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惡語中傷
雲诘在揮手的這一瞬間竟然驚覺自己的憤怒并不是因為自己的私欲——不是因為覺得嚴珏牽連了自己。也不是因為自己想要得到內心的救贖,而是很簡單的,她覺得嚴珏自己毀了他自己。
如果沒有此刻的這一揮手,雲诘不能完全明白自己內心的想法,她一直覺得自己是個懦弱自私的人,可是這一刻,她清楚地意識到,自己內心的憤怒源自于覺得這個孩子毀了他自己的前程,她替嚴珏感到不值得。
嚴珏沒有躲閃,掃帚的木棍就那麽直直地劈在了他的頭上,雖然周遭比較吵雜,但是那聲巨大的響聲還是震得雲诘鼓膜嗡嗡,而且手掌心同時傳來了木棍震動帶來的痛感。
雲诘不知道自己下手這麽重,連忙想伸手去撫摸剛才被棍子接觸到的地方,可是手才伸到一半,她就縮了回去。
嚴珏被老師莫名其妙地“懲罰”了,他自己覺得有些莫名,但是此刻他卻沒有覺得疼痛,而是覺得開心,因為他又見到了夢寐相逢的雲诘老師。
雲诘老師的眼睛裏面那麽深的悔意和憐惜,看得嚴珏的瞳孔也跟着受感染般地放大了,不過瞬間,他便看到老師的眼睛變了顏色,呈現一抹灰暗。
“你,是你推的劉剛志!”雲诘道,是肯定句,完全沒有絲毫的猶疑。
嚴珏有些驚訝,本來自己想到了萬千個句子對老師說,但是沒想到老師一開口竟然是這麽一句。
嚴珏并沒有感到疼痛,因為他的意識裏全是關于在漫長等待後,竟然換來了雲诘老師的如此這般“禮遇”。他在茶館裏煮茶的全步驟要十分鐘的等待,一個人回家要一千兩百步的邁動,湊齊買給老師禮物的錢要略掉二十次早餐和十次晚餐,就算來學校之前,站在紅綠燈前,他看着那精準跳秒的數字,甚至在想,如果遇到老師的每一秒,都能如這般可以被計算,被預知,那一定是一件美妙的事情。
雲诘怒目圓睜,口中怒道:“是你推的!”此刻她上揚的手指尖差點兒戳中嚴珏的額頭。
嚴珏想了想,便點點頭,他确實剛剛推了劉剛志一把,讓那個“老/雜/種”撞到了扶欄上。
嚴珏再次點點頭,愣愣的。
雲诘雖然已經料想到了是嚴珏做的,是他推倒的劉剛志,但是沒想到當親眼看到他坦白,心裏面還是受到了重重的一擊。
突然,遠處的校門口響起了吵雜的聲音,雲诘的聽力不知道何時變得這麽好了,那陣鼎沸人聲裏,她聽到了那句“劉剛志死了。”
嚴珏的聽力不知道為什麽也變得這麽好,也聽到了那一句話,随即瞳孔放大了,是驚訝,可是三秒鐘後,那驚訝化為了驚喜,聽到劉剛志去世的消息,嚴珏還是很“開心”的,孩子的世界裏,壞人消失了,那便是極為喜極而泣的事情,他們還不能懂任何生命的消失都是一件極為肅穆且慎重的事情。
雲诘突然閉上了雙眼,此刻她感覺自己都要暈倒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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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你聽到了嗎?劉剛志死了,以後再也沒有人騷/擾……”嚴珏興奮道,他雖然被老師弄得懵了,但是見到老師的開心,還是讓他喜悅了起來。
“你很開心嗎?”雲诘突然睜開眼睛,眼神擊穿進入少年瞳孔最深處,也是內心最深處。
嚴珏的興奮蓋過了一切,他甚至沒有注意到雲诘老師眼神裏面情緒的變化,只是一味地自我表達着:“這樣的人早就該死了。”嚴珏惡狠狠地說道。
其實他的這句話只是孩子氣般的賭氣話,他根本不知道生死的深刻含義。可是雲诘聽到耳朵裏,卻覺得這話像刺,于是冷冷地道:“你真惡心,太自私了。”
雲诘此刻也失去了冷靜和理智,氣憤讓她變得殘忍,她看到此刻的嚴珏便像是看到了那個自私自利的自己,因此她發瘋般地用一句又一句的惡毒句子詛咒着一個未成年的孩子,一個天真無邪的孩子,一個被她認定為是兇手的孩子。
每個人都能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上審判他人,卻容不得他人半句反擊。那麽多年的教育讓每個人都能明辨事理,但卻只是用這些道理去說教于他人。
雲诘都不記得自己說了什麽,言語污穢地罵了什麽,好像是牽扯到了他的父母了,她不管不顧,她口不擇言,終于,嚴珏簡直不能相信這是雲诘老師的言辭。
他帶着惶恐,想逃開,于是轉身便跑,他不能聽到老師這麽講,因為被自己喜愛和尊敬的老師這麽侮辱,他覺得難堪,備受打擊。他不是憤怒,是慌張,措手不及的慌張。
正在嚴珏轉身時,雲诘突然一把拉住了他的手,同時,她的指甲深陷進了這個孩子的手臂裏,不知道是她的力道大還是嚴珏的手臂太稚嫩柔軟,仿佛很輕而易舉的,血的溫度便傳到了她的指腹上。
“你不能走。”雲诘冷冷道。
可是此刻的嚴珏只想逃離,因為雲诘罵他的那些話,讓他不敢再在雲诘面前呆立了,他不是嫉恨老師,而是更深刻地覺得無地自容。
“老師,你讓我走吧。”嚴珏不敢回頭,但是卻鼓足了勇氣閉上眼睛說出了這句話來。
“你自首吧。”
嚴珏瞳孔大睜,“老師?”
