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陰陽2
晴空高照,今日的陽光仍是十分充足。
操場上有幾個正在上體育課的班級,三三兩兩的女生躲在了樹蔭裏,男生們則揮汗如雨的打着籃球。
陽光透過微開的薄窗落在鋪着灰色地磚的地板上,一個少年在窗前支着畫架,他側對着窗戶,深青色的窗簾拉了一半,畫架以及畫架上架着的畫板都全然在陽光的籠罩之下,而他則隐在黑暗裏,只有一雙手暴露在陽光之下。
乍眼看去還覺得仿佛只有那一雙手拿着畫筆在塗抹。
從與外窗相對的玻璃內窗那邊望過去,正巧處于視線的盲角,只能隐約看清那畫板的邊緣似乎塗着什麽深紅色的顏料。
偏暗光影中少年的輪廓極為美好,這一種美好在下一刻達到了極致。
一陣風從微開的薄窗之中輕拂而入,吹動了瞧着有些厚重的窗簾,一線光芒恰好投到了少年的臉頰上,映得那一塊從額頭到下巴的線條完美之至。
內窗外走廊裏傳來窸窣的響動,隐約夾雜着刻意壓低的聲音。
“天吶怎麽會有長得這麽好看的人……”
“你們看見他在畫什麽了嗎?……”
“看不清,不行看不到的,唉他畫完就要燒掉了好可惜啊……”
“嗳別擋住我!……”
……
忽然一只無名指戴着銀戒指的手拍到了被擠到最後面的那個女生的肩膀。
短發女生吓了一跳,回頭看,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那人中長的頭發在後面松松垮垮的紮住了,五官雖稱不上俊秀,但認真看着人笑起來的模樣頗有一種說不出來的韻味。
短發女生急忙拍拍前面還在探頭的夥伴的背,嘴裏道:“陸老師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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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是二(5)班的吧,不在教室上自習,都聚在美術教室門口幹什麽?”陸曉東話裏有些嚴厲,臉上卻一點都不顯,似乎天生就是這一副笑模樣,生不起氣來的樣子,他講的課也十分有趣,所以總在學生裏面人緣極好。
一群女生排排站好,低着頭認錯。
陸曉東沒多說什麽,瞧着這一群孩子,話鋒也軟了:“好了,別站着了,回去上自習吧,再有下回我就告訴你們張老師聽了啊。”
女生們連連點頭,從窗前走過的時候,還不約而同偷偷往裏頭瞄了幾眼,依依不舍的走了。
陸曉東推門進去,第一件事情就是把內窗的窗簾都拉上了,而且把幾個窗簾都拉得嚴絲合縫的,似乎透露出來一點輕微的強迫症。
現在畫室內唯一的光亮便是那邊半開的窗簾處灑落進來的了。
畫室後面的黑板上面貼滿了學生的優秀畫作,許多畫架畫板也堆在了黑板的前面,教室裏則是擺着幾個拼在一起的桌子和椅子,格局與普通的教室相比擁擠一些,不過陸曉東卻是滿意的,因為在他看來,這樣狹窄的空間反而有利于學生放松交流讨論,也增進師生之間的距離。
他從講臺與第一排學生桌子之間朝畫室光明的那一面走了過去。
少年仍舊維持着左手輕輕搭在置于畫架上的調色盤邊緣,右手拿着畫筆在畫板上塗抹的姿勢,臉上的表情極其淺淡,幾乎任何時候都沒有波動,只專注的看着他面前的死物。
仿佛剛剛窗外的動靜一點都沒有傳到他的耳中一般,永遠地、無限期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
陸曉東了解一點這個孩子的性格缺陷,似乎是從小就缺少父母的關愛,患上了嚴重的自閉症,與他人交流極為困難,除了日常用食之外,似乎就只有專注于繪畫這一個東西上面。
因為一直沒有見到過少年的父母,陸曉東也不清楚他們為何會放心将這麽一個有交流困難的孩子送到這一所中學來,而且這一所學校還是出了名的封閉式,升學競争壓力可以在省內排上前三。
不過這個少年在繪畫上面的天賦是極高的。
陸曉東把視線落在那一幅未完成的畫上,那是一幅色彩偏明亮的油畫,總體構圖是從窗內人的角度通過一扇窗戶向窗外望去的樣子,陰暗的窗內,以及陽光普照的窗外,他在窗內的着墨比較少,甚至在窗上畫的也比窗外的景色要少。
陸曉東心道,果然又是這一幅同樣的畫。
他在第一次看到這幅畫作的時候驚為天人,并且立刻把它以少年的名義送到了省內參加每年一屆的書畫比賽,奪得了當年的一等獎,當之無愧。
當時展出的時候,是用了《窗外》這一個名字。
在陸曉東覺得他可能挖到寶的時候,他卻逐漸發現這個少年雖然天賦過人,卻只是重複不變的畫同一幅畫。
兩年來都是這一幅同樣的《窗外》,不變的是永遠陰暗的窗內,微風拂過的猩紅色窗簾,以及那一扇窗,奇怪的便在這裏,在這個少年的畫筆下窗外的景色是不斷改變的,有一年四季,有晴天有雨天,甚至于樹梢、玫瑰園也都是有改變的。
