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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蘇星芒還在“繼續讓老爺子以為這是沈未特地為他買的”和“告訴老爺子這不是沈未專門買的而是從他姐姐那裏拿來的”兩種想法中間搖擺不定, 沈未已經微笑着開口了:“是是是叔叔您說得對, 沒有買賣就沒有殺害,以後我不僅自己不買這種貂毛畫筆,我還要說服身邊的人都盡量不用。不過這次這套, 是別人送給我姐的,她畢業之後好久不畫畫了, 放着也不用, 我想着這既有的殺害已經形成了, 要是再閑置不用就更是資源的浪費,正好蘇哥說您喜歡畫畫,我就給您送過來了。叔叔,這既有的殺害結果已經不可逆了, 我們能做的只能是防止以後繼續的殺害,何況,這好東西還是要送給最适合的人的。”

蘇世福“唔”了一聲, 點點頭:“那這套我就收下了, 不僅收下, 我還得好好用,才能對得起這些動物毛。但以後千萬別給我買了。”

一旁的蘇星芒先松了一口氣,埋頭回了幾條微信之後一擡眼, 發現沈未又跟老太太拉起了家常, 不知道說了些什麽,逗得老太太一直笑眯了眼。

這沈未,倒挺會哄老人開心的。

幾天之後就是蘇世福生日, 恰逢蘇家來了兩個親戚,是蘇世福堂弟的兒子兒媳,來找最好的醫院治療不孕不育的。

蘇世福老兩口自然要熱情接待堂侄夫婦,就讓蘇星芒在附近訂了最好的飯店。正好這幾天用那套貂毛畫筆用得非常順手,除了吃飯和睡覺,幾乎是筆不離手,就特意叮囑蘇星芒:“你把小沈也叫上。”

“爸——我前些天剛把他拒了,說你不喜歡有外人一起慶生,現在到這天了突然又邀請他,就算人家不計較,願意來,也不定有沒有時間呢。”蘇星芒無奈。

蘇世福瞪他:“是我說的不喜歡別人來為我慶生嗎?我說了嗎?明明是你自己揣測的我的心思!還有,你要是不邀請他,萬一我們去飯店吃飯的時候正好碰上他呢?他會怎麽想?你口口聲聲說我們家裏人過生日從來不邀請別人,結果轉頭就跟親戚一起去飯店了……”

也是。蘇星芒嘴上雖然還嘀咕着“我當時哪兒能想到會有親戚不請自來,還來得正是時候”,手裏已經拿出手機準備給沈未打電話了。

蘇世福還在唠叨着:“再說了,你這從來不帶朋友回家的人,都帶小沈回來兩次了,我和你媽也都挺喜歡那小夥子的,請他來吃頓飯怎麽了?還能跟他那麽見外?”

蘇星芒正要撥號的手忽的一頓。那年他在心裏發過誓,以後絕不輕易帶男人回父母家,現在竟然如此輕易地帶回了兩次?

蘇世福見他略一愣神,又問:“那天你媽還跟我說,覺得小沈人很好,說你要是能跟他成了她絕對滿意,可我看小沈也不像你們同類人,你……”

“不成不成,成不了。”蘇星芒連聲道,“我要是找不到合适的,單着也挺好的,可別禍害別人家的孩子了。”

蘇世福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沒再說別的:“你給他打電話問問他有沒有時間吧。”

蘇星芒放下手機:“我跟他給你們一種我們可能會好上的錯覺嗎?那我真要好好琢磨琢磨要不要請他過來吃飯了。”

“叫你打你就打!”蘇世福一揮手,“怎麽還矯情上了?我跟你媽只是覺得小沈人好,覺得你們如果有可能發展的話,我們一定不會反對。但你要說不可能,那就算了呗,又沒說我們看你倆就一定咋了。再說了,你要是真的對他坦坦蕩蕩沒別的想法,還怕請他過來吃頓飯?”

蘇星芒默然半晌才說:“真的不可能。一個男人直不直彎不彎我還是能看出來的。”說完他也沒等老爺子回應,自己撥通了沈未的手機號。

沈未自然是求之不得,當即又買了禮物趕過來。

這頓生日宴的氣氛不鹹不淡,慶生的祝福語說完,大家碰完杯,就有些找不到話題了。在飯局上讨論不孕不育似乎有些不太恰當,蘇世福只能向堂侄兒詢問“你爸你媽還好吧”“他們怎麽沒有一起過來玩玩啊”之類的話,而蘇星芒甚至都沒怎麽見過這個隔了一層的堂弟一家,除了不停招呼他們吃菜,偶爾問問他們的工作情況,也不知道還能聊什麽。倒是沈未,很能在即将冷場的時候開始一些新話題,讓氣氛不至于尴尬,又不顯得自己喧賓奪主。

如果是一直這樣,這頓飯倒也還算融洽,但那倆親戚卻聊着聊着就将重點轉移到了正在埋頭苦吃的蘇瑞霖身上。

或許他們覺得圍繞着小孩子總會有聊不完的話題,于是就開始了沒完沒了的詢問。

“你幾年級了?學習好不好啊?考試有沒有得一百分啊?”

“我一年級。”蘇瑞霖簡短回答了就又不說話了,繼續啃手裏的雞腿。

蘇星芒幫他回答:“一年級第一學期都沒還結束,還沒期末考試呢,再說我們這邊的小學都不排名次的,你只能知道他是優星還是優還是良。”

親戚又追着蘇瑞霖問:“你是班裏的小幹部嗎?”

