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坦白與求助

從宋卿穿越到現在,已過了整整十天。

這段時間在其他人的眼裏看來,宋卿低調的有點過分了。

自打上次晚上被同房的兩個少年偷襲之後,她沒有跟任何一個人動過手,對趙良的挑釁也一如既往的無視,拿到自己那一份吃的之後就一頭鑽進那一片林子裏,一待就待到下一個飯點。

宋卿正在研究怎麽能夠在這裏更好地活下去的方案,根據她這幾天的暗中觀察之後得出來的結論是,如果按照她現在的實力,保持警惕,在這個兇險的地方活下去應該不是問題。

但是讓她感到不安的是,這麽大的一個“集中營”都是些十來歲的少年。人數上千,每日為了食物厮殺,視人命如草芥,包括通過打擂臺的方式獲得某些東西,這一切絕對不會是無緣無故的。然而她在這個“集中營”中的身份比較特殊,根本無從打探消息。只能通過自己的觀察和分析來判斷出某些信息。

每一條信息的獲得都十分的艱難。

而原本打算依靠那個提燈籠的男人獲得信息的打算也因為他沒有出現過而被擱淺了。

後來又打算試着去接近黝黑少年那一組小隊,但是在那天湖邊分手之後,他們接下來的每一天都成功的打贏了擂臺進入了那一片“神秘”的區域。就算打了個照面也沒有好的時機可以讓她接近的。

宋卿握住刀用力的□□一棵半腰高的圓柱形低矮植木上,然後動作靈敏的把摘來的闊葉用手把四邊收攏起來形成一個口袋,接住從刀口處湧出來的帶着乳白色的汁液,裝了半葉之後刀口處的汁液逐漸凝結不再湧出,宋卿才珍惜的喝了幾口乳白色的汁液,帶着股樹木清香卻有些苦澀的汁液一流入喉嚨立刻就緩解了口渴的症狀。

宋卿的目光投向林子更深的地方,就在昨天她冒險去探了一次,沒走出兩百米就被一排三米高的尖銳木牆攔住了去路。如果不借助其他的工具很難從這裏翻過去。唯一可以通過的道路只有從從湖水裏游過去.......想起那湖裏模樣猙獰的怪魚,宋卿不由得在心裏打了個哆嗦。

壓下心裏那點心思,宋卿小心的用從身上扯下來的布條收緊了闊葉的收攏口,做成了一個荷包似的口袋。這些闊葉的韌性很強,只要不是用力的撕扯很難破壞,這幾天宋卿就是依靠這些闊葉作為器具來裝水。

而這種內含乳白色汁液的圓柱形植物是她偶然間發現的,發現的時候的确是讓她欣喜若狂。在前世的時候她曾經在一本雜書上看到過,這種植物叫做泉棱,伴水而生,形狀如柱,顏色赤紅,有清水含劇毒,飲者失聲。待五周,有紅花,內蘊白水,味苦無毒,飲之可解暑。內頁上還配了一張手繪的圖片,與宋卿尋到的這種植物別無二致,這種植物早已經絕跡了,沒想到在這裏看到了,卻正好解了宋卿的燃眉之急,那天湖裏的怪魚實在讓她心有餘悸,怎麽也沒膽量再去那湖邊取水。

把水仔細的綁在腰間的褲腰帶上,宋卿站起身來,看着林子外面一些不時偷偷往這邊偷看卻不敢走進來的小少年們,實在是有點糾結。這幾天又有兩個少年因為取水而被湖裏的怪魚拖入水中再也沒有浮起來,其中一個還是在她眼前被拖走的,因為離的距離太遠,等到她趕到的時候湖面上已經浮起了一大片血。

這幾天她在這一片查看過了,泉棱的數量不到百株,這裏足有上千個人,按照每個人每天必須的飲水量,光是這百株的泉棱根本就不夠用,可能很快就會因為取用過度而枯竭,而且還有可能因為争奪這為數不多的資源而引起比被怪魚吃掉更大概率的死傷。

想到這裏,宋卿最後還是決定不管了,不管泉棱的作用被不被發現都與她無關,她不刻意隐瞞,也不伸張,順其自然吧。

這幾天她對自己的實力已經有了很清楚的認識。不僅前世因為各種不正确的看書姿勢而導致的高度近視完全變好了,而且她現在這具才十二三歲的身體所蘊含的力量居然比前世二十多歲的她還要大,她甚至可以感覺到她現在一拳的力量可以正面擊倒一個成年人。更讓人匪夷所思的是,當她的手裏握着短刀的時候,無論是挑、刺、劃,還是任意一個角度的攻擊,每一個動作都像是練習了千萬次一般的流暢和充滿力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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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比起前世時因為常年累月被病痛折磨而無比孱弱的身體,這具雖然瘦小卻充滿生命力和力量感的身體無疑讓宋卿更加的滿意。這也算是穿越重生之後宋卿唯一感到高興和慶幸的事情。

