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一切都随了你的意

自再遇以來,慕辭從來沒有喚過他“阿铮”。

這個稱呼太有寓意了,凝聚着他們最深、最純、最真的感情。

失去慕辭的那十年,陸雲铮曾經以為自己一輩子也聽不到了。即使十年後兩人再遇了,他也沒妄想過會這麽快聽到這麽好聽的聲音,媲美世間一切的音樂。

“阿铮,我要離開這裏。随便哪裏都可以,我要離開這裏。你會陪我嗎?”

“阿铮,我餓了,我不要吃別人剩下的飯菜,穿別人不要的衣服,我不要被人看不起。”

“阿铮,我有觀察那個男人,四十多歲,很有錢,沒有孩子,你說,我會讨他喜歡嗎?”

……

“阿铮,不,雲峥,茍富貴,勿相戀。”

他比誰都聰明,輕易蠱惑他随他離開窮苦的鄉村,步入繁華的都市。

他比誰都虛榮,即使他對他掏心掏肺的好,在他眼裏也沒有一枚硬幣來得高貴。

他比誰都堅韌,可以連續三天蹲在夜色會所,只為等待那個有錢男人的降臨。

他比誰都心狠,十幾年的感情随手就棄,像是他曾經随手丢棄的廉價橡皮。

陸雲铮收回手,沉着眼眸看他。

慕辭驚吓得白了臉,眼眸還殘留一絲驚慌。他張着嘴,想說什麽,腦袋卻處于空白狀況,不知說什麽好。

真是一場鬧劇!

“我們什麽都沒做。”半晌,他嘆息着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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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說謊了!我都看到了!”陸雲铮不信,兇狠地目光掃到周睿安身上。男人嘴上的破皮看得他又要上火,卻也只能指着他罵:“滾出去!”

周睿安這時候已經緩過來,捋起袖子就要還擊。

慕辭看出他的意圖,忙攥住他的手腕,勸道:“阿睿,別,別跟他一般見識。”

“少爺,他打了我,很痛。”

這語氣像是吃了虧的孩子,聽得慕辭笑起來:“敢情是要我這把老骨頭給你出氣?”

周睿安語塞了,低着頭,不知該接什麽話。他是有些難過的,不是被打得身體難受,而是慕辭的态度。他在陸雲铮手上吃了大虧,他至少也該罵他兩句的。

“好了,別鬧脾氣了。”慕辭伸手摸摸他的發頂,寵溺地笑道:“我這邊還有點事,你出去找個醫生看看。”

“你身體撐得住嗎?”周睿安看他臉色蒼白,有些擔心。

“該撐得住的時候,總會撐得住的。”慕辭笑得勉強。

“那我就守在門外,你要是不舒服,立刻喊我。”

“好。”

如此,周睿安才提着一顆心走了出去。臨出門時,還狠狠瞪了陸雲铮一眼,揚起拳頭,做出口型:“別欺負他!”

陸雲铮不屑一顧,在他走後,緩緩走到床前。他不坐下,也不說話,只俯視着他,眼眸幽深如海。

慕辭本來在低頭沉思如何敷衍男人,但頭上的目光灼熱如火,燒得人心裏發慌。他到底沒有按耐住性子,擡起頭看他。卻不想,這一擡頭,就對上男人急速俯下的身體。

宛如黑雲壓頂,一瞬間,如山壓下來。

男人的吻強勢熱烈,強悍如鐵的手臂勾住他的脖頸,逼迫他靠近、靠近、再靠近。他想要掙脫,伸手推搡着他的胸膛,那裏铿锵有力的心跳震得他掌心發熱、手指酸軟無力。他漸漸垂下手,似是感覺到他的妥協,男人的吻越發激烈、燃情,舌頭抵開他的口腔,肆無忌憚地掃蕩。

慕辭常年吃藥,嘴裏若有似無含着絲絲苦味。

他吻着吻着,意識到這一點,忽然停下來,抱住他,腦袋搭在他肩膀上,像是在哭泣,聲音壓得極低,幾不可聞:“阿辭,對不起。”

對不起,我到底沒有照顧好你。

慕辭感覺到他情緒的低迷以及聲音裏的哀傷,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忽然心平氣和了,嘆息道:“你打了我的人,又強吻了我,現在可憐兮兮說了對不起,一切都随了你的意。”

陸雲铮聽出他話裏的無奈,也聽出那種熟悉的無奈中的寵溺。他在年少時,血氣方剛,也曾這樣強吻他後,說句對不起。而那時,他多半也是這樣,無奈地嘆息,嘆息裏帶着寵溺。

有那麽一瞬像是回到了過去。

陸雲铮緊緊抱着他,流連他身上片刻的溫暖。這個人是溫柔成熟的,雖然和他年齡相似,但從小一副小大人。他會在你暴躁時,溫聲的安撫,低沉柔和的嗓音像是樂曲,滌蕩你所有的煩躁和不快。而當他用那雙瑩白柔軟細長的手輕撫你的發頂時,你就甘願像一只寵物,舒服地只想一睡不起。

這是他特有的魔力。

陸雲铮情不自禁地又收攏了雙臂,加大了擁抱他的力道。

“松開吧,你勒得我無法呼吸了。”慕辭被摟抱得有些難受,皺眉喘了幾口氣。

陸雲铮聽他呼吸急促,礙于他身體的狀況,戀戀不舍地松開了手。他看了紅撲撲的臉,滿意地彎起唇角:“這下臉色好多了。”說完了,像是想到什麽,又問他:“這次怎麽不吐了?”

