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 很久很久以前（十二）

高一課業相對而言比較松, 學校沒有不近人情的克扣他們的暑假, 期末考試結束之後立刻把這幫孩子們放出去。

天氣漸漸熱起來, 正午太陽最毒辣的時候，連院子裏的野貓都要找陰涼的地方躲着。

由于現代科技越來越發達, 孩子們的愛好從滿大街跑, 逐漸變為追逐各種新鮮奇特的電子産品，在大院裏跑跑鬧鬧玩捉迷藏的時代好像過去了。

每到天熱時, 大人們也不願意出來挨曬, 整個大院變得異常安靜。

只有衛玖這個異類，太陽越毒辣，他越想要出來晃蕩，仿佛只有這樣, 才能抒發他內心的澎湃狂躁。

“九總, 這麽熱的天，你非要喊我跟你爬山, 是不是閑得慌啊。”劉宣熱的跟狗似的，把摩托停在衛玖跟前，累得直喘氣。

衛玖繞着他的摩托轉了兩圈, 避開話題反問道, “你什麽時候搞了個這玩意？”

“什麽玩意不玩意的，你說話能不能放尊重點, 這是我老婆！”劉宣揚起頭, 得意洋洋的說, “你不知道我為了買它回來, 攢了多久的錢，還問我堂哥借了不少，過兩天得去打工還給他，這個暑假不能跟你浪了。”

“哦，那我也跟你打工吧。”衛玖想了會，“我暑假也沒事做。”

“倒也行，你攢點錢，說不定下學期談戀愛呢。”劉宣點點頭，順嘴提議道。

“我談個什麽戀愛，閑得慌而已。”衛玖對戀愛這種事似乎完全不保希望，順嘴說了句，拍拍劉宣的摩托後座，“這玩意，能給我騎嗎？”

“想得美！我老婆呢！”劉宣斷然拒絕，“哈雷是每個男人的夢想，你知道嗎？”

衛玖顯然不知道，他也不包含在每個男人中。不過後來他還是成功從劉宣手裏要到鑰匙，跨上拉風酷炫的摩托。

在山上兜兩圈下來，趁着暑假清閑的工夫，衛玖跟劉宣來到他堂哥的修理廠當了兩個月小工，粗算也賺了幾千塊錢。

衛玖确實是個沒什麽規劃的人，即使賺了錢也沒有想花出去的念頭。至于劉宣說的交女朋友，更是被他想都不想就排除在外。

還有幾天便該開學了，劉宣的堂哥給他們結了工資，讓兩個人回去休息幾天。可憐的劉宣因為之前跟他哥借過錢，到手只剩了可憐的二百，還遭衛玖嘲笑了一通。

兩個人結束打工生活之後，衛玖回到大院，遠遠看到一輛搬家車從裏面開出來。

大院裏的房子都是自己蓋的，居民生活在裏面幾十年，很少有搬進搬出的情況。不過這也跟自己沒關系，衛玖盯着看了會，覺得無趣，晃蕩着往家裏走。

他轉到小路上，搬家的車裏剛巧鑽出一個姑娘，輕盈的跳下來，抱着自己的書包跑進大院裏。

“惠惠，你慢點。這裏不需要你幫忙，你帶着肖陽去別的地方玩吧。”胡麗叫住女兒，怕累到她。

惠惠？這名字聽起來真耳熟，讓衛玖不由得想起某個大魔王。

不過這樣的小名實在太普通，臨東重名的姑娘沒有一百也有八十。衛玖聽到聲音也懶得回頭看，徑直往自家裏走。

肖徽站在自家門前，朝旁邊小到上看了眼，見到一個高高瘦瘦的男生消失在拐角。

胡麗跟上來，見她愣在那裏，便說，“怎麽？是不是想起誰了？以前你在大院裏，跟周圍孩子玩的都挺好，尤其是住在咱家後面的那個男孩。”

“是嗎？”肖徽離開的時候才四歲，腦子裏只有模糊的記憶，并不确定自己跟誰玩的好。

“我騙你做什麽？你跟他玩的特別好，後來要走的時候，坐在飛機上還說舍不得人家，等以後要飛回來看看呢。”胡麗想起女兒年幼的過往，輕聲笑了下，催促道，“你要不要去找他？”

“別了吧，這都十年過去了，人家可能都不認識我了。”肖徽流露出拒絕的意思。

小時候的玩伴固然珍貴，但孩子的記憶相當脆弱，她雖然還有微弱的印象，卻實在不敢保證對方還記得自己。何況年幼的自己，實在不是個好相處的人。

在鳳城的十年裏，肖徽變化非常大，漸漸成了通透的人，掩藏自己本質上的鋒芒，跟誰都相處的溫和融洽。可少不更事的時候，沒少讓自己的玩伴們為難，現在回想起來，那對他們大概不算是很好的經歷。

“她不想去，你也別逼孩子。”肖建華提着大大的行李箱從後面過來，縱容的說，“都一個大院裏，要見面也不差這麽一會。等咱家裏都收拾好了，再去周圍鄰居家裏拜訪。”

“也行。”胡麗點點頭，沒有繼續逼迫肖徽。

衛玖回到家躺在床上。工作半個月，雖然算不上多麽累，但疲倦感卻相當真實。他閉上眼睛，本以為會直接睡過去，可眼前卻出現一個揮之不去，無法忘卻的身影。

“小九哥哥。”

“你以後也要跟我玩。”

“你一定要記得我，知道嗎？”

大概是新來的鄰居，有着跟記憶中女孩相似的小名，讓衛玖又從記憶裏翻出那段美好的過往。本以為女孩離開，他會很難過，像母親離開時那樣，從此一蹶不振。

事實上，大概因為那個姑娘是溫暖的人，他們之間也不是生離死別。在她遠走之後，衛玖經常想起她，卻并沒有太多難過，而是充斥着些許希冀。

明明她不可能回來，即使回來也不是現在。鳳城那樣發達富饒，氣候适宜，讓人神往的大城市，呆慣了以後怎麽可能還有人願意回臨東這樣的小地方？

不過是日常懷緬罷了，衛玖翻了個身，正準備抛棄念頭睡過去，忽然手裏響了幾下，是顧星岚發來的私聊消息。

顧星岚：大後天早上八點報名，你可不要再遲到了。

衛玖：沒忘，我會準時去的

顧星岚：你記得就好，報名的時候檢查儀容儀表，你最好處理一下

衛玖：行

雖然在老師眼裏是個抽煙喝酒燙頭的問題學生，實際上衛玖并沒有不良愛好，對發型也沒啥執念。他長得好看，就算剃了光頭，依舊是整個八中最俊俏的崽。

衛玖簡單回複之後，翻了個身，臨睡前還在盤算，明天早上得找了個地方把頭發剪了，不然的話，到學校以後老趙可能會用剪刀，直接把他咔嚓了。

興許是真的累了，衛玖第二天醒來已經到了中午。要不是肚子餓，他可能會睡到下午。

随便找了點東西吃了之後，他沿着小路走到外面不經意掃了眼。

那扇緊閉多年的門開着，有人住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