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越太子的青睐

蕭川扭頭就走,少年攔都沒攔住。驚訝過後越太子似笑非笑的看着宋卿說:“宋青,你說這蕭公子是你的朋友,可是看起來蕭公子似乎不大願意見你。”

宋卿也覺得奇怪,剛才蕭川分明是看到自己才轉身走的,沒記得有哪裏得罪他了,難道是他知道自己昨天是裝醉所以生氣了?倒沒有理會越太子的揶揄。她只是覺得奇怪,今天早上一大早就有人來通傳說越國太子正派了人在門口等她,說要邀她去華林樓聽戲,雖然她當天在鬥獸場表現亮眼,但是宋卿自認,以越國太子的身份,就算要邀請,也應該邀請蕭川游子晏那種級別的少年才是,怎麽也輪不到自己啊。本想回絕,但又想起當日她中毒昏迷,是他親自過來解毒,若不赴宴實在是說不過去,請示了顧彥池之後,就上了來接她的馬車。

結果到了房間裏之後就更加奇怪了,越國太子居然只獨獨請了自己一個。

宋卿在戲音中問:“太子邀我來,不會只是想要與我閑聊吧?”

越太子十分閑适的往椅子上一靠,眼裏漾出些笑意:“當日你中毒,還是本太子親自送的解藥,不過叫你陪我聽一場戲,你就如此不情願。顧先生就是這樣教導你如此對待救命恩人的?”他今天穿的是一件藍衣,袍底繡內都有金色暗紋,頭頂上是鑲玉金冠,就連翹起來的鞋底都烙有金紋,比之當日在宮中宴席上毫不遜色,渾身都是金光璀璨,臉上的笑容輕佻,眼底暗含風流,真是一點也不像是一國太子,倒像是一個貴族纨绔。

宋卿也是淡然一笑,看着越太子道:“如若不是感念殿下的救命之恩,殿下現在又怎麽會看到我現在坐在此處呢?”言下之意是如果不是太子對她有救命之恩,她連見都懶得見他。

宋卿想得清楚,越太子到底是越國的太子,身份固然尊貴,卻也管不到她頭上來。她向來做小伏低慣了,在他面前反倒覺得自在。

越國太子眉毛一挑,便啧的一聲卻沒有說話。

大堂的戲是武戲。唱的熱鬧,不時傳來陣陣叫好聲,越國太子凝神停了一會兒,頗有些不以為然:“聽半天也聽不出是在唱什麽,咿咿呀呀的不知道有什麽好聽的。既不如美人奏樂跳舞,賞心悅目,也不如鬥獸熱血沸騰。”然後看着聽得入神連手指都跟着晃着拍子的宋卿,有些意外:“你喜歡聽這戲?”

宋卿微微一愣,然後微微一笑垂眸說道:“以前不喜歡,但是許久沒聽了,現在倒有些聽出韻味來了。”垂下的眼眸中掩蓋了點點落寞。

外公以前就是個戲迷,最常見的場景就是他躺在搖椅裏,喝着茶,嘴巴裏哼着幾句戲詞,電視上永遠放的是專門放戲曲的頻道,耳濡目染的,她自然也會唱幾句的,只是一直不喜歡,如今在異世聽到,一時有點恍然,難得鄉音,心中又是歡喜又是酸澀,說不出道不明,只覺得這以前厭煩的聲音,現在卻是有着特別韻味。

越國太子斜睨着她,說:“我看你頂多也就是十二三歲的年紀,也不知道從哪兒學來的,說話倒是老氣橫秋的很。”

宋卿眼裏的異樣已恢複如常,擡眼看向大堂戲臺上正在打鬥的武旦,微笑道:“大概是跟顧先生學的吧。”