“我們一年級還沒選呢,二年級會選。”蘇瑞霖頓了頓,“我肯定是要競選二道杠的。”

親戚說:“二道杠怎麽夠?你肯定得要争取三道杠啊。”

蘇瑞霖有些茫然,擡頭問蘇星芒:“我們有三道杠嗎?不是最高就是二道杠嗎?”

“好像四年級以上有,三年級以下好像最厲害就是二道杠。”蘇星芒拍拍他。

“那就是各地不一樣吧,老家那邊就是一年級就可以競選三道杠。”親戚又開啓了下一個問題,“你都有什麽特長啊?”

“我會踢足球,還會中提琴,還會打架子鼓。”蘇瑞霖一項一項地數着。

“中提琴?我只聽說過小提琴和大提琴,我孤陋寡聞都不知道有中提琴這麽一種樂器。”蘇星芒那位堂弟笑道。

蘇星芒正想科普一下,那堂弟媳先搶着說自己老公:“所以說你見識少啊,中提琴長得就跟小提琴差不多,也是夾在脖子上的,就是比小提琴長得大一點點而已。”

“哦,既然差不多為什麽要區分中提琴和小提琴?而且我也沒聽說過身邊有誰家孩子學中提琴的。”

“音色還是不一樣的,學中提琴的人是很少,所以好多孩子都是小提琴拉得不好才改拉中提的。”堂弟媳脫口而出。

蘇瑞霖有些不高興,繃着小臉道:“我才不是小提琴拉得不好才改學中提琴的呢。”

蘇星芒也說:“霖霖小提琴也拉得挺好的,但我覺得現在樂團最缺的都是中提琴手,所以想讓霖霖轉中提。他們學校樂團在全國小學生樂團裏都非常有名,而且是二年級以上擇優錄取的,但霖霖才剛一年級,就已經破格進了他們學校的樂團了。”

堂弟媳這才意識到剛才那話的不妥,趕緊找補道:“我說的是有些孩子,你們家這情況肯定是不一樣,家裏就有個名師天天指導,那肯定能成才啊。”

堂弟似乎也是有心想調節氣氛,又開始逗蘇瑞霖:“那你給我們表演一個節目好不好?”

蘇瑞霖已經有些不耐煩了:“表演什麽啊?這兒又不能踢足球,也沒有中提琴和架子鼓。”

“那你給我們唱個歌呗。”

“我不會唱,我唱歌跑調。”

他這是小孩子賭氣的話,他從四歲多開始學小提琴,後來又學中提琴和架子鼓,音準、節奏感什麽的都是沒問題的,唱歌自然不會跑掉,但親戚卻沒看出他已經生氣了,還在繼續:“沒事沒事,跑調的我們也聽。”

“我不想唱。”小家夥明确拒絕了。

“那就……叔叔考你算術題吧,一百以內的加減法怎麽樣?”

“我不想算。”吃飯吃得好好的,算什麽算術題?

蘇星芒有心想打個圓場,張了張嘴卻沒吭聲,他還真想看看看蘇瑞霖接下來的反應。

一旁的沈未更是表面上雖不動聲色,內心早就盼着看好戲了。

“要不你給我們背首詩吧。”

蘇世福雖然也不喜歡別人動不動就讓孩子表演一個節目或者動辄就要考考孩子,但此時也還是勸蘇瑞霖:“那就給叔叔嬸嬸背首詩吧。”還給蘇瑞霖使了使眼色,意思是随便背一首了事,就可以好好吃飯了。

爺爺開了口,蘇瑞霖擡頭看了看蘇星芒和沈未,見他們都沒什麽表情,于是放下筷子:“好吧。”

一桌子人都等着蘇瑞霖背詩,他不緊不慢地開了口,童聲清脆:“李白乘舟去拉屎,忽然發現沒帶紙,勇敢伸出大拇指,一摸屁……”

“胡鬧!”蘇世福一拍桌子,“背的什麽亂七八糟的?你們老師是這麽教的嗎?”

“我們班好多男生都是這麽背着玩兒的。”

“古詩是能随便改的嗎?而且還改得這麽粗俗惡心!你們一個個的都不好好學……”

“正确的我也會背,我就是覺得這個比較好玩嘛。”

“正正經經重新背一首!”蘇世福命令。

蘇瑞霖又看了看蘇星芒和沈未,見他倆都面帶笑意,一個深一個淺,卻沒有要為他說話的意思,于是一撇小嘴:“好吧。床前明月光,灑了一碗湯。舉頭拿毛巾,低頭擦褲dang。”

蘇世福這次是真生氣了:“叫你好好背一首,你非得亂來是吧?”

蘇瑞霖嘴角撇得更委屈了:“這又不是我自己瞎改的,這是《果寶特攻》裏面陸小果說的。”

蘇世福經常陪孫子看動畫片,倒也知道《國寶特攻》,但依然生氣:“動畫片裏的角色這麽亂改了你就覺得那是正确的嗎?哪個是對的哪個是錯的你分不清楚嗎?你這小腦袋裝的都是些什麽……”

蘇瑞霖起身就往外跑:“爺爺我去上衛生間。”

蘇星芒也忍着笑跟他一起去了:“我去看看。”

蘇世福跟親戚嘆道:“現在的孩子,這天天接觸的都是什麽亂七八糟的……”

親戚笑道:“小孩子嘛,都這樣。”頓了頓又湊到蘇世福身旁,“二伯,有句話不知道該不該說,霖霖這沒爹沒媽的,隔代教育确實是會有缺陷的,星芒哥要是有時間,還得多管管他。”

沈未正拿起筷子想夾菜的手猛地頓住了。

沒爹沒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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