按他一直以來的邏輯，喜歡這種事就該幹淨利索，知道喜歡了就該去追，可是……畢竟這份喜歡不同于大衆，他猶豫了。

“唉，說實話，你們現在的孩子，媽不理解。但是有一件事媽知道，那就是你陽陽弟弟才初三，他的世界觀人生觀還沒形成，如果你現在就着急跟他說這些，很有可能會影響他一輩子。”

既然自己的兒子問了，邱母思考了兩天，終于慎重将利弊講給邱向涵聽。

“如果他本來不喜歡男孩子，但是迫于你是他一直依賴的哥哥，他很有可能把這些感情混淆，那他的人生軌跡可能就因為你一句話而改變。可在你們這個年齡，根本沒資本談什麽一輩子。涵涵，你現在承擔不起這個責任。”

邱母拍着邱向涵的手，目光落在他唯一一個兒子身上，帶着點懇切：“你想想，你自己把這些事情告訴我要鼓起多大的勇氣，你如果真的喜歡他，你怎麽忍心讓他在青春期才剛開始，就面對這種痛苦的選擇。”

“可是，我再在他身邊待着，我根本忍不住！媽，你不覺得你兒子像個變态嗎。”對着自己從小一起長大的弟弟起了反應，這種事情，簡直難以理解。

“傻小子。”

最後母子倆達成的決定就是送邱向涵出國讀書，一來這種性取向的問題出在哪個家庭裏都必然是一場軒然大波，邱母堅持覺得不管怎樣都不能讓自己兒子霍霍了一個小他三歲的弟弟；二來，以邱父的老幹部性格必然不可能像邱母一樣坦然接受自己兒子是個同性戀的現實，出國幾年，剛好給他做做思想工作。

原來這就是麥星陽一直想知道的真相，邱向涵為什麽突然出國，又為什麽在知道自己的性取向之後那麽急切地坦白心意。麥星陽沒辦法形容自己的心情，就像是被人扔進了橙子汽水裏，又酸又甜，氣泡從心髒浮到眼眶，讓他忍不住想落淚。

他抱住邱向涵，将臉埋在他的脖頸裏，深深吸了一口氣：“對不起。”

對不起，在他單方面和邱向涵斷了聯系的時候，讓邱向涵一個人默默承受了一切；對不起，他沒能早一點發現自己的心意，還一度懷疑過邱向涵喜歡自己是不是一時興起。

邱向涵沒說話，只是笑着收緊了抱住他的手。

麥星陽花了好久整理好自己的心情：“是應該去你家的，我應該跟阿姨好好道個謝。”

那天晚上，麥星陽睡得很沉，夢裏他又回到了六年前的那個雨季，他和邱向涵穿着藍白色相間的校服，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夕陽橙色的光撫摸着少年的臉龐。

那會他們還不知道未來，只有清風在耳邊呢喃，訴說那些兜兜轉轉的故事。

作者有話說：

好了，關于秋秋和陽陽分開中間的故事基本告于段落，接下來就是夫夫成長做主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