就像是這個少年并不處在現實裏,而是生活在畫中的窗內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地望向窗外一般。
陸曉東這個突然而來的念頭一閃而過,沒有被他抓住。
“小珏,待會兒午休還是去張老師辦公室,不要亂跑。”
陸曉東叮囑了一些,少年沒有回話,不過他早已習慣了。
太陽漸漸升高,窗外灑進來的光也偏了許多,落了一些在少年的臉上,使他本就白皙的臉看起來宛如透明,臉上的細弱的絨毛清晰可見,經年籠在他眉間的陰郁也在光芒裏減了不少,從陸曉東的角度望去仿佛看着有些異樣的乖巧。
他沒忍住擡手輕輕摸了摸少年的頭。
然後在少年停下畫筆,似乎皺起了眉毛的時候,離開了美術教室。
臨走之時,将門輕輕阖上了。
闫珏山調的深紅色顏料用畫筆輕輕刷在畫中的窗戶旁,這便是這幅畫的最後一筆了。
他擱下筆,看着這幅畫內有些眼熟的場景,雖然隐約知道自己失去什麽重要無比的東西,卻總是記不起自己是忘了什麽,明明他連嬰兒時期的記憶也擁有着。
只能一遍一遍的畫下來他夢中所反複出現的場景。
很重要,很重要的東西。
得不到之時,無法握在手裏的時候,這個世界,連同他的存在也是毫無意義的。
闫珏山看着畫中的窗外,如同死水一般的眸光忽然似是看到了什麽,輕輕地晃動了一下。
每天都在竭力讓自己忘記他正在身處一個鬼窩裏,溫臨毓感覺十分的身心俱疲。
抽到這麽個與鬼神打交道的世界對他來說已經很慘了,溫臨毓接下來還發現自己辛辛苦苦攢了那麽多世界的進度整整少掉了一大半!
質問系統的時候,這個電子音還義正言辭的說那是他主動交給它兌換了東西。
溫臨毓:???
有這回事兒嗎?
分明就是被它侵吞了!
他經系統極力解釋,回想了一下上個世界自己幹了什麽,只記得一些大體上的東西,其他一概都變成無法觸及的煙霧,根本無從回想,不過兌換……好像的确有這麽一回事兒……他似乎是用自己的心血把将死的男配,不對,男主救活了?
溫臨毓想要沖回去把大手大腳的自己打醒。
就算用在這個世界從系統那兒兌換一個,使自己面前的鬼魂都變成小天使模樣的道具,也比任務完成後用在男主身上好。
溫臨毓長籲短嘆。
[叮,任務者努力完成任務,該有的進度獎勵不會少,系統友情提示,任務者已經可以看見此世界男主了。]
溫臨毓聞言回過神,發現自己身前出現了一層薄薄的水霧,穿過水霧之後,來到了一個畫室之中,而畫室裏唯一一個人正坐在床邊畫畫。
他一眼便認出了這是男主。
男主與很多年前的那個病秧子樣子有很大的差別,看起來總算壯實健康許多了,也不用溫臨毓每看到一次他,便覺得下一刻他就要眼睛一翻,猝不及防之下打出GG。
男主也比從前大了許多,總體五官沒有大變。
這讓溫臨毓覺得自己只是睡了那麽一覺,面前坐着的仍是那個幾十年以前熱愛學習熱愛讀書的孤獨小男孩。
在想着怎麽和小男主解釋自己如今狀态,萬一他也怕鬼的溫臨毓,忽然發現男主根本不是太過專注,而是根本看不到自己。
還在這麽想着,見縫插針的系統任務就下來了。
[叮,此世界男主尚未開陰陽眼,請任務者幫助男主開啓陰陽眼,限時三十秒,倒計時開始……]
溫臨毓:……
他怎麽知道要怎麽開。
[叮,系統友情提醒,由于任務者此時的特殊形态,只要親吻一下男主的額頭便可。]
溫臨毓:……什麽?
[叮,倒計時五……四……三……二……]
他看着面前一無所知的小少年,忽然有點羞恥感,不過告訴自己,在開啓前他根本不會知道自己做了什麽,于是慢慢湊近,在他光滑白皙的額頭印下了一個吻。
在他靠近的那一刻,有幾縷黑絲從他的魂體上流轉過去,沒入了闫珏山額頭。
闫珏山只覺額心一冷,胸口什麽東西咔噠一聲。
他拿出脖頸上戴了不知多久的玉珏,發現上面多了一道裂痕,然後眼前一花,似乎有什麽黑影從面前閃過,消失在了他手中的玉珏之內。
總算可以逃離鬼門關的溫臨毓一口氣還沒松下來,忽然發現男主的這個殼子似乎有哪裏不對勁,對于他自己都有一種奇怪的吸引力,用什麽來形容呢……就像是餓了幾個月的人面前出現了一盤炸雞。
溫臨毓:……
他艱難的忍住了這種欲望。
後來他發現這種吸引力是由于男主天生缺魂少魄,不僅僅是針對他的,對于其他所有鬼魂來說都是行走的香饽饽。
倒黴催的,剛出狼窩,又入虎穴!
男主比鬼門關還可怕,估計招魂幡轉世也就這樣了。
溫臨毓從前還能靠自己魂體的特殊性驅驅鬼,現在隐匿了氣息跟在男主身邊時時刻刻都見鬼……他是造了什麽孽啊!
作者有話要說:
自帶招魂幡DEBUFF的小男主:委屈。
這兩章算過渡,第一個冤魂和案子下章開始,這一卷裏大概一共有兩到三個左右,看篇幅多少再說。
明天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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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