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肥啾看上去很有靈性，趙樵聲半信半疑。

到VT-79第一天的交流在小黑球“啾啾”的叫聲中結束。接下來幾天，趙樵聲沒怎麽看到魏延川出現。

便利店靠着智能系統如常運轉，老板則窩在房間裏睡得天昏地暗。

趙樵聲通常只能在飯點看見魏延川，穿着寬大的圓領T恤，套條藏青的沙灘褲，整個人松松垮垮，是不修邊幅的居家打扮，雖然沒什麽精神氣，但比穿着西裝時看上去年輕不少。

寬松的衣服讓魏延川看着更瘦了，他坐在桌邊吃飯，弓起背的時候，後背衣服印出了一截截脊梁骨的形狀。

但趙樵聲看得出，魏延川的臉色一天天的在好起來，便利店老板的确不用別人擔心，能自己照顧好自己。

于是趙樵聲想，魏延川反感別人在發作時靠近，也許危險只是其中一個原因，他更不想讓其他人看見自己狼狽的樣子。

久病成醫的便利店老板用自己的方法調理身體不出現，他養的那只肥啾倒是整天在兩層的便利店裏飛上飛下，飛來飛去。

來便利店自助購物的客人們看見它都會逗一逗，不少小姑娘還會特地買包小零食，捏碎了喂它。

趙樵聲看見得次數多了，在飯點遇到魏延川時笑着誇它：“這是你店裏的活招牌啊。”

肥啾異常通人性，也異常的記仇。

趙樵聲在VT-79沒什麽事做，閑極無聊就想逗肥啾玩，然而他買了那些女孩子的小零食去讨好肥啾，對方卻只對他啾啾叫，一挺胸脯，做不屑狀，拍拍翅膀就飛走了，一副本大爺不受賄賂的模樣。

魏延川在，肥啾收斂很多，聽見趙樵聲誇他，小腦袋往旁邊一別，依然沒好氣。

魏延川彎起手指，用指關節撓它，肥啾被揉得舒服，享受得眯起眼，也顧不上和趙樵聲鬧脾氣了。

便利店老板在幾天的休整後終于好全了，他邀請趙樵聲一起去吃宵夜：“給我個機會盡盡地主之誼吧，附近有家燒烤很不錯。”

趙樵聲高高興興的同意了。

魏延川推薦的燒烤攤在大排檔一條街上，夜幕降臨，逼仄的小吃街上漸漸熱鬧起來。

那真不是多高端的地方，甚至連整潔都談不上，不管是衛生還是治安都好不到哪裏去，角落裏的垃圾桶滿得要溢出來，塑料桶壁厚厚一層陳年的油垢，根本看不出它原來是什麽顏色。

和垃圾桶一樣衛生堪憂的乞丐在翻垃圾，旁邊就有吃多了喝醉了的食客扶着牆在吐。

然而隔着五六米的距離，塑料板凳上坐着的人，該吃吃該喝喝，絲毫不受影響。

各種各樣的氣味大概也許在飄散，但燒烤香味将它們完全覆蓋，盯着店鋪前的烤架只覺得饞的不行。

魏延川對這裏熟得很，讓趙樵聲在燒烤攤前占好座，和燒烤攤老板說了句“兩個人，看着來”，就跑去隔壁店裏點花甲了。

魏延川對這裏熟，這裏的人對他也熟，斜對面穿着圍裙在殺魚的漂亮少年沖魏延川打招呼：“喲，老魏，好久不見啊。”

魏延川揚手回應：“兩瓶啤酒。”

少年扭頭沖店裏喊：“媽，魏老板兩瓶啤酒送到燒烤攤！”

“曉得咧。”随着一聲應聲，富态的老板娘提着兩瓶啤酒出來，精準的找到了趙樵聲所在的那桌。

趙樵聲點開終端：“多少錢？”

老板娘擺擺手，完全不擔心有人賴賬：“吃完了再結。”

沒一會兒魏延川端了花甲回來，手指上還勾着個塑料袋，裏面是炸得酥透的小黃魚，他沖對面已經摘下圍裙的少年招手：“貍圓，一起來吃。”

貍圓幾步跑過來，近了就能發現他長得不是一般的漂亮，一張瓜子臉，眼睛又大又圓。

趙樵聲餘光看見他身後有條黑影一閃而過，定睛一看，居然是條尾巴。

貍圓瞅見他的視線，又甩了下尾巴：“你不是天師嗎，怎麽還大驚小怪的？”

趙樵聲：“你怎麽知道我是天師？”

“味道。”貍圓看他的視線裏帶着狐疑，“你身上有天師的味道……你不是嗎？”

“我是。”趙樵聲笑，“不過水平很差，根本看不出來你是妖怪。”

“怪不得你身上的天師味都沒魏老板的味道濃……”貍圓嘀咕，然後拍着桌子不滿道，“什麽叫做你水平差看不出我要是妖怪，分明是我水平高像個人好嘛！”

魏延川笑：“好好好，是你厲害沒錯了。”

“太敷衍了！”貍圓叫着去抓塑料袋，“我需要小黃魚的安慰！”

魏延川把塑料袋推過去，然後拿起啤酒，将兩個啤酒瓶瓶口一蹭，開了蓋，也沒用杯子，直接給了瓶趙樵聲，自己對着瓶口抿掉泡沫。

趙樵聲道了聲謝。

魏延川見趙樵聲有點發愣：“安置空間，當然是什麽種族都要安置。”然後他伸手在埋頭吃魚的貍圓腦袋上揉了一把，“他從出生就呆在人類社會裏，當然像人了。”

