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人牙子侯寶良

謝醫生呆呆地坐在院子裏，路希看了她一眼，低聲問：“你還好嗎？發生什麽了？”

謝醫生低下頭，聲音有些顫抖：“她都跟我說了。”

路希抿了抿唇：“是曉甜的事嗎？”

謝醫生點了點頭：“是啊，那把匕首是曉甜的匕首，我見過的。我早該想到的……她的匕首……”

看來，她已經知道了田姑就是曉甜了。

“她的匕首在別人那裏，只有可能是她已經死了。我真傻，我一開始怎麽沒想到！”

“哈？”路希的表情有些茫然。

謝醫生已經泣不成聲：“田姑跟我說了，八年前的天火，曉甜已經死了！”

路希謹慎地提醒她：“那個，我覺得田姑的說法，死不一定是物理性的死亡，可能是某種象征意義，比如告別過去獲得新生啊……”

謝醫生哭着搖了搖頭：“你不用安慰我，我是學醫的，我知道人死不能複生，什麽死後世界都是胡扯！人死了就什麽都沒了，她是為了救我才會……”

路希猶豫了一下，還是問她：“她是怎麽救的你？過去發生了什麽，你願意告訴我嗎？”

謝醫生擦了擦眼淚，總算點了頭。

“八年前，我考上了大學，一個人去了新的城市，興奮得不行。我跟同學出去玩的路上，有一個老太太問我路，我給她指了，還帶了一段，誰知道才拐了個彎就沖出來幾個男的，就把我迷暈了帶走了。我後來才知道，這是人牙子常用的招數，我被拐賣了。”

謝醫生想起當年的事情，臉色不是很好。

路希很快聯想到了磚兒村的人牙子，遲疑着開口：“難道是……侯寶良？”

謝醫生冷笑了一聲：“沒錯，就是他。只是沒想到他沒認出我來，也可能是作孽太多，都記不得我的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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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拐了人，不是賣來磚兒村的，是往更窮苦偏遠的地方去，他們說那裏的人對于買老婆這種事已經習以為常了，沒人會報警。不過因為侯寶良的家在這兒，所以他們會在這兒中轉。”

“他們謹慎得很，怕被別人發現，也不會一大批人一大批人一起走。他們找兩三個姑娘一批，給我們喂了藥，我們就沒有力氣逃跑。然後他們再一個一個把我們從村裏運出去，就說是出去看病的，從這兒過。”

“我看着和我一起來的姑娘們，一個一個被帶出去，越來越害怕。他們給我吃藥的時候，我就假裝吃下去了，然後想盡辦法給自己催吐，我想找機會逃跑。”

“那天夜裏，我知道他們就要帶我走了，再不跑不行了，但我沒辦法解開身上的繩子。那時候我聽見一個女孩子的聲音，她低聲的問是不是有人在這裏，我拼了命地弄出動靜，她發現了我。”

路希垂下眼：“她就是曉甜？”

謝醫生點了點頭：“沒錯。曉甜給我解了繩子，給我指了方向放我快跑，她說這些人牙子人多又狠，村民可能也幫不了我，只讓我自己悄悄快跑。”

“我當時還是沒什麽力氣，她拽了牆上曬的幹辣椒給我，讓我咬着，跑不動了就吃一口，不能停下來，不能被他們抓回去。”

“她帶着我往出村的路上跑，但我們沒跑出多遠就被侯寶良發現了，他就追在我們後面，我真的怕極了，但我不敢停。我就聽她的，感覺沒力氣了就咬一口辣椒，曉甜送我到出村路口，她給我指了方向。讓我沿着山路往下跑，千萬不能停，一直到車站那裏去，到人多的地方去報警。”

她哭得傷心，路希蹲下來替她擦了擦眼淚。

“別哭了，你挺過來了，你們都很了不起。”

在那樣的夜裏奔逃，确實是一種難以想象的絕望。

謝醫生摟住她，嚎啕大哭：“是我害了她！我當時問她她怎麽辦，她說她是村裏人不會有事的，我就自己跑了！是我害了她！她怎麽會沒事！村裏人也怕那群人牙子啊！”

路希趕緊安撫她：“不是的，你沒有害她，曉甜沒有死！”

謝醫生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抽噎着哭泣：“你說什麽呢？曉甜不是……”

路希：“田姑就是曉甜啊，她叫田曉甜！”

謝醫生呆呆地看着她，眼淚從臉頰滑落：“那她為什麽不認我，為什麽跟我說她不是曉甜？”

路希撓了撓頭：“這個，目前我還不知道，但是……她确實是曉甜啊。”

謝醫生猛地站起來：“不對，她是曉甜，那她不可能殺人的！曉甜不可能殺人的！”

