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職業替代品（六）

季淩果然說到做到，裴陽沒再出現在安修琛面前一次。

日子久了，安修琛的生活也就恢複到了之前的平靜，顧氏對林浩的文案很滿意，很爽快地跟上品睿成簽了約。

馮總很高興，把創意部上上下下嘉獎了一番，之後在辦公室跟安修琛提議，想要升他做上品睿成的副總。

明明是個好消息，可安修琛并沒有多高興：“馮總，我知道你賞識我，但這次能拿下顧氏，功勞不在我，是創意部的林浩，是他的文案最後讓顧氏決定跟我們公司簽約，所以，無功不受祿，副總這個位置，我實在不敢坐。”

“林浩不是你手下的員工嗎？”

“對。”

“那小子我剛才見過，是個人才，如果你舍不得他，大不了你做副總之後，我讓這小子給你當助理，你看怎麽樣？”

安修琛低頭笑了笑：“那馮總問過林浩了嗎？”

“我看那小子對你忠誠的很，由你去跟他說，我相信他會答應的。”

這是難得的升職機會，無論是對他還是林浩，再說副總這個位置已經空了很久，各部門的總監都牟足了勁要在業績上拼一把就是為了能跻身上位，安修琛是所有高層管理人員中最不上心的，可到頭來，沒想到這餡餅會砸到他的頭上。

“好，我跟林浩談談。”

安修琛轉身要走，馮總起身叫住了他，拍了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道：“無論林浩答不答應，副總這個位子，都是由你來坐。”

“馮總……”

“這個機會，別人就是擠破腦袋都求不來，修琛你就別再謙讓了，我一直都很看好你。”

再推讓就是不識擡舉了，這點安修琛還是懂的：“謝謝馮總。”

這個世界沒有不透風的牆，安修琛要就任副總的消息就這樣不胫而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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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過是從總裁辦公室回到創意部，這期間，就碰上幾個部門的總監，虛情假意說着恭喜其實暗地裏不甘心到牙都快咬碎了。

安修琛不管他們，直接就把林浩帶回到了辦公室。

從z城回來有一段時間了，可林浩臉上的傷還是紅腫的厲害，額頭上貼了一塊紗布，人還是唯唯諾諾生怕會出錯的模樣。

安修琛每次看到他的傷，心裏就一陣愧疚，也會想起裴陽。

“安總，聽說您要當副總了，恭喜恭喜。”

林浩笑的憨厚，眉角都是真心實意，不像那些部門的老油條，心口不一。

“嗯”安修琛應了一聲，本來想問問他的傷勢恢複的怎麽樣，有沒有按時去醫院換藥，可被林浩搶去了話頭，他也只好順着往下說：“我上任副總，那你呢？”

林浩一開始沒聽懂，他扶了扶眼鏡，突然明白一笑：“馮總已經獎勵過我了，升了我的職，還給了我……一輛車。”

這獎勵是挺豐厚的。

“不過……”林浩不好意思撓了撓頭：“我沒有駕照，還不會開車，所以我想把這車賣了，換成錢存進銀行裏。”

這年頭，存進銀行升利息的錢還沒有物價漲得快。

“你就沒想過投資點基金之類的？”

“我不太懂，我媽說了，把錢存進銀行最靠譜了，将來我要是娶老婆，攢一攢說不定還能付個首付。”

嗯，多踏實的人啊。

安修琛看着他，仿佛看到了四年前的顧少卿，他也愛存錢，還有收藏各種票據的癖好，他有一個小本，專門記今天的收支情況，把攢下的錢都放進了銀行，那個時候安修琛還嘲笑他，這麽會精打細算的過日子，将來是準備娶老婆還是揣着嫁妝等着別人來娶？

每到這個時候，顧少卿就會板起一張少有的嚴肅臉：“你那麽愛打架得罪人，我攢錢是為了以防萬一，如果你有個急用，我還能幫襯幫襯你。”

那個時候，他們很窮，起碼安修琛的賬戶上連四位數都不到，可是他卻很安心。

他知道，顧少卿是為自己好，他也知道，與其說是擔心跟別人打架賠醫藥費錢，不如說這錢是為了幫自己還安如一欠下的賭債用的。

他在這世上再也找不到像顧少卿這般為自己着想的人了。

“安總……”

安修琛回過神，看向林浩，頓了頓：“我不是問你，馮總對你的獎勵，我是問你以後的打算。”

“打算？”林浩一副在黨旗面前發誓的模樣：“我一定會努力幹，好好幹，争取有一天能成為像您一樣的人。”