趙樵聲笑笑，喝了口啤酒，沒解釋他其實不是因為貍圓的種族發呆，而是因為他說的那句自己身上有魏延川的味道。

小黑鳥蹲在桌上，貍圓撕魚肉給它吃，胖鳥尤不滿足，時不時從魏延川筷子上叼塊花甲肉。

它一邊吃肉，還一邊不斷的扭頭看啤酒。

趙樵聲：“它是想喝酒？”

魏延川一口拒絕：“這個不行，燒烤可以喂它。”

小黑鳥失落，不靠譜的趙天師不想自己廢腦子了，直接問：“它也是妖怪嗎？”

貍圓擡頭看了他一眼，然後又飛快的掃了眼魏延川。

魏延川搖頭：“它不是。”然而他也沒有說小黑鳥到底是什麽。

就在這個時候，有人喊他們：“魏延川？趙樵聲？”

兩人聞聲回頭，看見盧葦提着一袋子炸串走了過來：“身體好了？”

魏延川拖了張椅子出來請她坐：“好了。”

一張方桌，就剩最後一邊沒人了，盧葦沒坐，直接問：“那約個時間？我不會在這裏呆太久。”

魏延川點頭，把往炸串那邊蹦的小黑鳥抓回來：“今天晚了，要不明天上午？”

“行，”盧葦很幹脆的答應下來，從袋子裏掏出一根炸串，試探的往小黑鳥嘴邊湊，“它能吃這個？明天幾點？”

魏延川松了手，任由小黑鳥一口咬上炸串：“不耽誤你時間，9點吧，到我店裏還是去你那裏？”

“到我那裏，我給你發地址。”便利店監控太多，張闵澤還是少被監控捕捉到比較好。

趙樵聲擡起頭：“說起來張闵澤呢？”

“在家裏。”

“你一個人出來？”趙樵聲回想着張闵澤身上的那股違和感，“你不怕他跑了嗎？”

喂小黑鳥吃東西的盧葦臉上，不自覺的露出了和便利店裏投喂肥啾的女生們一樣的笑容。聽見趙樵聲的問題，她臉上的笑容倏然一收，露出個心裏有底的表情：“要跑的話，早就跑了。”

燒烤上桌，魏延川再次招呼盧葦：“一起吃點？”

盧葦給小黑鳥投食完畢，不打算多留，抽了張紙巾擦手：“我不打擾了，明天上午見。”

趙樵聲揮揮手和她告別，餘光瞥見魏延川在終端上付燒烤的錢，突然又意識到一個問題。

游民是沒有終端的，盧葦沒有在線支付手段。

但很顯然，她這幾天過得挺不錯，完全不缺錢用。

那麽只剩下一個可能：“這裏可以用代幣？”

代幣是實體貨幣，不公開發行，一般用在連終端信號都要屏蔽的管制區。游民會有不奇怪，奇怪的是VT-79能用。

在管制區外能使用代幣的只有一個地方：“這裏是避風港？”

游民、獵人、海盜，或者有着特殊使命不方便暴露身份的人，會盡可能的減少終端的使用。

但為了打破避難所、種族、九席之間的隔閡，為了長治久安，議會大力推動萬物互聯，目前所有人的生活都已經離不開終端，尤其是消費，不管是多偏遠多落後的地方，也都全部實現了線上支付。

允許不聯網、不記名支付的，方便藏匿的地方，被稱為避風港。

趙樵聲灌了一口酒，顧不得還有個貍圓在，壓低聲音問魏延川：“你在避風港開便利店？”

避風港躲的是議會，而便利店是議會的眼睛，在這裏開店危險性非常大，避風港便利店老板的死亡率和常年花樣作死的獵人差不了多少。

“給你做這個安排的人還要不要點臉？”

趙樵聲被要求退二線是因為受傷，換了清閑的崗位工資待遇反而漲了，很明顯是榮養。

魏延川沒犯錯，同樣是受傷換崗，為什麽來這麽危險的地方？他心理測評沒過，不更該放在和平的環境裏嗎？

魏延川笑了下，表情有點微妙：“我自己選的。當初我拉了張表，這家便利店是營業額最低的那一批。然後我查了查VT-79，安置空間，營業額低正常，想着很清閑，我就過來了。”

趙樵聲的聲音裏壓抑着火氣：“你不知道，審批的人會不知道？他們都不勸你？”

“勸了，但我沒改。當時我一心想回工程隊他們不讓，加上狀态不是很穩定，就倔上了。”魏延川咬着烤串，垂眼往下看的時候，睫毛的陰影形成一個漂亮的扇形，和內眼角下方三角形的小小陰影區呼應着，勾勒出一雙濃墨重彩的眼睛，“你也知道我有點背景，選這裏沒違反任何規定，上頭的人也不敢随便改我的志願。”

他擡起眼，咽下嘴裏的東西，沖着趙樵聲笑起來：“既來之則安之，我覺得沒什麽不好。”

趙樵聲沒好氣：“你是有自虐傾向嗎？”

“我一直是這麽認為的。”魏延川拿紙巾擦手，慢條斯理的動作裏仿佛帶着份深思熟慮，“不存在真的簡單的工作，也不會有完全沒可能成功的項目，全看你有沒有能力，肯不肯投入。”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可以直接後天來看，我不造我明天啥時候能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