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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大災難前五花八門的便利店不同，大災難後，販賣商品只是便利店機能的一部分，信息搜集、輿情監控、應急處置等等功能都能借由便利店這個載體實現。

功能豐富的便利店統一由聯席議會控制。

聯席議會是大災難時期的避難所發展演化的結果，共設九張議席，其中六位是人類，剩下三席分別是精、魔、鬼的代表。

他們身後是不同的種族，不同的避難所，在錯綜複雜的關系制衡之下，非常的——公平公正。

受議會管控的便利店同樣如此，從業人員大多是從一線退下來的，實力非常強，甚至部分成員身上還存在一些不安定因素，但也同樣因為錯綜複雜的關系，便利店能很好的牽制住那些“不安定”，從而成了一個比較之下最穩定、權威，令人信任的機構。

魏延川開口就是炸彈：“我心理測評沒過，直白點說非常糟糕。上面不允許我回工程隊，也不肯放我走。”

“大概是出于人道主義精神和緊密監控的雙重考慮，他們把我放進了便利店。”魏延川臉上沒什麽表情，“直到現在，我每個季度還要做一次心理測評。”

趙樵聲一時間噎住，不知道該說什麽。過了好半晌，他猶豫着開口：“我之前聽說……你家裏其實挺有背景的？沒動作動作？”

“有些事情……”魏延川語速放慢，似乎在思考該怎麽回答，該不該回答，“有些事情，正是因為你有點背景，才更不能動作。”

“不管怎麽說，能活着在這裏喝酒已經很幸運了。”魏延川笑起來，“謝謝你的救命之恩——一直沒機會當面道謝。”

趙樵聲擺手，拒絕感謝，直接換話題：“過去的事情不說了。我來和你說說我那個糟心的弟弟。”他點開終端，調出了一張照片，“喏，就是這個家夥。”

照片上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年，長相幹淨清爽，笑起來很陽光，臉部線條柔和，是典型的東方人長相，而趙樵聲的五官非常深邃，笑起來的時候有股雅痞的味道，從外貌來看，兄弟兩個幾乎沒有任何相似的地方。

魏延川的視線在照片和趙樵聲身上轉了圈，什麽都沒問。

魏延川雖然沒問，但趙樵聲知道他會疑惑，毫不避諱的解釋：“他像老頭子，我長得像我媽，鲛人的血統是壓倒性的強勢。”

魏延川是知道趙樵聲父母離異，而他爸又新娶了妻子的——當初在一起工作的時候，趙樵聲沒有刻意遮掩。但這畢竟是人家的家事，魏延川和趙樵聲算是朋友，既沒有八卦的欲望，也沒有深究的興趣。此時趙樵聲這麽說，他也只是簡單的“嗯”了聲，回避的态度很明顯。

“我們相處的還不錯……”趙樵聲倒像是無所謂，說故事一樣的講了出來。或者正是因為魏延川的回避，讓他有了傾訴的欲望，“我爸媽是和平分手的，我爸、我媽，陳阿姨，連帶我和我弟趙漁鳴在內的兩個孩子，都相處得不錯。”

“趙家是天師家族，我早就走歪，掰不回去了，趙漁鳴天分高，學得不錯，這次放他出來一個人歷練，家裏到底不放心，讓我跟來看看。”

“場外援助看出什麽來了嗎？”

趙樵聲露出一言難盡的表情：“乖孩子，傻孩子。”

魏延川笑：“怎麽說？”

“太年輕，太天真。”趙樵聲看着窗外，笑容又無奈又欣慰，下一刻他的表情一凝：“……那裏怎麽有艘船？”

魏延川順着他的目光看去，在地球光芒照亮的區域裏，有一個小小的黑影，兩邊伸出了狹長的翅膀，是典型的飛船形狀。

舊時光號走的已經是最靠近地球的航道了，內側都是禁航區，但那艘飛船明顯比舊時光號更靠近地球。

魏延川坐直了身子：“不是巡邏船。”

巡邏船上有特殊色的指示燈，這艘船上沒有。

準确的說，這艘船上的指示燈比正常的宇宙飛船少了不少。

“它在朝我們開過來，速度很快。”趙樵聲快步走到窗前，打開貴賓包廂自帶的望遠鏡。

魏延川伸手一拉，将望遠鏡中的圖像投放出來。

飛船的模樣清晰的顯現出來，看外形是比較常見的私人船，船身上為數不多的指示燈不斷閃爍，打着最通用的燈語"危險"！

提示着“危險”的飛船在望遠鏡圖像中飛速放大，它航行速度極快，船身在行星引力的拉扯下搖晃，船身一側有不正常的閃光，像是在燃燒。

“那艘船失控了。”趙樵聲雙手撐着景觀窗玻璃，張開拇指食指比了下距離：“它會撞上來。”

趙樵聲話音未落，舊時光號的廣播就響了起來：“尊敬的各位乘客，因電磁風暴影響，舊時光號将臨時調整航線，請各位乘客回到座位，系好安全帶，謝謝配合。”

