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陣前二老已經強強聯手, 用不了多久就能攻下京城。還請主子放心。”
秦樂白尖的下巴,一笑起來眼睛彎彎的,就像一只準備偷腥的狐貍。他只将雙方聯手的事情告訴給如意,等大軍進駐後要做些什麽、準備些什麽一概沒有跟如意交代。究竟是不是誠心實意喊出‘主子’二字,傻子都聽得明白。
如意盤腿坐在蒲團上,勉強用右手指勾起一頁經文翻過來, 嘴巴裏念念有詞。佛堂是由左右兩間耳室和一間放着泥塑貼金菩薩的整堂組成。如意坐在佛像下, 一擡頭就能看到三頭六臂青面獠牙手握三頭戬的怒目金剛。
呸, 佛不像佛。
皇家都信這種殺戮金剛,百姓怎麽能等到仁君治世?
秦樂站沒站相的倚在朱漆柱子上, 聽到誦經的聲音嘲弄的撇撇嘴。
秦樂的父親交代過, 在這段時間裏一定要他監控如意, 畢竟是一步重要的棋子。
“您別太傷神,日後可是要登基的。”
還是忍不住擠兌擠兌, 憑什麽連個正經名字都沒有的人自己還得叫他主子?
如意明白秦樂和他父親都是反王一夥的, 他們诓騙自己利用,還當自己是什麽都不知情的二傻子。
心裏不由的想起曲潭, 那家夥跟他們比起來也算得上鐵膽忠心了。
檀香就着有規律的木魚聲,秦樂幹脆将剩餘的三四個蒲團拼湊在一起, 自己躺在上面毫無形象的閉目養神。半步不肯離開如意身邊。
漸漸燭光閃耀, 一陣風莫名的吹過, 讓佛前的燭火猛的竄了幾竄。窗棱上被人咚咚咚磕了三聲。
“一定是父親找的內應來了!”
秦樂一骨碌爬起, 不顧屁股蛋上的薄灰連忙跑到窗棱邊站定。
“今日丞相何在?”秦樂按耐住激動的心, 對起暗號, 如果沒錯下一句應該是:“只待東風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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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待東風來。”
一聽是對的暗號,秦樂忙打開窗棱露出一條縫隙,就着夜色探頭探腦的往外張望。
在他背後,如意的耳朵不着合計的動了動。就算曲潭的聲音壓的再低他都聽得出對暗號的人就是他。
不知道曲潭又在打算什麽,如意裝作不關心,還是有節奏的敲着木魚閉目養神。他可是知道秦樂是個憋不住話的,無須自己腆着臉問什麽。更何況還是曲潭遞進來的密信。
秦樂接了蠟丸背對着如意走到佛堂角落,影影綽綽的燭火把他的身影拉的時長時短,不停的跳動。側臉在火光下陰暗不明。
他父親在密信中提到一切按計劃進行,并且夾帶了一小包‘鶴頂紅’在蠟丸中。
‘兩日後到達。若他要走漏風聲,寧可毀之不可留!’
這裏說的他是誰根本就不用另廢筆墨,秦樂回過頭眼神劃過濃重的殺意。
輕輕喉嚨,想着面子上還是要跟如意‘主子’交代一聲。于是假笑着說:“一周後他們的人才會到,看來咱們要多在這裏将就将就了。”
如意皮笑肉不笑的應了一聲,放下手中的木魚。
“過來給主子捏捏胳膊,敲了一晚上筋都麻了。”
秦樂一臉見了鬼的表情,根本沒想到如意能使喚他這位堂堂兵部大司馬的掌上獨子!
“您手上有傷,我又不知道輕重。不然叫個小太監過來伺候?”
“既然你這麽‘有心’還是算了。繼位不繼位的,使喚個人都使喚不動。”
“哎,您別這麽說。不是看你傷還沒好透嘛。”
秦樂咧嘴殷勤的笑着,湊過去伸出拇指和食指一點點捏着如意的小臂。
這家夥是不是有毛病?使喚不動人就不繼位了?!