驚訝得來不及裝着嘔吐。

這話肯定是不能說的,慕辭眼眸一轉,搖頭一笑,萬分無奈的語氣:“不敢,我不敢。”

“不敢什麽?”

“不敢嘔吐。”

“為什麽?”

“怕你打我。”

“我打你?”陸雲铮訝然,“我、我從來沒有打過你。”

“也許吧。”慕辭臉色冷淡起來,腦海裏閃出十年前的那場強行占有。期間,男人是動了手的,甩了他兩個耳光,咬破了他脖頸的皮膚,抓傷了他股間的肌膚。

野性、殘暴、狠厲、嗜血,如狼似虎,男人在那種事上,骨子裏充滿了毀天滅地的殺戮。

慕辭搖搖頭,甩去那些肮髒的記憶,看他一眼,面色冷淡地說:“不過,不是只有對身體産生傷害才算是暴力。”

陸雲铮知道他在說什麽,識趣地裝傻,摟着他的脖頸笑着問:“阿辭,你當真怕我打你?倘若我們親近,是不是我打你,你便不嘔吐了?”

慕辭沒回話,拉下他的手臂,指着床側的抱枕。

陸雲铮心領神會,拿了抱枕,墊在他後背,輕聲問:“我聽說你受傷了,傷在哪裏?”

慕辭扭過頭,不想理他。

先前的和睦與溫情像是一場夢,倏然破碎。

兩人的氣氛漸漸冷下來。

陸雲铮皺眉想了想,直接動手扯他的衣服,威吓道:“告訴我傷了哪裏,不然別怪我動手脫你衣服。”

典型的君子之路走不通,分分鐘化身流、氓痞子,還給點顏色就開染坊!

慕辭氣得想罵人,可怕他真的用強,只能一臉不情願地說:“被馬踹了腿。”

“踹了哪裏?”

“右大腿。”

“我看看——”說着,動作迅速地卷起了他的病服褲子。

慕辭的腿修長筆直,皮膚瑩白細膩,還冰涼涼的,摸起來手感很好。但太瘦太細了,比女孩子的腿粗不了多少,有種羸弱感。

藍條紋的病服褲子很寬松,陸雲铮輕易捋到了大腿根,露出了一大片青紫淤腫的肌膚映入眼簾,像是白茫茫的雪地被踩了兩腳,破壞了美感,刺眼的緊。

“很嚴重,還疼嗎?”他問着,伸手想摸,又縮回了,低喃道:“倘若吃胖了,或許也不會傷得這麽重了。”

慕辭默不作聲,餘光掃到男人低下頭來,先是吹了吹,又吻在上面,熱熱的、有些癢。他不自在地動了動腿,兩眼寫滿疲憊,無力地說:“雲铮,何必呢?”

陸雲铮身體僵了一下,随後,繼續吹了吹,小心翼翼地親吻那青紫淤腫的肌膚。他不去聽慕辭的話,匆匆出了房,找來了冰塊和毛巾。他專注地給他冰敷,涼氣一碰觸肌膚,就鑽心的疼。

“疼,疼,放開——”慕辭不妨被他冰了一下,疼得龇牙咧嘴直喘氣。他是真怕疼,醒來時也有醫生想給他冰敷、抹藥,都被他拒絕了。偏現在又來了瘟神,打定主意要痛死他。

“放開!”他用另一條完好的腿踹他,卻被牢牢按住了。

陸雲铮板起臉,聲音嚴肅、不容抗拒:“不冰敷好的慢,難道你還打算住個十天半月,天天挂點滴?”

慕辭痛得說不出話,也沒心情反駁。他靠着抱枕,閉上眼睛,也不敢去看。屏蔽了視覺,其他感官就變得靈敏好多。他感覺他厚實的大手擦過肌膚,有點粗糙,而手中的毛巾在大腿傷處上下移動、來回轉圈,火辣辣的熱痛感蔓延的時候,也有種受、虐的快、感。

真是個陰魂不散的家夥!

無論怎麽趕都趕不走的臭皮膏藥!

他心裏惡狠狠地想着,借以轉移注意力。但很可惜,效果不大,疼痛讓他凝聚不了注意力,只能疼得面色發白、冷汗淋漓、還喘着粗氣。

也不知過了多久,久得他昏昏沉沉睜不開眼,癱在床上呢喃:“阿铮啊,你看看我有什麽好?拖着病體,三天兩頭吃藥打針進醫院,半死不活、奄奄一息,你——”

額頭的汗被小心擦去。

他微微睜開眼,淚眼迷蒙中一張臉壓下來,卻是啄吻了一下他的鼻尖。

“阿辭?”

“嗯?”

“我就是喜歡你。”

“嗯。”

“我沒辦法不喜歡你。”

“……”

“我這輩子算是中了你的邪,下輩子,可不要碰見你了。”

“……”

作者有話要說:

Ps:不知道這一章有沒有甜到呢?

陸雲铮雖然脾氣不好,心思也狠,但對慕辭,那就是迷戀、忠犬。

嘿嘿,所以,兩人目前有點相愛相殺的意思。

謝謝喜歡,希望多多留評,多多收藏,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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