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幹淨的上衣、毛毯、布條。打磨好的草藥。韋德毯子圍在腰上,看年輕人低頭仔細為他處理肩膀上的傷。

“對了,你白天那個東西做的挺有趣的,你自己想出來的?”

彼得把布紮緊:“嗯。”

“你會做機關?”

“機關?那不過就是幾條繩子和幾個小部件連起來而已,算什麽機關啊。”彼得拍了拍他的背,“轉一邊。”

“……有人教過你?”

“這也用得着教?”少年輕哼了一聲,“拜托,只要根據高度和那讨厭鬼的體重反複試驗測量就能得到最終結果了。不過話說回來,我倒是也特地學了一下那些齒輪的拼裝打磨。”

奇妙的教育。

“聽說那是當地子爵的兒子,你不怕遭殃嗎?”

聽他這麽說,彼得嘆了口氣:“一回家我就遭殃啦。我叔叔發了好大一通火氣。”

“哦?”

“好吧,可能我确實也有點過分吧。不過那家夥有時候确實很讨人厭。”

“嗯,你覺得他罪有應得?”

“罪有應得?我是這麽覺得的。”少年笑了一下,繼而收斂了笑容道,“不過我叔叔說的也沒錯,要是萬一真出事了,我就真的罪過大了。”

“可那個小家夥也該知道一件事,這世上有的人惹毛了以後報應可是很嚴重的,別光想着自己身份有多尊貴可以借此欺壓別人。”

彼得盯着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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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了?”韋德回望過去。

對方回答:“你作為一個成年人,不應該是批評我這件事做得略微過火嗎?”

“嘿,哥們。”韋德伸出一條胳膊來攬住他的肩,“如果我覺得你過火,白天的時候就不是幫你把那家夥敲暈把你從麥谷裏拉出來了。”

“喂……”

“所以說起來,我還算你的同夥呢。”

“哈哈。”将另一邊也包紮完畢,彼得站直收拾了一下旁邊的東西,“好啦,你幫過我一把,我也幫了你一把。明天早上天亮你就得走,不然讓我叔叔發現就不好了。”

“哦?”

“今晚好好休息吧,委屈你睡一下稻草了,先生。”

看那大男孩拿着東西離開,韋德比了一個“ok”的手勢示意對方不必擔心。他在稻草上躺下,心裏正打算誇贊一下那個好少年,卻聽門口有落鎖的聲音。韋德連忙貼到門上,從這木門縫隙間看出去,彼得正把鑰匙塞進口袋。

“嘿!你把門上鎖了?”

“先生,”彼得彎下腰,把臉湊到縫隙前,“其實剛剛我就想說了。我們這邊沒有出過劫匪,流竄的逃犯也不大可能到這兒來。”

“可是……”

“您的理由找的并不高明。第一,這裏是河谷地形,如果真的有劫匪之類的家夥看過地圖絕不會往這兒跑,往裏去就是死路,往城鎮随時都會挨盤查。第二,您肩膀上傷口切口太整齊了,什麽樣的匕首才會切出那樣的傷口?至少普通的流匪是拿不到手的。”

韋德開始對眼前這位未曾到過王都的殿下刮目相看了。他索性一屁股坐在了地板上,抱着手似笑非笑道:“好吧,那麽請問您,是打算怎麽處置我呢?”

“以及,”彼得拍了拍口袋裏的鑰匙,“我不是打算監禁你,事實上我在保護你。”

“保護我?”韋德挑高了眉頭。

“外地人,我不知道你遭遇了什麽,你身上有那麽多的疤痕傷口似乎隐隐約約在和我提醒你的職業。在這個時間點,身上還帶着這樣的傷,你很有可能正在被追殺。”看韋德想要說話,彼得又沖他擺了擺手,“不,別告訴我,我一點也不想節外生枝。所有的猜測不管是對是錯我都不想聽。這把鎖是保護你的,希望那些想要暗殺你的人不會對你動手。明天天快亮的時候,我回來開門,那個時候你就能走了。”

“小家夥……”韋德捂着臉,肩膀顫抖,顯然是笑了,“你真的太有意思了。”

“晚安了大家夥。做個好夢。”

腳步聲越行越遠,直至消失不見,耳中只能聽見這盛秋時分草叢間蟲微弱的叫聲。

韋德複又躺會那片稻草上,從這邊往上,還有一個小窗口。

嗯,兩人高的窗倒也沒什麽人能爬進來。弄不明白這位王儲小鬼究竟想幹什麽,韋德索性也就在“床”上合上了眼。

一開始這份工作落到他頭上的時候,他也沒那個興趣想來。聯盟裏基本都把和王族有關的單子視為洪水猛獸,能避開就避開,韋德倒也想推诿不幹,可惜那段時間為了打造新兵器欠下的債務數額又太大,羅根那個家夥又不肯讓自己多賒賬,也只能接手下來。

如今想想,倒有可能是X教授故意委授他們讓自己接盤。畢竟換做誰死心眼接了任務以後都會想方設法完成,他又不怕。

男人思維又跑到之前碰上的那對夫妻身上。啊……對了,鷹眼和黑寡婦,也算是圈子裏有名的兩個人物了。一開始是雇傭兵出生,最後跻身複仇者軍團前幾,這種完全不依靠背景全靠着漂亮履歷和能力上位的家夥們确實很值得敬佩。

只要不是把刀尖朝着自己,那就更好了。

門口又傳來了聲音。

男人說:“這門鎖上了。”

女人:“側面有小窗。爬上去。”

韋德睜開眼睛,就看見克林特的臉出現在了小窗外。

“嘿,你遮住了那點白月光,哥們。”

“你怎麽被關起來了?”

