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早上六點, 是溫眠一直以來起床的時候。
将醒未醒時分,溫眠蹭了蹭被子,閉眼懵了好一會兒, 才準備起身。
然後, 她差點吓掉床下。
“你你你你……”
不遠處, 坐在椅子上的鐘遠神色淡淡看着她;“你不會失憶了?”
“……”
他在說冷笑話。
經過剛剛的驚吓,溫眠一下子就醒了。想起了昨晚的事情, 抱歉地對鐘遠笑了笑。
昨晚她抱着鐘遠說了好多話, 鐘遠回答什麽她不太記得, 總歸不是太好的話, 只記得最後, 她耐心耗盡,拉着他的手, 理直氣壯說:“晚上跟你跑了兩地了,你現在跟我去個地方。”
鐘遠乖乖地跟着她走了,還沒走出樓道,鐘遠便要背她。一個人嘴裏拒絕她卻又無時無刻關心着他, 溫眠現在心情奇差:“不用,踩就踩了,又不是嬌滴滴的公主。”
話剛說完,她一下就被人打橫抱起。
鐘遠抱着她走過來時的街道, 他不跟她争執,卻用行動表明,在他心裏, 她就是嬌滴滴的公主,一定要幹幹淨淨,站在陽光下甜甜地笑着。
溫眠同樣難得地沉默了,一路安靜地坐車,帶着鐘遠來到自己的小天地。
“喏,我住在這裏。”溫眠十分坦然,“這才是我,不是公主,不住在宮殿,也沒有大大的落地窗。我們是一個世界的人,你不用把我想得太好,也不該抗拒我的。一個人可以走得很快,兩個人才能走得更遠。”
“身處黑暗怎麽樣,總有一天我們會走出來的。”
溫眠說了一大通道理,心裏自我肯定了一番。結果擡頭就看見鐘遠仿若未聞,緊蹙着眉打量四周。
就像現在這樣。
醒來的溫眠匆匆洗漱,又帶着鐘遠出來吃早餐。
不到七點,早餐店裏坐着不少人。溫眠眼疾手快占了個位置,把鐘遠壓在桌子這邊占位子,自己去跟老板點了兩碗湯粉。
“跟那天的番茄米線一樣好吃。”溫眠是這樣說。
老板雖然忙碌,但動作麻利,很快端來了兩碗湯面。
“怎麽樣?好吃嗎?”溫眠看着鐘遠嘗了第一口,忍不住問道。
鐘遠:“嗯。”
溫眠小小的松了口氣,也開始享用自己的早餐。只是早餐吃得并不專心,溫眠時不時會打量着鐘遠,暗暗猜測他的心情。
昨晚他們聊了很久的天。
溫眠和他講自己的故事,講她為什麽要搬出來,講她未來的打算。晚上是極其适合敞開心扉聊天的,密閉的空間裏只有他們兩個人,溫眠的聲音溫柔而柔軟,不知不覺中鐘遠就放下心防,講了一些自己的事情。
在此之前他從未與任何人講過。
再後來,溫眠即使強撐着也有些困了,她靠在床頭,嘴裏信誓旦旦保證:“我不會睡的,我就靠一靠。”
靠上去之後溫眠再沒記憶,直接熟睡過去。
鐘遠本要離開,但奈何這地下室的門用的是老舊的鎖,沒有鑰匙便打開不了。鐘遠找遍地下室都沒找到開門的鑰匙,不得已在椅子上坐了一晚上。
不遠處是睡得正香的溫眠。
夜晚大抵是難熬的。
鐘遠突然出了聲:“你要不要換房子?”
