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追妻（八）

安修琛和陳總談的很順利，出了公司的大門，他給喬遠打了個電話，彙報了情況之後，順便告訴他自己應該下午就能回s城了。

安修琛挂了電話，開車回到酒店，開始收拾東西。

突然有人敲門。

安修琛透過門上的貓眼看到了顧少卿，他嘆了口氣，并沒有開門：“你要是有什麽事就說，沒事就回去吧。”

“隔着一道門怎麽說？”

安修琛靠在門邊，生怕依照顧少卿那麽虎的性格會忍不住撞開門：“我耳朵不聾，我聽得見。”

顧少卿微咬嘴唇，捏緊了手心裏的一張紙條，頓了頓才道：“安修琛，你還記得欠我一個願望嗎？”

安修琛一怔，他手搭在門把手上，一擰打開了門看着站在門口的男人，有點難以置信：“什麽願望？”

這是顧少卿連夜回到曾經他們租住的小屋，從院裏牆壁上松動的磚頭上拿到的，時間太久了，顧少卿還一度擔心這張紙條會不會已經不在，還好那個時候，顧少卿用透明袋子把它裝起來了，紙條完整無缺。

“你自己寫的，你不會忘了吧？”

安修琛低頭看到顧少卿掌心有點皺的紙條，他拿起來，打開一看，裏面規整地寫着“欠條”之後一大段的空白，落款是他安修琛的名字。

這是當年，安修琛為了獎勵顧少卿在學校的一次設計大賽中獲得了一等獎，特意寫給他的。

安修琛沒想到，這麽多年過去了，顧少卿竟然還留着。

安修琛驚詫至之餘，自己挖的坑終歸要有填的時候，他擡頭看着顧少卿，苦笑一聲：“你想讓我答應你什麽？”

顧少卿早就想好了，可他微動嘴唇還沒等說，安修琛就擡手示意道：“事先聲明，如果是什麽和好之類的話，我勸你就不要說了，說了我也不會答應，要提，就提點實際的。”

“我根本沒想跟你提這麽不切實際的要求”顧少卿盯着他，一字一句道：“我想讓你今天晚上陪我去海邊坐坐，然後明天我送你回s城。”

“這是兩個要求。”

顧少卿抿了抿嘴唇，不甘心：“你答應我吧，你完成我最後兩個願望，我保證以後就不纏着你了。”

“真的？”

顧少卿無比認真地點了點頭。

安修琛看了一眼手心的紙條，既然是自己之前說過的話，也就必須說到做到，安修琛沒法拒絕了。

安修琛給喬遠打電話，說這邊有點事耽擱了，明天才能會s城，喬遠有點擔心，想問什麽事，可安修琛只是簡單一句敷衍了過去。

喬遠語氣有點落寞：“修琛，你不肯告訴我，是不是因為這件事是關于顧少卿的？”

安修琛沒想瞞喬遠，他“嗯”了一聲。

喬遠咬了咬牙：“我就知道他會追過去，顧少卿他沒為難你吧？不行，修琛你今天晚上就待在酒店，我馬上過去。”

“喬遠”安修琛嘆了口氣：“這是我跟顧少卿之間的事，你就別插手了，否則就更加扯不清了。”

“修琛，你是不是心軟了？顧少卿那家夥典型地記吃不記打，你不能相信他，況且他未婚妻還在……”

“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我也明白。”

“那你……”

安修琛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外面逐漸暗下來的城市夜景：“我不想跟他拉扯不清了，今天晚上索性把一切都說清楚，他也答應我，等回到s城，他就不會纏着我了。”

“他的話能信嗎？”

安修琛眸光微暗：“我信他。”

“修琛，他騙了你那麽多次，你千萬別一時心軟就答應他什麽條件之類的，誰知道他這次會不會又是挖了個坑，等着你跳。”

“不會的，這次，他應該是認真的。”安修琛低頭看着掌心的那張欠條默默道。

“修琛。”

“好了，喬遠你放心吧，明天我就回去了，陳總對于這次産品的想法已經跟我說了，我也有了個大概的創意輪廓，等回去，我熬幾個通宵給你做出來，包你滿意。”

喬遠笑了，有點苦：“你的創意作品向來是圈裏最好的，這個我不擔心。”

安修琛低頭笑了笑，房門突然被打開，他轉頭就看到穿了一身休閑裝的顧少卿站在門口，一雙深邃的眸子望着自己。

“那如果沒事的話，我就先挂了。”

“等等”喬遠沉默了兩秒，才開口：“修琛，如果這次你跟顧少卿真的有個了斷，那你……會不會考慮一下我？”