安修琛的人生已經夠糟糕了，盡管在外人面前看起來，事業有成，年輕有為，可內裏的苦只有他一個人知道。

“那好，我做了副總，你願不願意當我的助理？”

林浩有點難以置信，以為自己是不是聽錯了，再次求證之後，他高興地一個勁點頭：“能留在安總的身邊，是我的榮幸，我願意，我當然願意。”

“不過有一點，我必須提前跟你說，當了我的助理，你就不能在創意部待着了，而且工作內容也有所改變，比如，不能再接項目，平日就是幫我整理資料安排會議之類的……”

安修琛才說了一半，他就看到林浩剛才興奮的神情正在逐漸減退，轉而換成了為難。

“不過有一點好處，你的工資待遇會大大提升。”

“安總，我能不能一邊做您的助理一邊回創意部做文案工作呢？”

這世上哪裏有這麽兩全其美的好事？

“不能。”

林浩低下頭，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那對不起，安總，我恐怕不能當您的助理了，我喜歡創意部，我喜歡我現在的工作，我不能離開。”

“你确定？這麽好的機會，不是人人都可以有的。”

林浩咬了咬牙：“我确定，我相信安總你也一定想讓我留在創意部吧？”

這小子難得聰明一次。

安修琛輕笑一聲，起身走到林浩身邊：“林浩，你很有潛力，我相信以你的資質，再努力兩年，創意部總監的位子遲早都是你的。”

林浩簡直受寵若驚：“安總，您太看得起我了。”

“不要妄自菲薄，我等着那一天。”

林浩感動的就差掉下眼淚來了，他又開始對安修琛呈現他那日本式的九十度鞠躬，一個勁地說謝謝。

安修琛扶住他，笑道：“行了，別肉麻了，趕緊回去工作吧。”

林浩點點頭，剛要走，辦公室的門敲了兩下，小陳一臉緊張地走到安修琛的面前，看了一眼林浩：“安總，不好了，有人跑到創意部鬧事。”

“是誰？通知保安了嗎？”

“通知了，但是那兩人說……”小陳看着林浩：“說是找林浩的。”

林浩臉色一僵，連話都沒說，直接就跑了出去。

安修琛意識到事情并不是那麽簡單：“小陳，那兩個人跟林浩什麽關系？”

“是林浩的哥哥和嫂子，安總，他們砸了很多東西，還嚷嚷着林浩欠了他們很多錢，公司的人都看着，這影響……”

安修琛眉頭一皺，跟小陳一起去樓下的創意部，剛剛到走廊，就聽到辦公室裏有不小的動靜。

砸東西，罵人的，此起彼伏……

創意部的員工裏三層外三層，還有保安，因為林浩的緣故，誰也不好意思就這樣把這兩人給轟出去。

林浩的哥哥嫂子穿的很是寒酸，一身破舊髒兮兮的衣服，灰頭土臉的跟剛從工地裏出來一樣，擺開架勢一屁股坐在林浩的辦公桌上，文件和桌上的各種擺件都摔了一地，兇神惡煞的跟黑社會讨債的一般。

事實上，他們還真是來讨債的。

“林浩，聽說你在這家公司混的不錯，你們老總剛剛獎勵了你一輛汽車？”

林浩站在他們面前，連頭都擡不起來。

“你呢，又不會開車，這獎勵給你不是白費了嘛，要不你把車鑰匙給我，我正好在外地有個事，省的趕車了。”

林浩不言語，只是攥緊了拳頭。

哥哥說話不管事，嫂子就上場了：“林浩，最近我和你哥真的有個合作要談，你也看到我們這副樣子了，沒什麽錢，人家憑什麽把合作給我們啊？就借一天，借一天車子就還給你了。”

林浩胸口起伏了一下，突然擡頭：“之前你們也是這麽說的，說是借媽的房子結個婚，可後來呢？你們第二天就背着媽把房子給賣了！”

林浩他哥也是要臉的人，平日裏林浩就是個軟柿子，怎麽捏都不還口的，怎麽今天就……

難不成還真以為這幫人能為他撐腰呢？

說既然沒用，他哥索性就從衣兜裏掏出一張紙條，遞到林浩的面前：“不給車也行，那你就給錢吧。”

“什麽錢？”林浩低頭一看，果不其然，又是賭債。

這次的數額更大，都五萬了。

林浩省吃儉用的才攢下不到三萬塊錢。

“我沒錢。”

“沒錢？”林浩他哥冷笑一聲，一巴掌就打在了他的腦袋上：“你小子翅膀硬了，你哥說話都不好使了是吧？你別忘了，是誰供你上的大學，不是媽，是我，要不是我，你早就到工地去搬磚了，還能站在這裏跟我吆五喝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