中午又在華林樓用了飯,然後才告辭離去。

直到宋卿又坐上了顧府的馬車,才意識到越國太子居然真的是來找自己聽戲的。真是有點不可思議,這幾日首城也是沸沸揚揚,都說越國太子財大氣粗,所到之處但凡看上的東西都要搬去使館,吃食皆從華林樓取最高等級的宴席直接送到使館,更頻繁流連于煙花巷柳之地,甚至還為一名青樓女子與首城中有名的富家子弟相拼,不惜一擲千金博美人一笑,吃穿用度,極盡奢侈之能事,短短幾日,花出去的金銀不計其數,倒真是帶着揮金如土的氣勢。

街上的商戶一邊數着鼓脹的錢袋,一邊取笑越國未來一國之主竟是個如此荒唐風流的纨绔。

朝中也是風言風語不斷。朝臣自然都是竊喜的,鄰國未來國主如此荒唐,對于齊國百利而無一害。

宋卿今日親眼所見,越國太子所在包間已重新裝飾過,她雖看不出其中的講究,但是精致奢華卻可見一斑,就連越太子所用整套酒具也是由極其通透的玉器打造。

就宋卿所知,越國地處北部,一年有足足三個月都在下雪,半年都在寒冷的天氣中,民衆大都以打獵為生,越國雖常年天寒地凍,但卻生有無數珍稀的野獸,其中就有一種十分奇特的野獸,叫做雪獸。

雪獸冬出夏眠,食物就是冰雪,據說身上的骨頭像是剔透的玉,做成飾品能讓任何一個看見它的女人着迷,身上的皮毛做成衣物可以完全抵禦寒冷風雪,亦是萬金難得,雪獸的肉若是用來切片生吃,更是難得的美味。可以說,一頭雪獸全身上下都是寶,可抵萬金。而由雪獸制成的一切物件都會受到別國上流貴族的熱烈追捧。

曾經,一件雪獸制成的披風就在齊國拍賣,被一名未曾露面的神秘買家以萬金買下。齊國上下嘩然,更帶起了一陣在貴族中以擁有一件雪獸制成的物件為豪的風潮,直至今日風潮未退。雪獸制成的各類飾品工藝品衣物吃食價值至今居高不下。

而越國卻并未因此打量獵殺境內雪獸出口別國,反而限制了雪獸的出境,一年最多出口十頭,皆被各國以極高的價錢收購。人的劣根性,越是稀少的東西,就越想得到,所以雪獸雖然每年價錢都會漲高,卻還是有人照樣買賬。

然而,雪獸雖然如此貴重,數量卻并不少,一頭雪獸一年一胎,一胎可生至少五只雪獸,三年便可成年,體型如巨熊,性情殘暴,喜殺人。 一頭成年雪獸,如果想要獵殺,必須要帶足兵器的三十人小隊,而且最少要做好死傷過半的準備。雖然越國皇室早就頒布律令不可私自獵殺雪獸,但是屢禁不止,還是會有不少偷獵者受不住誘惑花大代價偷獵。

越國皇室也曾收集了一批雪獸幼崽試圖飼養繁殖,但是不知為何,即便是受到最好的照顧,雪獸幼崽也會很快死去,最終皇室不得不放棄了飼養雪獸的想法。

而雪獸,也因此成為了越國皇室一比十分可觀的國庫收入。即便如此,越國之財力也是不如齊國的,未來的一國之主卻如此奢侈無度,着實讓人很難看好越國的未來。

宋卿把從各方收集來的消息在腦子裏過了一遍,卻是沒有想到越太子邀她的理由。最後自失的一笑,或許人家就只是無聊,突然想起有自己這麽一號人物就叫過去一起聽戲呢?根本就沒有別的更深層的東西,反倒是自己想多了。

但是接下來的幾天,就尤為奇怪了。

越國太子幾乎每日都遣人過來邀她去使館,每次都說有要事要與她說,但是每次等宋卿去了,所謂的要事就是哪個青樓平日不出場的花魁今日親自獻藝不可錯過,不然就是華林樓請了極有名氣的樂師彈奏難得一見,總之各式各樣花樣百出的理由借口。有一次她推脫顧彥池有事吩咐,越國太子竟然直接上門要人來了。