安修琛眼底閃過一絲詫異，他不經意間擡頭就撞上了顧少卿的目光，他跟顧少卿對視了片刻，随後輕聲道：“等我回去再說吧，我先挂了。”

安修琛沒等喬遠那邊說再見，就把電話挂斷了。

顧少卿走過來，看着安修琛：“喬遠的電話？”

“嗯，我跟他說一下這邊的情況。”

等等，他為什麽要跟顧少卿說這些？好像有點心虛害怕被他聽到點什麽似的。

顧少卿出人意料地沒追問，而是點了點頭，岔開了話題：“時間差不多了，我們去海邊吧，這裏的沙灘不比z城的差。”

安修琛一路跟顧少卿并肩走着，倆個人誰也沒開口，沉默地到了大海邊。

晚上的海風吹得人很舒服，安修琛微閉雙眼，聞到了海水的味道。

“修琛，我一直都欠你一個正式的道歉，之前我不是不想跟你說，而是我相信，我會努力挽回你，現在已經過去這麽長時間了，我們吵過，也動手過”顧少卿一頓，笑的發苦：“現在不得不承認，有些事情過去了就是過去了，你再怎麽努力都沒用了。”

安修琛轉頭看着顧少卿，他說這些話……

“其實，有時候，我還挺懷念以前的那個我，雖然胖點醜點笨點，但他有一點，永遠都是我羨慕的，你知道是什麽嗎？”

安修琛看到了顧少卿眼裏閃爍的淚光，他心驀然被揪了起來，他足足愣了三秒才開口，說出的話也沒有經過大腦：“該不會是體重吧？”

“是你”顧少卿眼角滑下一顆淚，聲音有點喑啞：“那個時候的顧少卿被人欺負，永遠都會有安修琛保護他，為他撐腰，他們很窮，但會在一起拼命打工賺錢交學費交房租，盡管他們的課表不一樣，但每次安修琛都會等着顧少卿下課，然後他們一起回家做飯，一起相擁而眠……”

停在這裏，顧少卿說不下去了，他側過頭用手背抹去眼淚，忍了忍：“我羨慕他，羨慕他可以擁有完整的你，如果時光能倒流，我寧願不要變成現在這副樣子，也想留在你身邊，做那個笨拙的胖子。”

安修琛眼圈也紅了，他仰了仰頭，讓眼淚不要流下來，他聳了聳鼻子，咬緊嘴唇：“你從來沒跟我說過，你離開的這幾年是怎麽過來的。”

“現在說還有意義嗎？說了，你就能留在我身邊，就不離開我了嗎？”

這個問題，永遠沒有答案。

安修琛低着頭，有點難受：“你一定吃了不少苦吧，就光減肥這一項，就挺要人命的。”

“對，是挺難的，那段日子唯一支撐我下來的，就是對你的恨。”

安修琛想到了，那個時候他沒去救顧少卿，其實挺後悔的，安如一被顧家的人打斷腿，也不能怨顧少卿，畢竟他不知道，現在想想，他們之間還真是扯不斷理還亂，早就分不清誰欠誰更多一點了。

“五年前，王明浩沒對你怎麽樣吧？”

顧少卿莞爾，笑的有點冷，他看着安修琛，那目光讓人有點心疼：“王明浩對你到底有多大仇多大的怨？”

安修琛隐約覺得有點不對勁：“他對你……”

“算了”顧少卿轉開了話題，視線移到了遠處的海平面上：“那都是過去的事了，我沒被他打死，也是萬幸了，從根本上來說，也不怪你，我也想開了。”

“對不起。”

能從安修琛嘴裏聽到這三個字真是不容易，顧少卿轉過身子看着他：“安修琛，現在我只想問你一個問題。”

安修琛單單是這樣看着顧少卿，心就疼到不行。

“如果，我不是顧少卿而是裴陽，你會不會真的接受我，真的愛上我？”

如果沒有後來的那些事情，安修琛的回答是“會”，在醫院的時候，他接受了裴陽，就代表着要跟過去徹底地告別，自然也就放下了顧少卿了，可沒想到老天真是跟他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

“我愛裴陽，如果你不是顧少卿的話。”

顧少卿笑了，笑着笑着就流下了眼淚，他再也忍不住一把抱住了安修琛，安修琛沒推開他，兩個人交錯的臉面，一直在流淚。

這是不是就夠了。

“謝謝你，謝謝你告訴我這些，有你這句話就夠了，從始至終，你都是屬于我一個人的，但是現在……”

顧少卿有點哽咽，接下來這句話對他來說很困難，但又不得不說，再拖下去，對于他對于安修琛來說，都是痛苦。

他放開安修琛，手掌放在他的後腦勺上，眼睛定定地看着他：“安修琛，你自由了，我們徹底分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