路希趕緊拉住她：“你先冷靜一點！這個事情我們還要再調查……”

“我知道了。”謝醫生甩開她的手，突然跑了出去。

路希趕緊去追，奈何運動能力實在不怎麽樣，很快就把人跟丢了。也不知道謝醫生明白了什麽，真是讓人着急。

路希估摸着謝醫生應該是去村長家找田姑了，索性直接朝着村長家過去。

路希上去不接下氣地趕到村長家，祝星夜、村長都在，但謝醫生并不在這裏。

路希苦了臉：“完了猜錯了！”

祝星夜趕緊來扶她：“你怎麽了？”

路希擺了擺手：“村長，快帶人去找謝醫生，她現在情緒很不穩定，不知道跑哪去了，我怕她去做傻事！”

村長也沒多問，趕緊點頭，出門招呼着人去找謝醫生了。

祝星夜給她倒了碗水，路希咕嘟咕嘟幹掉半碗，嘆了口氣：“你說得對，我真的應該多鍛煉一下了。”

祝星夜的表情有些茫然。

路希拍拍她：“他們去找人了，我做點我能做的，我再去找一下田姑。”

田姑待在村長家的禮物，已經卸了妝，看起來就是個普通的中年婦女，她擡起臉，似乎有些驚訝：“你怎麽又來了？還有什麽要問的嗎？”

路希開門見山：“你就是謝醫生在找的曉甜，之前你為什麽不告訴她？”

田姑沉默了一會兒，突然笑了笑，那一瞬間，她居然顯得眉飛色舞：“你別看我現在這樣，以前呀，我也是當過英雄的。”

路希和祝星夜靜靜看着她。

“村裏人都知道侯寶良在外面不幹好事，我看到他們帶着女孩子出門，總覺得不對勁。我問了村裏人，他們都含糊其辭，讓我別管閑事，我那時候一腔熱血上頭，覺得我偏要管。”

她自嘲似的笑了一聲：“我趁他們不在家的時候爬進去看了，那裏面居然關着個姑娘，我就帶着她跑了。後來我被人牙子追上的時候才覺得害怕，他們威脅我說跑了個姑娘不要緊，就把我帶走，我吓壞了。”

“那時候的天火救了我的命，山上起了火，大家都出來看了，我就往大路上跑，他們不敢來追我。但那時候侯寶良那群人可不像現在這樣，他們還沒被抓，村裏人都怕他們。我靈機一動，裝瘋賣傻，喊了那句——”

“天火降世邪神降臨。”

“之後他也常來我家，他盯着我，我知道他不信我瘋了。他跟我爸說，他不嫌棄我傻，要娶我，我吓壞了，我覺得他肯定是要把我賣掉，就只能索性裝瘋到底。我拎着牆上的桃木劍，出門砍妖邪，把他打跑了。”

田姑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裝飾：“後來我總做些出格的事情，也是希望他能确認我真的瘋了。”

路希擰了擰眉頭，原來田曉甜是這麽變成田姑的。

“謝醫生，我沒想到她離開以後做了醫生了，真了不起，我當年就覺得她是城裏的好姑娘。”田姑垂下眼，有些局促地搓了搓手，“我不想讓她知道我就是曉甜。”

“我現在，哪還有半點當年的樣子呢。我是個裝神弄鬼的騙子，馬上就要變成一個殺人犯，有些事情就不用讓她知道了，何必要讓她發現，她記憶裏的好姑娘，會變成臭神婆呢。”

路希看着她：“只是這樣嗎？”

田姑擡起頭看她：“什麽？”

路希問：“我剛剛聽完謝醫生的故事，突然想到一件事。你從田曉甜變成田姑的那天，就是八年前天火降臨的日子，也就是謝醫生被拐後逃跑的日子。那天你是從去村外的路上跑回來的，你是為了送謝醫生出村，才會走那條路，一切都對得上。是這樣嗎？”

田姑沉默了一會兒，沒有回答。

路希笑了一聲：“那我就當你默認了。這樣就出現了一個新的問題，侯寶良的不在場證明不成立了。謝醫生說了，那天侯寶良追在你們身後，根本不可能正在和馬克喝酒。”

“也就是馬克的不在場證明，确實是僞造的，他有足夠的時間殺死王岩。”

田姑僵硬着表情沉默了一會兒，低下頭：“你是想問我為什麽不拆穿他嗎？”

路希搖了搖頭：“不，理由你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我能夠理解。我不會要求證人不顧自己的生命安全作證，我只是想要問你一件事。”

“你是不是對王岩的家人，王鐵匠心懷愧疚？”

路希直視她的眼睛，田姑猛地擡起頭。

作者有話要說：說好的加更！

明天跨年啦！到時候我攜兩只肥貓給大家拜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