“你先慢慢捏,我眯一會兒。”
如意閉上眼睛,一臉惬意享受。
“喂,喂!”
如意被秦樂從夢中叫醒,看他指指身後才發覺曲潭不知什麽時候過來了。
秦樂在父親的密信裏知道曲潭是他們‘自己人’後,見曲潭的眼光都不一樣了。不再弓着腰附小作低,修長的身軀在夜色中伸展開,嘴角自然翹起,神采飛揚,整張臉賞心悅目極了。
“你到底是不是太監?”
秦樂大咧咧的問出口,根本沒發現身後縮了縮腦袋瓜的如意。
“這與計劃并無幹系。”曲潭真面目示人也懶得說些套話,他懷來還塞着從禦膳房帶來的一包糟鵝掌,哎,快要涼了。
他知道如意無肉不歡,要是真是禮佛吃素,估摸着不等自己來救就得先跑出去順吃的去了。
“這是從禦膳房給兩位公子帶來的糟鵝掌。”
如意一早就聞到飄着老鹵味道的肉香,笑着插說:“秦樂公子要忙着寫經,吃鵝掌占手,不如我勉為其難都代勞算了。”
秦樂對如意一副我吃虧我為你好的面孔有了更深層次的認識,還沒等他伸過手,曲潭已經不動聲色的将糟鵝掌遞給了如意。
像是想起來什麽,曲潭又從懷裏摸了摸,“這是特意給秦公子帶的。”
秦樂眼睛唰的亮了,有佳人惦記自己還帶了美食簡直不要太快活了!
“這是什麽?”油皮小包外表有點皺,看起來有點輕。
“油豆腐皮。”
如意吐出一小節骨頭,抿着嘴肩膀不停的聳動。
“笑什麽!油豆腐皮是我小時候最愛吃的。對身體好,知道嗎!”
秦樂漲紅着臉奪過小包,強忍怒氣說:“曲哥哥,若是有空多帶點葷的來吧,弄點薄酒也是可以的。夜裏你不當值就過來我陪你喝兩杯。”
曲潭搖搖頭,不解風情的回答:“身在東宮,沒有不的當值的地方。還請二位照顧好自己。”
秦樂眼巴巴的望着曲潭走出去的背影,如意在他後面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喂,你說,他到底是不是真太監?曲公公器宇軒昂的模樣不像是被咔擦過的啊!都怪今晚燭光不夠亮,不然就湊近看看他有沒有長胡子。”
如意在邊上聽的尴尬,想起自己也問過曲潭類似的話只想抽自己兩巴掌。
“前幾日曲公公不是一直在你身邊伺候嗎?他平日就是這麽冷淡?怎麽多說幾句都不樂意。”
“對,他就這樣不愛搭理人。”才怪~!
“太子殿下長得雖然人五人六的,不過認真比較還真沒有曲公公樣貌好。若不是他每日卑躬屈膝的在後面,不知道多少宮女對他傾心。哎,要是太子也長這樣就好了,我爹也不會這麽辛苦的翻了。我直接跟了他就好。”
見如意并不搭理他自己又感慨了幾句,忽然想到什麽手中油紙包一扔,嚷着:“你怎麽把糟鵝掌都吃了!那是曲公公看我面子才送來的知道嗎!”
“恩恩,你面子最大。”
将最後一只糟鵝掌放到嘴裏,含糊不清的敷衍着。
“算了睡覺!”
秦樂呼的吹滅跟前的蠟燭,抱着蒲團就讓東耳室去。
“我跟你一起睡,晚上我怕黑。”
**
如意睡得極好,384喂了一丸‘生筋丸’後,第二天起來如意發現自己的手完全恢複,拆開看看掌心居然連疤痕都沒有留下。
第二天晚上,秦樂還是跑到如意的耳房裏休息。
等如意一早起來之後,他還在地上抱着蒲團睡的沒心沒肺,眉眼放松下來的他倒是比醒着的看起來小了很多。
如意不知道他們如果沒經歷這些事情會不會成為朋友,但是當前是不成了。
正想着外面忽然吵了起來,喊打喊殺的聲音越來越近!
