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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屋外有人敲門。

我警醒的睜開眼睛。

屋裏一片漆黑，窮起床靸着拖鞋，将燈打開。李成蹊一身是汗的躺着，整個人迷迷糊糊的。

我從衣櫃裏拿出一條新裙子穿上，打開門，看到紅姐。

“周小姐，董事長過來了，讓我叫一下李先生。”

“哦，你自己叫他吧。”

我打算去陽臺上透透氣，只聽到紅姐說。“李先生，李先生。”

情況像是不對，我轉身過去，眼球自動掃描了他一圈。

“他發燒了，你先出去打電話叫醫生過來。”我又走了回去，把李成蹊扶了起來。

紅姐為難的站在一邊，說：“周小姐，董事長說，讓李先生務必帶你一起過去。”

“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紅姐仍然僵直的站着。

“那要不，你來給他穿衣服？”我看向紅姐。“他現在褲子都沒穿，你要幫忙嗎？”我看向紅姐。

只見紅姐忽然把臉別了過去，背對着我。“對不起，周小姐，只是董事長說，一定讓我把您跟李先生帶到。”

“我會去的，你先出去吧。”

衣櫃裏的衣服挺多，我簡單找了一套睡衣丢到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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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成蹊虛弱的坐了起來，一副求救的眼神。

“剛才不是挺能的嗎？怎麽現在衣服都穿不上？”我沒好氣的把他胳膊擡起來，從袖子裏穿過去，再一顆一顆的将扣子系上。

他抹去頭上的汗，嘴角扯出一抹輕輕淺淺的笑，拽了我一把。

“就你這小身板，還說要保護我。明明是我在保護你。”

他站了起來，瘦瘦高高的，整整高了我一個頭。手掌貼着我的臉，接着刮了一下我的鼻尖。“等我好起來。”

十年不見，李雲獻那臭老頭除了有了些白頭發，氣勢不減當年。他悠閑的坐在客廳裏，不緊不慢地品茶，又吃了些點心。

“爸。”李成蹊走了過去，在旁邊坐下。

他們父子的關系麽，一向不好。

李雲獻出軌成瘾，情人小三一大堆，露水情緣就更加數不清了。所以，李成蹊很小的時候，母親難以忍受就自殺了。這就造就了他沉默內斂，缺愛的性格。同時、外剛內柔、敏感又脆弱。

跟我比起來，李成蹊對他父親的恨，也算不相上下。

“我聽說，你把她從實驗室帶走了？”李雲獻擱下茶杯。“頂多算一個高定的充氣娃娃，怎麽，你難道還想跟她結婚生子嗎？”李雲獻看都不看我一眼，語氣裏充滿了嘲諷與輕蔑。

“父親，您不也是一具行走的充氣娃娃麽，不也有不少人愛上你……”這麽說可能不準确，李成蹊又糾正：“不對，除了我母親，其他人，按照你說的，不過也是圖您的錢。您還不算是充氣娃娃，只是一臺行走的人形提款機。”

許是他們夫人這樣劍拔弩張的對話有了很多回，李雲獻面上不悅，卻也努力按捺着自己的情緒。“行了，我也不跟你多說。你想獲得什麽，總會失去些什麽，實驗室不是你的，這個項目也不是你說了算。當初我答應你把她的實驗對象設置成為你，已經夠給你臉面了。如今你想把自己也變成實驗的一部分？也不是不可以，但有失必有得，你必須跟丹寶訂婚，否則我立馬叫停這個項目。”

“好。”李成蹊答應得很幹脆。“事情說完了，就請您離開吧，訂婚的事情由您安排，我會準時出現。”

李雲獻大概沒料到談話會這麽順利，憋在嗓子裏的話被吞了回去。

他起身，幹淨利落的離開。

“阿顏，你想不想吃紅燒肉，我給你做。”李雲獻前腳剛邁出客廳，李成蹊就坐到了我旁邊。

我本來就是心不在焉的翻書，被他打斷，只好合上書，擡頭看他。“我又不會餓，不需要吃飯。”

“你的身體構造跟正常人一模一樣，正常人有的感覺你都有，五識也正常，雖然不需要吃飯，但是不影響你進食。”

“我不想吃。”

“我想吃，我餓了，能不能陪我吃一點。”他孩子氣的拽着我的胳膊。

他的臉上紅紅的，貼着我的手也燙得厲害。我在他額頭上探了探，真是燙得厲害。“陪你吃飯，行啊，你解釋一下，實驗項目是什麽，是我？”

“你說吧，你不說我也知道，現在的我，跟爸爸一樣，在實驗階段，對吧？”

“嗯。阿顏，你是除了叔叔之外第二個上傳記憶後擁有自主意識的AI。”