“真不知道說你膽小還是膽大好,你就不怕這裏面的水有毒?”突然,一道聲音從身後傳來。

宋卿吓了一跳,連忙轉身,看到來人眼睛裏的防備頓時就去了大半,反而帶了些讓人莫名的熱切。來人站在一棵大樹底下,涼悠悠的看着這邊,一襲青衫磊落,皮膚白淨,面容俊秀,卻是宋卿這幾日最盼着能見到提燈籠的男人。無意間從別人交談中得知他叫顧彥池,這裏的人都叫他顧先生,那些對誰都橫眉豎眼的大漢們對他也是恭恭敬敬的,不敢造次,可見他的身份是很不一般的。

宋卿十分自然的把剛才瞬間抽出來的短刀重新插入自己腰間挂着的用樹皮做的刀鞘裏,然後擡頭對着顧彥池說道:“沒毒,我試過了。”

宋卿在意識到自己是這個“集中營”裏唯一一個女性之後她練習了好幾次,她原本的聲音十分清脆而且帶着些小女孩兒特有的軟糯,調整了很久才找到了現在這種最不吃力也最接近男孩子的聲音。

顧彥池眼睛裏閃過一絲愕然,随即有種啼笑皆非的感覺,看着宋卿似笑非笑的說道:“怎麽挨了一頓鞭子之後,性格倒是變幻莫測了。”

宋卿心中微微一驚,臉上卻不動聲色,道:“總要吸取些教訓才不枉這一頓皮肉之苦。”

顧彥池微怔,他半月前來此,對眼前這個少年的了解僅限于司教頭口中的評價以及平日裏沉默寡言卻手段狠辣的印象,他是親眼看見這個少年徒手将一名跟他争搶食物的少年脖子拗斷的,前幾日還因為犯了事被打了一頓關了禁閉,原想着那樣子的傷勢就算不死也得落下頑疾,不想沒過幾天就又活蹦亂跳了。而她最近的動作更是有點低調的反常,他有些好奇,又正好閑着,所以就過來看一眼,卻沒想到看到她正用短刀在泉棱取水。

泉棱中有水,在這個訓練營裏并不是秘密。

那樣鮮豔的赤紅,很有可能就蘊含着殺人的毒。這地方曾經有人因為誤飲了還未成熟的泉棱水被毒啞了嗓子,自此後再也沒有人敢碰這泉棱裏面的水。而宋卿往日裏謹慎小心的形象顯然不像是一個敢于冒險的人,除非他早就知道這泉棱在成熟後無毒。但是在此前,他卻每次都與別人一樣是在湖裏取水的,這其中的道理,實在是講不通。

顧彥池的目光從宋卿身後的泉棱上移開,重新落在宋卿的臉上,帶着些微的審視。

她表情平靜,有些污髒的臉上一雙烏黑明亮的眼睛好似一塊墨玉,直直的望着他。明明在此之前的每一次對視,這雙眼睛還是充滿着戾氣和無時無刻不在防備的眼神。就在這一次的之前最近的一次對視,這雙眼睛裏分明還帶着緊張和防備。可是此時,這雙眼睛裏什麽都沒有,面對他的時候仿佛他是她相識已久的朋友,目光平和,表情舒展。

而事實上,宋卿此時滿腦子想的就是要怎麽從眼前這個看起來十分不好搞的男人的嘴巴裏套出她想要的信息來。宋卿在這幾天裏,已經把顧彥池分到了對她沒有威脅的一方,自然呈現出了一種相較放松的狀态。

兩個人站在林子裏,一個帶着審視打量另一個,而另一個則挖空了心思在想怎麽從男人嘴裏套出話來。

忽然,宋卿原本定點的目光一晃,眼睛霎時猛地一亮,在顧彥池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已經抽出了手裏的短刀朝着顧彥池身後不遠的地方射了出去!

緊接着宋卿就跟着竄了過去,彎腰提起草叢裏被短刀正中腦袋的一只灰撲撲的兔子耳朵,不禁心花怒放,條件反射一般提着兔子轉身對着顧彥池綻放出一個燦爛的笑說道:“有肉吃了!”

顧彥池詫異的看着宋卿像是一只随時準備着捕捉獵物的豹子,敏捷的竄出去,然後一臉燦爛的轉身對着他舉起了她手中的戰利品,就連那雙烏黑的眼睛裏也盛滿了笑容,這哪裏還像是那個陰沉狠辣的少年,這一刻倒像是個天真爛漫的小少年。

顧彥池忽然恍惚了一下,不遠處宋卿的臉逐漸模糊成另外一個少年的模樣,纖細的手臂高高的舉着手裏的獵物,笑容大大的,眼睛裏滿是崇拜的閃光:“哥哥!好厲害呀!”