“劉剛志是你殺的。”
什麽?老師在講什麽?嚴珏聽得是一頭霧水。
“不是我,老師你相信我。”嚴珏突然害怕起來。
雲诘像個魔鬼般,朝着嚴珏冷笑了一下,她似乎很滿意嚴珏這個恐懼的表情,心裏更篤定了是他。
“你……”雲诘上牙死死地咬住下唇,仿佛這樣才能讓自己的情緒平複下來。她的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兒,因為激動,也因為憤怒,雲诘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要說什麽。
這樣的情況也叫“言語不能表達”,她的憤怒裏有許多情緒充雜着,她憤恨嚴珏牽連到了自己,自己步步謹慎,像只夾着尾巴過日子的狗一般低微,卻也難逃此劫。(雲诘已經認定了劉剛志之死必定揪出兇手嚴珏,而殺人動機也會被公諸如衆:因為自己。)她也憤恨自己,恨自己竟然會招惹上這麽一個混小子,恨自己之前竟然覺得會對不起他。
“老師,我只是推了他一把。”嚴珏繼續解釋着。
雲诘聽了這話突然想笑,因為她想到了前天自己才講解的“是何異于刺人而殺之,曰:非我也,兵也。【注釋1】”看來,嚴珏信件裏面提到的他一直在同步地自學着課本上的知識是真的,就連這借口也是——活學活用。
雲诘越笑越大,如果給她一面鏡子,她一定能看到此刻她的面部表情全都扭曲了,根本不像個女人,甚至不像人,她笑得肩膀聳得老高,眼角的紋竟然也出來了,很像電視劇結尾時那些窮兇極惡的人終于展現出了自己醜陋的一面。
雲诘拖着嚴珏就走向校門口亂成一團的保衛科。
“老師,我們去哪裏?”嚴珏木讷地跟着,手臂上被雲诘的手指甲深陷着,他似乎也沒有感覺到疼痛,可是眼神裏卻一層又一層地疊起了恐懼和驚悚。
雲诘沒有答話,此刻她要将災難最低限。
嚴珏自首,那麽他的罪責會減輕很多。潛意識裏雲诘也覺得是自己扭送了他來自首,那麽自己的幹系就要降低很多。
突然,校門口一行人齊齊避讓開,留出一大片空地。
數秒後,随着哭天搶地聲,就有匆匆一行人擡出一個擔架,是劉剛志吧,白布覆蓋到了頭部,死亡的标志。而擔架下的血滴連綿不斷地滴答下來,一滴又一滴,随行的人有踩到了它的,拖出長長的一條血漬尾巴,蔓延綿長,觸目驚心。
“老師……”嚴珏的腳步突然變得遲緩了許多,雲诘走得急促,那指甲勾得他便有些痛了,“老師我害怕。”
“你怕什麽?”這句話透露着隐隐的膽怯和恐懼。
“我不敢過去。老師,我們別過去,求你了。”
“你怕什麽?”雲诘重複道,她甚至不轉身去看嚴珏一眼,也許她看一眼,就會因為他眼神深處的膽怯和恐懼而生起一絲絲的憐憫,可是她沒有,此刻她已經被惡鬼噬心了。
“怕死人。”嚴珏小心翼翼道。
“你家沒死過人?你媽不是死了。”
這個世界上什麽是殘忍?
日/本/人大肆屠殺鯨魚,将海域的深藍被染成了猩紅,這是殘忍;勞拉【注釋2】的《堅不可摧》揭露的那些殘酷的生存抗争和救贖是殘忍;嬰兒被父母遺棄在風雨夜是殘忍……
這些都是嚴珏所能理解的殘忍,每每看到這些消息時,他的內心深處就像被利刃剜開一個大口子,血流如注,痛擊腦心。
剛才那句話是老師說的嗎?
真的是老師說的嗎?
嚴珏難以置信,他心裏乞求着:只要看到老師稍稍一個歉疚的表情,他就原諒她,當她沒有說,或者無心之言。
可是,老師沒有。
【注釋1】(《孟子·梁惠王上》中句子:人死,則曰:“非我也,歲也。”是何異于刺人而殺之,曰:“非我也,兵也。”譯文:老百姓死了,竟然說:‘這不是我的罪過,而是由于年成不好。’這種說法和拿着刀子殺死了人,卻說‘這不是我殺的而是兵器殺的’,又有什麽不同呢?
【注釋2】勞拉·希倫布蘭德,21世紀最傑出的紀實作家之一。
作者有話要說: 如果你因為情緒失控,我原諒你。因為:我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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