反兵到了!
一腳踹起還在睡懶覺的秦樂,他們下一步的行動還得聽他的。
曲潭從後花園裏抄小路拐進佛堂,見到睡眼朦胧的秦樂,不自覺的皺皺眉頭。
“下一步不知秦老将軍如何安排?”
秦樂一見曲潭眼睛頓時一亮,忙說:“爹爹讓我們去後山地道!跟我來!”
曲潭不留痕跡的對如意點點頭,幹脆順水推舟。
一行人走向後山地道,遠遠的就能見到秦将軍站在那裏候着。
見了如意,秦将軍敷衍的拱拱手,眼神中淨是倨傲。
“八王爺正在前面捉拿太子殿下和皇帝。我們就在這裏候一會兒吧。”
曲潭低眉順眼的站在秦樂身後,秦将軍看在眼裏,不禁點點頭。
秦樂與如意的年紀不相上下,等到事情穩定下來,他再除了反王和如意,扶秦樂登上皇位!到時候天下又有幾人知道貍貓換太子了?
秦将軍和秦樂兩人胸有成竹的打算着,不大會兒功夫,前面傳來戰報:‘皇帝駕崩了!’
秦将軍扶着他花白的胡須,揚天大笑,仿佛已經将天下歸于自己手中。
“王司歧抓到了沒有?”
秦樂畢竟年紀小,頭一次見到看人腦袋跟砍蘿蔔一樣的場景,憂心忡忡的問。
“王司歧逃了!不過我們已經派人追了過去,他跑不遠!”
如意趁他們不注意看了眼曲潭,只見他微微颔首,一切盡在掌握。
王司歧被他轉移到宮外去了。就算掘地三尺也不會有人找到。
一陣兵荒馬亂過後,皇宮裏原來的人死的死逃的逃,最後留下的一半是反王的人馬,一半是秦建軍的人馬。
雙方人馬遙遙相望,情況莫名的緊張起來。
“恭喜殿下,重奪大寶!”
八王爺甩甩劍上的血珠子随手插進劍鞘中,快步向如意走來。激烈的戰鬥讓他忘記身上一夜之間起來的膿包。
秦将軍往前踱了兩步,站在如意右手邊。一手拉過腰上的佩劍,面帶笑容的說:“恭喜王爺成就千秋。”
豈料話音剛落就生事故,秦将軍霎時間抽出佩劍半空中輪出一個圈,直直的往毫無防備的如意脖子上砍去!
如意一瞬間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就聽到耳邊暴雷般吼着:“蹲下!”
身體的本能起了關鍵的作用,曲潭的話音剛落,如意就抱着腦袋蹲在地上一動不動。
曲潭手握匕首,三步并作兩步飛身貼了上去。反手持着匕首別過如意頭上滿含殺意的劍,哐當一聲,竟将秦将軍手中的寶劍擊了出去!
“曲潭,你敢啊!!”
八王爺哪裏能放過這個機會,姓秦的打什麽主意他能不知道?!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抽出寶劍直接抹上了秦将軍的脖子。
秦樂哇的一聲坐下地上,裆部濕了一塊。
八王爺不像秦将軍一般輕敵,周圍圍了七八個骁勇善戰的将士時刻保護着他的安危。
“想不到曲公公身手了得,今日立下大功,不如就在本王身邊做事吧。”
曲潭雙手抱拳恭敬的說:“曲某願意效犬馬之勞。”
一聽這話,八王爺點點頭。強忍着背後的不适說:“殿下,微臣來晚了,倒是讓您受驚了。”
除了心腹之外,八王爺政變的口號就是扶前朝遺孤登基,曲潭聽他當衆俯首稱臣,前袍一撩,率先跪下:
“還請殿下登基,光複□□盛世!”
八王爺不知為何眼皮子一跳總覺得哪裏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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