舒緩的女聲一連響了三遍，虛拟導游一個個投射出來，引導乘客們回到客艙，觀景平臺巨大的玻璃窗被調整為不透明模式，船內照明擡升亮度，營造明亮安全的氛圍。

貴賓包廂裏的虛拟導游也自動投射出來，半透明的虛拟人物微笑着伸出手，做引導姿勢：“請兩位客人回到座位，系好安全帶。”

沙發上隐藏的安全帶彈了出來，搭扣處閃爍橘黃光芒。

在觀景窗徹底封閉前，魏延川看見兩點黃光從下層飛了出去，應該是舊時光號派出去的探測艦。

魏延川和趙樵聲對視一眼，轉身往沙發走去。

虛拟導游确認兩人态度配合，就開始播報下一段語音：“很抱歉給您的旅程帶來了不便，您的包廂使用将暫停計時，直到景觀窗重新開啓。在暫停計時期間，您仍可以使用貴賓包廂提供的一切服務。如需更詳盡的講解，請随時提問，我将竭誠為您服務。”

魏延川客客氣氣的回了句“謝謝”，然後關閉了虛拟導游的投影。

趙樵聲點了幾碟零嘴：“我繼續和你說說我弟弟？”知道舊時光號到底為什麽要封閉景觀窗的人，沒有絲毫緊張的表示。

同樣知道理由的另一個人也很平靜：“好啊。”

“雖然現在天師好像什麽都會一點，但最拿手的還是驅災辟邪，看風水。這兩件事情非常耗精力，所以收費不低。趙漁鳴第一次出手，家裏給他找的是個靠譜的老主顧。”趙樵聲手指一捏，“咔擦”一聲，一顆沒開口的核桃就碎成了幾瓣，他把碎開的核桃丢給了魏延川。

魏延川放下鉗子，把手邊的核桃統統往趙樵聲那邊一掃，一瓣一瓣的剝核桃肉：“看來這個靠譜的老主顧也不能讓你們放心啊。”

“靠譜只能說他不是壞人，有錢人嘛，精明着呢，三兩忽悠，就讓趙漁鳴那小子多幹了不少活，傻小子還覺得自己賺了。”

魏延川把核桃肉放在空碟子裏：“多被忽悠兩次，就也學精明了。”

“你這語氣……”趙樵聲看他，“聽上去怎麽像是感同身受？”

“便利店自負盈虧，我可是見識了那些有錢老板們多難纏。”魏延川又從趙樵聲那邊扒拉了幾瓣核桃繼續剝。

突然間，船身劇烈震動，碟子裏的核桃肉跳出來好幾顆，旁邊一疊瓜子更是灑出來一半。

船身震動的剎那，照明也連着閃爍了兩下。

趙樵聲清楚的看見，在照明按下去的瞬間，魏延川的表情還是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的茫然，然而身體已經條件反射的繃緊了，燈光亮起又暗下的極短時間裏，魏延川額頭上都浮出了一根青筋。

趙樵聲立刻想到了魏延川剛剛說的，他心理測評沒過。

雖然時間已經過了五年，但趙樵聲還清楚的記得當時的場景。

那是一次非常大的意外事故，工程隊被困在地下，截斷逃生通道的不僅是滲水塌方，還有地心引力作用于深層岩石上，帶來的擠壓。

趙樵聲是個打先鋒的精銳，根本不懂那些工程上的問題，指揮部的專家讓他往哪兒他就往哪兒，越往深處走，岩層擠壓的情況就越明顯，雖然看不出岩層移動，但黑暗的環境裏，那種牙酸的擠壓聲不斷傳來，讓人心裏格外沒底。

在天師趙家見慣了妖魔鬼怪，在鲛人生活的深海裏習慣了寂靜與黑暗，又在部隊裏摸爬滾打，練就一身銅皮鐵骨，趙樵聲不是一般的膽子大。但在這樣的環境裏，他還是覺得心裏發怵。

救援比想象的順利，受困人員的存活率也比地面上的專家們預估的高了不少，然而地面上的領導們最想救出來的那個人，被救下時還有意識的工程隊員嚷着的那個人，一直沒有找到。

“魏延川呢？你找到魏延川了嗎？”

“魏隊……魏隊還在下面……求求你救救他！”

魏延川是被困工程隊的隊長，為了讓更多人順利逃脫，他在事故點斷後，用趙樵聲不懂的、某種非常危險的技術手段，有效的争取了時間，卻斷了自己的逃生路。

趙樵聲是在事故發生後的第78個小時找到的魏延川，當時魏延川的工程機甲已經被擠壓成了一堆廢鐵，趙樵聲好不容易才撬開駕駛艙的門，把血糊糊的人給拖出來。

那地方太深了，只有趙樵聲一個人成功到達。把人從報廢的工程機拖到自己的救援機裏，趙樵聲還沒來得及為魏延川活着松一口氣，就又一口氣提上來，噎得他差點厥過去。

救援機下行時的路已經被徹底堵住了，四通八達的岔路都在掉石子。更要命的是，因為特殊磁場，他和地面的聯系中斷了。

趙樵聲罵了聲髒話：“這是要考驗老子的運氣嗎？”

被他救上來的魏延川生命體征極低，但奇跡般的還有意識：“右邊……”他不僅有意識，甚至還很清醒，半阖着的眼睑下，一雙眼睛依然有光，“走标着I12的那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