實在是避無可避,短短不到十日,宋卿被越太子“挾持”着幾乎走遍了大半個首城,而越國太子似乎不知道低調為何物,每次出行,前面十匹高頭大馬開道,随行侍從婢女三十人,一出門就是浩浩蕩蕩的架勢。

很快,越國太子對顧彥池帶回來的少年格外青睐的傳言就傳遍了整個首城。

而這種青睐,很快就被傳言出了其中的另外一種深意。

很快就有風言風語傳進了将軍府,消停了十天沒去找過宋卿的蕭川,終于開始坐不住了。

越國使館。

宋卿百無聊賴的用手裏的黑色棋子不耐煩的敲擊着木質的桌面,一下一下,惹得人心煩意亂。

對面的越太子忍不住說道:“宋青,你能不能別敲了?”

宋卿沒好氣的說:“那敢問殿下能不能快點呢?這一步棋您已經想了快一頓飯的時間了。”

越太子手裏捏着一枚棋子,凝神看着棋盤,聽到宋卿的催促一點也沒有不好意思,反倒是振振有詞:“下棋如布陣行軍,一着不慎滿盤皆輸。”

宋卿的嘴角抽搐了兩下。

下個五子棋而已,要不要說的那麽鄭重?!

此時棋盤上一白一黑兩方棋子,走勢正是五子棋的下法。

今天越太子拉着她下棋,她不會下圍棋,靈光一閃就說教越太子一種新玩法,越太子興致勃勃的學了,結果連殺二十局,連敗二十局,下子是越來越慢,不知道的還以為他這樣鄭重其事是在解什麽百年難得一見的珍珑棋局。

好不容易下了子,又突然驚叫一聲撿起來,說:“下錯了,應該是下在這裏。”然後就把棋子放在了另外一個方位,堵住了宋卿的路。

宋卿無奈的說:“殿下,舉棋不悔真君子。”

越太子嘻嘻一笑,眼中就自然流露出風流姿态,說道:“本太子今年十八,還未及冠,不敢妄稱君子!”

宋卿簡直要被他的厚臉皮打敗了,甚至忍不住開始為越國的未來感到了深深地憂慮。

無可奈何的嘆了口氣,宋卿無視棋局上他的刻意引導,而是将手裏的白子堵住了他妄想瞞天過海的一條路。

果然越太子便說道:“你這人真是,就不知道讓一讓本太子麽?!就不怕本太子惱怒之下發兵齊國,到時候你可是萬死難辭其咎!”說着他将宋卿下的那一顆白子撿起來放回了宋卿的棋盒裏,十分“體貼”的說道:“不過本太子放你一條生路,讓你悔一步。”

宋卿搖了搖頭,說道:“那就多謝殿下了。”然後啪嗒一聲把白色的棋子下到了另外一邊的路上,瞬間,原本三顆子的路連成了四顆。宋卿擡起眼來對着越太子微微一笑:“殿下,你又輸了。”

越太子卻突然發起惱來:“不好玩兒!不玩兒了!來人,把這棋盤給我搬到廚房去燒了!這些棋子全都給我倒進湖裏去喂魚!”

宋卿任由棋盤棋子被下人撤走,又擺上了果盤點心,然後對越太子說道:“太子,時日不早,我得回去了。”

此時夕陽下沉,天邊只剩下青光。

越太子十分自然的說了句:“不如就在使館宿下。”

宋卿還未說話,就聽到一道聲音道:“宋青,舅舅特意叫我來問,天色已晚,怎麽遲遲未歸。”

宋卿越太子都是一愣,然後齊齊望去,卻見蕭川正面無表情的從院門踏步進來,面沉如水,他先是看了宋卿一眼,然後刀一樣的鋒利的目光就朝着越太子射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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