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第五篇、

夏臨把常書平的手放下來,輕輕地抓在掌心。常書平的指尖有些冷,他試圖抓緊一點,以此溫暖冰冷的指尖。

躺在被子裏的常書平身上是熱乎的,暖暖的溫度讓夏臨很是安慰。

“書平,我愛你。”夏臨再一次告白,往常書平躺着的方向湊過去,試圖親吻常書平微翹的唇瓣。

但他還是沒有親下去,最終只能用自己的額頭輕輕抵住常書平的額頭。

“呼……”夏臨吐出一口氣,灼熱的氣息噴在常書平臉上。

他決定再來一次,仿佛要把積壓了二十五年的欲望全部釋放。

常書平顫抖着,他想要咬緊自己的嘴唇,卻被一個塑料口球阻止了動作。

床板的嘎吱作響掩蓋了男人的啜泣,被塞着嘴的男人說不出他任何想要表達的感情,流出來的眼淚和堵不住的唾液浸濕了枕巾。

和幾天前不一樣的是,常書平不再試圖阻止夏臨的侵犯,而是努力放松自己的身體。妥協嗎?不,只是很疼而已,而且也無法阻止夏臨的侵犯,他只能用這樣卑微委屈的方式保護自己。

這種侵犯式的愛意,真的是愛嗎?

夏臨摘下常書平的口球,聽到的是微弱的求饒:“求你了……不要……”

但這似乎成了刺激猛獸攻擊的命令語言,夏臨埋下頭,繼續自己的行為,毫無憐憫地撕裂還未愈合的傷口。

冰冷的液體砸在常書平的胸口,夏臨抱着常書平的大腿,跪在常書平身前,閉着眼,雙肩聳動。

“我該怎麽才能停下來?你告訴我啊……書平……我真的好愛你……”

聽不出夏臨這番話是否有悔意,只能看到他在哭泣,明明是施害者,卻像個被害人一樣抽噎不已。

常書平的眼淚止住了,雙眸裏毫無波動,不知道看向哪裏,也不知道該看什麽。他習慣了黑暗的環境,借着窗外透過窗簾射來的陽光,他能看到夏臨哭泣的模樣,毫無遮攔地,毫不掩飾的悲傷。

常書平的手指動了動,默默抓緊了床單。

夏臨結束這樣的施暴,穿好褲子,端來水盆,仔細地幫常書平清理身上的痕跡。

“疼嗎?”夏臨問。

那個嘶一聲倒抽冷氣,還笑着回答他不疼的男人,或許再也不存在了……

常書平莫名其妙地被車刮了,小腿上留下一道不輕不重的劃傷,他走在路上,覺得小腿癢癢的疼疼的,才想起低頭看一下剛才被車撞到的地方。

和他并肩走在校門外小吃街的夏臨發現了常書平的異樣,于是停下來,問他怎麽了。

“剛才出校門的時候好像被車刮了。”常書平輕描淡寫地說。

夏臨急得蹲下來,小心仔細地幫常書平挽起褲腿,看到了一條在當事人眼裏算個毛,在夏臨眼裏簡直堪比癌症晚期必須嚴肅治療的劃傷。

破皮滲血中的傷口,也不過一指長罷了,面積不大,最寬一公分,甚至都沒到肉裏去。

受過傷的人知道,不扯到神經是不知道疼的,而人的表皮神經最豐富,傷得淺表反而越讓人疼得受不了。

常書平心中警鈴大作,試圖阻止夏臨給他上藥。

然而夏臨這種鋼管直才不管你咧,摟着常書平的腰就要把人打橫抱起。

“你你你停下來!我自己能走!”常書平捶打夏臨,伸手指了指一旁的花壇:“到那邊坐一會兒,結痂就好了。”

夏臨嚴肅得仿佛常書平的老媽:“不行,感染怎麽辦?”夏臨說着,堅持要去附近藥店買碘酒……

“你是想辣死我!”常書平氣得直拽夏臨,但是鋼管直的拉力大于傷者的拉力,夏臨很快掙脫了常書平,風風火火地穿過馬路朝對面的小藥房小跑過去。

常書平無奈,深吸一口氣,看了看自己還在滲血的傷口。這麽一看,的确有些猙獰。

碘伏買回來了,還有棉簽和蒸餾水。

夏臨拿着碘伏瓶子一手舉着棉簽,單膝跪地,仿佛要來一場求婚,看得常書平眉頭皺成一股繩。

“怎麽感覺有點別扭……讓你一男的給我上藥多不好意思……”常書平說着,偏過頭去。他沒發現自己的臉因為害羞而變紅。

“那有什麽?校醫室那個穿白大褂的難道是人妖?”夏臨毫不在乎地說,他現在只想給常書平好好上藥。

沾滿碘伏的棉簽擦上常書平的傷口。

“嘶……”常書平倒吸一口氣。疼,火辣辣的,他怕疼,幾乎沒讓自己受過傷,如今卻要受這種委屈!而且是大庭廣衆地受這種委屈!