“殿下讓我吃驚着迷,這個理由可以嗎?”

這家夥從窗口伸進一只手,想把匕首扔下來。

“喂,我勸你還是別動手比較好。那小鬼說了,是為了保護我才把我關在這的。如果你們想要事情圓滿解決,最好讓我明天能安然無恙的走出這扇門。”

“哦,然後讓你對救你一命的殿下痛下殺手嗎?韋德,你怎麽敢。”

“聽着,讓我放棄這個任務不用太難。我之前就說了,哥都已經動搖了。”

克林特收回他的匕首,臉色卻沒有變好多少:“那麽我們可以聊聊私人恩怨了,關于我的老婆。”

“唔……我能拒絕聊聊這個私人恩怨嗎?”

娜塔莎在門口打斷這兩個家夥:“喂,你們兩個大男人是打算閑聊到天亮嗎?”這兩人一頓,“韋德,為什麽你會被派到這來。你只說了國王情婦,究竟是國王哪位情婦?還有,王城裏發生什麽事了。”

“哦,這個……”韋德在床上撓了撓頭,“你們倆是已經對我放下戒備心,打算從我這打聽情報了嗎?”

“難道不是你已經因為殿下的體貼放下戒備心了嗎?”娜塔莎在門外說道,“我們心裏都明白,如果真的需要選擇的話,殺死一位潛在王儲代價遠比你所收到的金錢要高。”

“……”韋德終于感覺到哪裏不大對了,“告訴我,娜塔莎,你從什麽時候開始就在我們的對話裏下套了。”

“那不是對話,是拷問,死侍。”

“是啊,拷問。”他反應過來,抹了把臉,“好吧。王城最近的大事?你們難道不知道四皇子夭折後,陛下生病身體每況愈下的事嗎?”

“四皇子也夭折了?什麽時候的事兒?”克林特撐了撐手臂。

“喂,鎮上一群王城舊臣,你們怎麽會連這種事情都不知道?”

娜塔莎回答他:“親王殿下去世之前留下的規定,凡居住此地者不得再過問王城諸事。”

“與世隔絕,安然度日。”克林特聳了聳肩,“也就是這個吸引了我和娜塔。”

“……哦,所以你們并不知道國王有情婦這件事。”

娜塔莎語氣略微輕快了些:“我們怎麽可能會知道呢?只是你自己說出來了而已。”

“那我編什麽瞎話出來你們都會相信對吧?”

“如果連四殿下都已夭折,王都陛下膝下無子,王儲空懸。韋德,你弄不清楚狀況嗎?”

黑寡婦的分析力快而精确,“你是為了王儲之争而來?”

“王儲之争?”克林特發出疑問,“不是已經沒有王儲了嗎?除了彼得殿下,還有誰能和他争奪這個位置。”

“你忘了剛剛提到的情婦夫人嗎?”

“那只是個情婦啊!”

“不然為什麽死侍會被委派到這兒來?”

克林特低頭去看他,聽這對夫妻對話的男人兩手靠着腦袋,沖他點了點頭。

“所以你們盯着我又用什麽用呢?如果那位夫人有這樣的野心怎麽可能只委托我一個人。”韋德大喇喇的張開手腳躺在那裏,“來的時候我就把這當做旅行了,像哥這樣閃閃發光的家夥,極有可能就是拿來給你們當誘餌的。真正對殿下有所不軌的家夥,可能還藏在暗處呢。”

從抵達這片區域開始,韋德就已經在心裏盤算過了,就當給自己放個長假,真正權位之争降臨,那些貴族怎麽可能放心花錢把事情和成功希望壓到沒有身份榮勳的雇傭兵身上。

“那位夫人還有多少走狗,我不知道,不過你們的工作恐怕也不會輕松了。”頓了頓,韋德又補上一句,“哦,對了,聽說王城來迎接王儲的禮儀官不日也将到達,我當時接到的任務是下月月晦前解決王儲小殿下,以趕在宮廷人員到達之前。不過這消息也不知道真假,對方早預料到我會把事情曝光給我假信息也有可能。”

說完這些,他擡頭又看了眼窗,白月光投射下來,照在了一片稻草上。

“嘿,你們還在嗎?”

空空蕩蕩的屋子裏回響着他一個人的聲音。韋德小聲嘟囔:“真是的,走也不說聲再見。”他打了個哈欠,“不過這樣也好,總算沒有人打擾我睡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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