“嗯?”沉浸在回憶中的溫眠懵了一下。
“換房子。”鐘遠說,“至少換個有窗戶的。”
在此之前,他是不知道溫眠當下的處境,只知她艱難,卻不知道有這麽艱難。若是他自己住在這個地下室,他并不會覺得有什麽不好的,但是這事放在溫眠身上,他便覺得接受不了。
心疼來得非常突然。
但溫眠本人是不覺得自己艱難的,她一直維持着樂觀積極的心态,反倒是讓鐘遠偷偷多看了她好幾眼。
眼見着溫眠持續茫然着,鐘遠話多了一些:“可以考慮租個單間,我問過價錢了,你們小區就有人租的,價錢差不多的。”
這事沒有點人脈是打聽不到的,所以溫眠一開始就沒考慮過這個。
“那萬一我跟同居室友吵架了怎麽辦?”溫眠突然問道,“你是不是覺得我性格很好,跟誰都處得來?”她反駁自己,“我不是這樣的,我性格很奇怪的。”
“不要這樣說你自己。”
“只有你覺得我不奇怪。”溫眠緊跟着補充,“你真好。”
“……”
鐘遠扛不住,沉默了一會兒。
溫眠本以為這事就消停了,沒想到鐘遠竟然給她找了個借口,認真道:“如果錢不夠的話,我這裏還有一些。”
溫眠心裏想,還有完沒完了啊。臉上卻露出打趣地笑:“喲,你現在就想養我了?”
“……”鐘遠被堵得說不出話來。
溫眠還在繼續:“現在太早了吧。”
“……”
“你以後別這樣說了。”過了一會兒,鐘遠嚴肅道。溫眠還以為自己玩笑開過了,嗯了一聲就沒說話了。她早餐還沒有吃完,得抓緊時間了,等下還要去學校上課。
殊不知鐘遠心裏也覺得煎熬,沉默了一會兒開口解釋:“你、你別生氣。我不是你想的那個意思,你這樣說對自己的名聲不好。”
溫眠看着鐘遠頗有些緊張的神情,心裏突然柔軟起來:“我沒生氣,我知道你是為我好。”
鐘遠這次沒再否認。
吃完早餐,兩人便分別,各自回到自己的教室。
至于搬家的事情,沒談妥,只能無限擱置。
溫眠到了教室便沒有再想其他的,翻開書本就是學習。因為昨天與鐘遠聊了很久,忘記背單詞了,今天還得補回來。
一直到中午吃飯的時候,溫眠才又想起鐘遠。她有些想他了,尤其飯後她經過一家甜品店,看到門口的招牌冰糖雪梨汁,想起鐘遠微啞的嗓音。
他的喉嚨似乎有些不舒服。
不不不,她昨天已經跟他過于親密了,今天理應放松一點,不能追在人後面,不然容易把人吓跑。溫眠在心裏和自己說,不能這麽快去找他。
“請問鐘遠在嗎?”
上課前,溫眠提着自己買的冰糖雪梨汁,來到鐘遠的班級。還沒到上課的時候,教室裏沒什麽人。恰巧有個男生出來,溫眠禮貌湊上去問了一下。
下一秒她看到男生的臉,愣了一下。
是顧懷,年少的顧懷。
清清爽爽,有些小帥。不過有些習慣倒是她記憶中的樣子,無論何時嘴角都有一抹笑意,顯得平易近人,就像鄰家哥哥一樣。
還是顧懷咳了一聲,溫眠才反應過來。
顧懷嘴角似笑非笑,手往另一側指出:“喏。”
溫眠下意識朝着那側看去,鐘遠正站在那裏,不知道看了多久。溫眠沒想那麽多,直接朝他這邊跑過去:“鐘遠。”
鐘遠不理人,站在原地不吭聲。
“生氣了?”溫眠問。
鐘遠幹巴巴回道:“沒有。”
嘴上說着沒有,臉上卻一點笑容都沒有。溫眠心裏嘟囔了一句,但卻笑着将手中的東西舉到他的面前:“我發現你的嗓子啞了,冬天有點幹,喝點這個潤潤喉吧。”
她獻寶似地将東西捧到鐘遠面前,鐘遠沉默幾秒還是接過,臉色也随之緩和下來。
“醋精。”溫眠小聲嘀咕,沒想到鐘遠還是聽到了,“你說什麽?”
“沒有沒有。”溫眠趕緊搖手,“你記得要喝哦,保護好自己的嗓子。”
她笑眯眯對他比了心,随即匆忙跑了。
鐘遠拿着她送的雪梨汁,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盡頭,終于忍不住,低頭笑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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