“疼嗎?”夏臨一邊上藥一邊問,他已經很輕地在上藥了,再輕棉簽就得在傷口上當磁懸浮列車了。

“不疼……”常書平咬牙切齒地笑,卻似乎是想咬死這個給他上藥消毒的男人。

“那個,疼就說……嗯……我再輕點。”夏臨說。

“你別磨磨唧唧的!快點上完!”常書平憤怒地催他。

夏臨聞着碘伏的味道和常書平鞋子上傳來的淡淡新鞋塑膠味,心滿意足地笑着,甚至想彎下腰舔一下傷口,用口水消毒可是老辦法,而且溫和無刺激誰用誰知道。

上藥仿佛上了一個世紀,夏臨擡起頭,看着常書平黑中發紅的臉色,呵呵地笑了。

“你就知道傻笑!”常書平舉起拳頭,砸在夏臨結實的臂肌上。

“別留疤就好,這樣能好得快些。”夏臨笑着說。

“啧,疼死了……”常書平嘟哝着,站起來,誰知坐得腿麻,不小心一個趔趄,倒在夏臨懷裏。

他順勢也就讓夏臨扶着自己走路,挽起一條褲腿悠閑地走在小吃街上,安然接受夏臨給他買的煎豆腐。

常書平沒有想到自己和夏臨的行為是否過于親密,他不太懂怎麽和人相處,只是覺得夏臨讓他安心,讓他覺得可愛。所以被他觸碰又怎麽樣?還能怎麽樣呢?常書平沒有考慮到一個可能性,就是夏臨可能會是個同性戀者。

夏臨藏得很深,他知道他是個邊緣人,不受主流歡迎,每次在電視上看到反同或者是反恐同的活動示威,他都不想多看一眼,那與他無關,他不會争取些什麽,也不會反抗些什麽,他覺得自己被攪進了一個熔爐裏,即使別人是塊金子而他只是塊鐵,但那又如何,大家都熔了,攪在一起,沒有人知道誰是誰,誰是什麽成分,誰将來會是什麽塑形。

他是他,他喜歡同性,他努力工作,他也有同性朋友,吃着一樣的飯,做着一樣的事情,也會聊異性之間的八卦,所以呢,他和別人沒什麽不一樣吧。

但是從那次聚會出來之後,他居然打算打破自己近十年的觀念,打算融入別人的爐子。

拆開的小雨具安靜地躺在他的口袋裏,在他坐下來的時候,那盒子的棱角戳了他一下。

他疼得一咧嘴,坐在他對面的男人因為他滑稽的表情而笑了起來。

“我叫雷克斯,是個混血兒。”男人說。

夏臨充分發揮他直男一般的斷話技巧,尬笑着說:“看不出來,看不出來……”

雷克斯笑了,撐在扶手上的手肘彎曲,用寬大的手掌掩住了嘴。他的相貌偏向西方人,之所以被說看不出來,大概是因為本國民族衆多的緣故。

但凡家教良好的人,笑起來都是這麽矜持,不分男女,不分彎直。

“那個……聊什麽呢?”夏臨畢竟還是個彎的boy,沒有直男到底地斷絕對方的聊天欲望。

“你說你想進入這個圈子?”雷克斯用深邃的眼睛看着夏臨,他眸中還帶着笑,并不是不懷好意,也沒有半分審視夏臨的意思,只是單純看着而已,和善親切。

夏臨轉開眼,點了點頭:“但我不明白,圈子,到底是什麽……”

“小夏。”雷克斯仍舊微笑着:“不要進來,這樣就好。”

夏臨眨了眨眼,擡頭看向雷克斯。

男人的眼中多了一分嚴肅,似乎隐隐含着悲傷。

也許,那是一個他不能碰也不敢碰的世界,藏着太多的脆弱太多的無奈太多的傷感……

夏臨仿佛站在懸崖邊,他在緩緩朝深淵走近時,身後卻多了一個人。

是推他一把,還是拉他回來?

不知道,夏臨心中一片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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