“從碳基生命變成了矽基生命……”我想起父親的話。“這麽說來，我算是，這個項目的2.0。我記得爸爸的身份屬性是父親，我，的身份屬性，是你的lover？”

“這不是我本意。”他着急解釋。

“算了，是誰的本意都不重要了。”

紅姐叫來的醫生這會兒進了紫園，正在給李成蹊開藥。我趁着間隙去了廚房，做了幾道菜。

李成蹊就着熱水吃了藥，從身後摟住了我的腰。“你在切土豆絲麽？”

“不然呢？怕你光吃肉會膩。”砧板發出篤篤篤的聲音，土豆被我切得整齊又統一。果然，機械化之後，做什麽事都不太一樣了。看過一遍菜譜便把步驟都記住了。

“阿顏，你怎麽不問我訂婚的事。”

“吳丹寶特意來通知我，我早就知道了，還問什麽。”

“你不生氣？”

“我只是你的私人訂制，又不能跟你結婚生子，有什麽好生氣的。你跟我膩膩乎乎的，該生氣的，應該是你未婚妻。”

“阿顏。”李成蹊一本正經的把我身子扳正，與他面對面。“一個月後的訂婚宴上，我會在所有人面前死去，然後，我們一起走，去一個沒有人能找到我們的地方。新的護照、身份、我都已經準備好了。”

他的這番話，我沒太能理解。

“死？”

“假死。”他補充道：“我私底下讓陳博士按照我的樣子做了一個AI，一個月後，就在訂婚宴當天，被喚醒的AI會跳下焚化爐，到時候沒人會知道跳下去的不是我。”

他的一番話，令我想起了一些往事。

當初，父親也是跳進了焚化爐，頃刻間被燒化，記憶芯片也燒得全無，一點點痕跡都找不回來。

“你名利傍身，完全可以安心做你的李家大少爺，還有膚白貌美的未婚妻，何必要這麽做？”

“你說的這些，于我而言沒有任何意義。”

我舀了一勺湯放在他碗裏，自己也盛了一勺，喝了一口。“你怎麽确定我想跟你走。”

“我不确定，所以……”

話沒說完，李成蹊倒在了飯桌上。

我在飯菜裏放了安眠藥，劑量不大，加上他本來就吃了感冒藥，這會兒沉沉的睡了過去。

我輕車熟路的回到了實驗室，用手指打開了休息室的鎖，找了套工作裝穿上，戴着口罩，大搖大擺的上了四樓。

實驗室內，陳清玉正在專心致志的工作，顯然沒有察覺到我。

“有什麽事嗎？”他頭也回。

我把口罩拿下來，将實驗室的大門鎖上，把密碼設置成了最高級權限訪問模式。

“沒什麽事，請你幫個忙。”

陳清玉從轉椅上回過頭來。

“你是怎麽……”

“能離開還不能進來嗎？先別問了，我們來做個交易怎麽樣。”

“什麽交易？”

“我想，當年父親臨走前加密了不少實驗資料吧，到現在，你們都沒能知道密碼是什麽。你對父親的密碼感興趣嗎？”

“當然。”

見他眼神裏充滿了求知欲，我有了十足的把握他會幫我。“當今世上，只有我能破譯父親留下的密碼。我猜，很有可能是我的瞳孔數據，現在，你帶我去找到我的屍體，我們先試試。”

“你的屍體？”陳清玉顯然沒有搞懂。

“哦，就是，我出車禍之後的屍體。我敢保證，屍體這會兒你們還保存着。”

“在一樓的庫房放着。”

“方便帶我去嗎？”

“跟我來。”

我本以為會很難的，事情順利得讓我很吃驚。我跟着陳清玉坐了電梯到一樓，他在前臺登記之後就帶我進到了他所說的庫房中。

這個地方，跟醫院的停屍間倒是很像。

按道理，專門設計研究AI的實驗室不可能有什麽停屍間，大概是把我跟七七八八的機型放在了一起，單獨凍在某個冰櫃中。

陳清玉拉開了其中一個櫃子，将透明的袋子拉開，裏面呈現出了一具被碾壞但頭部完整的人體機械。

“這就是你說的，屍體？”

“嚴格來說，這個是你的一代體。”

一代體……

我抓着櫃子裏的頭部，翻轉過來，在頭部看到了編號。NO.829145。

“你們找到我的時候，我就是這個樣子？”

陳清玉顯然不能理解我的失控，怔怔地。他推了推眼鏡，點頭。

我扶額，眼淚從指縫中流出。怎麽會這樣，怎麽可能呢。“你是說，十年前，我就死了？我在西城的十年，都是作為一個AI活着？”

“周小姐，你不知道自己是AI？”陳清玉篤定的說：“你不可能不知道，就算你能按照人類的方式生活、可你總有這樣那樣的方法會知道。比如公司體檢、機場的安檢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