視線一對上顧彥池的目光,宋卿臉上的笑容頓時就是一僵,心中暗叫不好,臉上燦爛無比的笑容瞬間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只是一瞬間而已,顧彥池清醒過來,看着宋卿再次變得面無表情的臉眉眼目光微微一黯。

宋卿沒有察覺出顧彥池那一瞬間的失神,低頭看了眼手中的兔子,抿了抿嘴,才擡起頭再次對着顧彥池小心的開口詢問道:“有火嗎?”

顧彥池:“......”

大拇指粗細的火折子,對着頂端一吹,就冒出火光來。對準了地上的一堆枯枝敗葉一點就騰起了細細的火來,然後迅速蔓延,燃燒。

對比起處理內髒,兔子毛更不好處理,宋卿蹲在地上揪了半天也才清理出一小塊來,還沒清理幹淨,旁邊還有個顧彥池似笑非笑的看着,宋卿更是失了耐性,直接就把還沒處理幹淨的兔子往火上一架,就這麽烤了起來。

兔毛一觸到火,頓時就騰起一股焦煙來,顧彥池揮着袖子躲到了風口上頭,涼涼的說着風涼話:“你若是想吃肉食,還不是易如反掌,何苦在這裏如此可憐。”

宋卿一聽這話,心思瞬間就活絡起來,什麽叫做她如果想吃肉易如反掌?明明這裏的夥食是早吃饅頭午吃包子,哪裏有肉?難道......說的是打擂臺的獎賞?

宋卿的耳朵豎了起來,想要知道更多地信息,卻又不敢貿然詢問,生怕露出什麽破綻,卻不料顧彥池卻只說了這一句話就止住不說了。宋卿的耳朵豎了半天都沒聽到下文,頓時洩了氣,肚子裏卻是另外一番心思。

讓顧彥池自己把她想要的信息說出來現在看來難度系數太大了,她得争取主動......

宋卿咽了咽口水,決定用最老套的那一招。她擡起頭看着顧彥池,一臉鄭重其事的說道:“我失憶了。”

顧彥池:......?

宋卿解釋了一大通自己因為什麽原因而導致的失憶以及自己現在的為難之處後就用十分殷切的目光望着顧彥池。

顧彥池沉吟片刻,似乎是在思考什麽,半晌才慢悠悠的開口道:“所以呢?”

宋卿:“......”

宋卿深吸了口氣,俯身下拜,語氣無比鄭重:“請先生幫我。”

顧彥池一襲青衫站立,垂目看着深深下拜的宋卿,表情有些捉摸不定。

失憶......這的确可以解釋這幾日宋卿的反常,但是不知道為什麽,他看着對着他鄭重下拜的宋卿總覺得似乎有哪裏不對勁,可是要說到底是哪裏不對勁,又說不上來。

居然膽大到敢向他這個并不相熟的人幫忙,這的确是不像是那個總是随時随刻保持警惕的少年會做出來的事情......

司教頭說過,這一零九是棵好苗子。他剛來時特意觀察了好幾日,卻不免有些失望。這個一零九雖然實力在如今的三區算得上是頂級,但個性太過桀骜,這樣的人,天生就生了一根反骨。雖然天分高,但卻不好駕馭。他便也就沒将他放在心上,轉而把視線投到了別的地方,再關注到他就是這次他與一區的人起了沖突,傷到了不該傷到的人。在處理前司教頭特意問過他的意見,他當時只說了一句話:“此子不善。”

司教頭便明白其中之意,也才會照例将一零九抽了一頓鞭子之後關了禁閉。不處理傷口,不給吃不給喝,這若是換了其他人,早就死在那禁閉室了,誰知道他被拖出來的時候雖然渾身是傷氣息奄奄,卻還是剩了口氣。在他說出認錯兩個字時,就連他,也覺得訝異。倒不是這麽頑固不化,還是有可以□□的可能的。他一時起了些興致,于是便有了他向司教頭“求情”的一幕。

接下來一零九的轉變可以說讓他和司教頭都有些好奇吃驚了。

他此時更是誠意十足的對着他俯身下拜,實在是和他十日前的姿态天差地別,雖然那一頓苦頭可能讓他有些轉變,但是轉變如此之大,也着實是讓他吃了一驚。還有不知道為何,他看着低低垂首靜候他的回複的一零九,總覺得有哪裏不是那麽對勁。

顧彥池垂着眼看着指腹之間緩緩摩擦,目光沉沉。

那麽,到底是幫還是不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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