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衣襟

蓮舟又陪芙渠說了一會兒話，見她有些倦了，便為她理了理被子。

“你先休息吧，明兒個我再來看你。”

芙渠無力地點點頭，蓮舟朝她微微一笑，便卷了卷旁邊床上染血的被子抱走了。

蓮舟用一只手小心地關好門，呆呆地站在門前。

夜風吹來，亂了她的發鬓。

蓮舟捋了一下，一轉頭，正見到那人站在旁邊，看着月亮。

她驚道:“你怎麽在這裏？”

謝青棟比月光更冷的眸子投向她，而她清麗的投影印在他的眼中就像是在清冷的湖面投下一顆小小的石子，粼粼波紋層層蕩漾。

倏而，他猛地扭過了頭，蓮舟疑惑地看着他。

謝青棟轉身大步離開，蓮舟忙小碎步跟上他。

走到院子裏的時候，就見謝青棟□□着上身，只穿着一條薄薄的白色錦緞褲子，一腳踩在一個奴才的背上，掐着腰昂着頭叫嚣着:“爺爺我的奴才，只有我欺負的分，別的人休想動一根指頭。”

底下的奴才并沒有回應謝青杉的話，反倒是一臉驚恐地望着他的身後。

“你們這幫奴才都啞巴了嗎？”謝青杉怒道。

衆人默……

謝青杉剛要發火，卻被人一腳踹到腰眼上，一頭栽倒在地上，俊秀的臉埋進土裏。

衆下人就像是被吓到的鹌鹑一樣，哆哆嗦嗦地擠在一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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蓮舟看着一臉狼狽的謝青杉，強忍着想笑的沖動。

“呸！”謝青杉吐出口中的泥土，憤怒吼道:“哪個雜種敢動老子！”

呵呵，如果你同父同母的哥哥是雜種，那你又是什麽東西？

等到謝青杉看到謝青棟鐵青的臉色，怒色迅速被膽怯所取代，他聲音放小了些:“二哥，你幹什麽呢！”

他雙手在地上一撐，迅速起身遠遠地離開謝青棟。

謝青棟兩手環抱在胸前，也不做聲，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謝青杉用腳蹭蹭地面，又向後退了幾步，才梗着脖子道：“你踢我做什麽，我又沒有做什麽，小心我告訴娘！”

看到謝青棟依舊一副不為所動的樣子，謝青杉便又退後幾步道：“你什麽時候來我院子裏的……也不告訴我一聲。”

謝青棟上上下下掃視謝青杉一周，冷聲嚴肅道：“成何體統！”

“噗……咳……”蓮舟實在忍不住自己的笑意，一不小心便笑了出來，聲音一轉立即裝作自己咳嗽的樣子掩飾，即便這樣她仍舊感覺到一道冷冷的視線落到自己的身上。

“那……那你還真晚到我院子裏來呢！”謝青杉死不悔改争辯道。

謝青棟也不理他，自顧自地往門外走。

他卻大喊一聲：“攔住他！”

只見婢女、奴才互相對視，就是沒有一個敢上前去攔的。

謝青杉連忙一個飛撲拽住謝青棟的衣角道：“哥，你……你去幹嗎？”

即便強自壓下也隐藏不住他聲音中的恐懼。

“請家法。”謝青棟的聲音嚴肅而平靜，似乎沒有将謝青杉放在眼裏似的。

他連忙張開雙臂抱住謝青棟的大腿哭喊道：“哥！哥！不要啊！千萬不要啊！”

蓮舟默默咂了咂嘴，自覺又往陰暗處站了站。

謝青棟微微垂眸，看着他髒兮兮粘上泥土的臉，淡淡道：“你說呢？”

謝青杉簡直要哭死了，他幾乎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蹭在謝青棟的褲腿上，哀聲道：“哥哥，我的親哥哥喲，想想娘，她要是知道一定會為我痛苦流淚的。”

“她現在也被你折磨的痛苦流淚。”

“哥！哥啊！我錯了，我真的錯了！”他死死地抓住謝青棟的褲子，不讓謝青棟移動一步。

謝青棟斜睨了他一眼，見他将自己的褲子弄髒，臉色有些難看地皺皺眉，一擡頭，視線似乎捕捉到了什麽，便輕嘆了一聲道：“那你知道該怎麽做了？”

謝青杉覺得今天的二哥好說話極了，卻沒有深思緣由，忙着點頭道：“我……我不會去打擾娘親的，我……我去睡了。”

說罷，飛快起身朝着屋子裏奔去，一路撞開各個攔路的奴婢、奴才。

門簾還在晃動，謝青杉卻已然不見餓了蹤影。

謝青棟冷着一張英朗的臉，寒聲道：“今日你們五公子便睡下了，而今晚發生的事情我希望不會再在府中聽到，否則……”

各個仆人全都受不了他的威壓，都跪倒在地，磕着頭應了。

不過也只有謝青棟敢毫無顧忌地稱呼謝青杉為五公子了。

他微微點頭，又朝着蓮舟道：“你還抱着它做什麽。”

蓮舟一愣，盯着他黝黑的眼睛瞧了好久才明白過來，連忙将懷中的被褥塞進身旁一個奴才的懷裏，口中卻道：“謝謝二公子體諒。”

謝青棟的臉一沉，甩袖離去。

哎？哎哎哎？

腦袋上頂着無數問號地蓮舟，匆匆忙忙追上謝青棟的步伐，深一腳淺一腳地跟随他在深夜中前行。

這樣默默走了很久，久到蓮舟都開始頂着他的後衣擺發呆，他才猛地停住腳步，回過身來。

毫無防備的蓮舟就這樣一頭撞在了他堅硬的胸肌上。

“嘶——”蓮舟摸着自己的鼻子抽痛地發出聲音。

謝青棟頭微微後仰，像是要避開她身上什麽似的，聲音卻一如往常冷淡道：“你跟着我幹什麽？”

這個時候要是說出那個标準答案，蓮舟一定會被掀翻在地的。

于是，謹慎的蓮舟選擇閉口不言。

謝青棟的神情卻似乎舒緩了下來，他看着她的發頂道：“我想我還是不了解你。”

你一個侯府嫡子怎麽會了解我這個婢女呢？

蓮舟有些憤憤不平，卻突然問道：“你怎麽會出現在芙蕖的門口？”

對，這才是蓮舟真正想要知道的。

為什麽謝青棟會在芙蕖被打後出現在她的門口，難道是因為跟芙蕖相好？難道他們兩個早就在一起了？

蓮舟頓時腦洞大開。

此時，對于蓮舟的腦洞完全沒有應付功力的謝青棟一點都不明白她究竟腦補了什麽，只是以為她想問自己為什麽會在等她。

要說是因為趕去解決謝青杉的事情的路上看見了她，有些擔心她這麽晚出門，于是便悄悄跟在了她的身後，謝青棟實在是張不了口。

“只是去看看。”

去看看你。這是謝青棟所想。

去看看芙蕖。這是蓮舟所想。

真是個渣男！明明與芙蕖那麽好還對我說那種話，難道是想要像娥皇女英一樣要我和芙蕖……

切！

蓮舟瞪了一眼謝青棟，提着裙子就像跑，卻被謝青棟拽住後衣領。蓮舟本來匆匆忙忙出來看望芙蕖，衣服穿得就有些松散，再被他這麽一拽，直接露出大半個香肩和後背細膩雪白的肌膚。

謝青棟就好像被火燙到了一樣，猛地縮回了手，立刻轉過身子道：“抱歉……”

“呵呵……”蓮舟這下子真是什麽怒火都一下子湧上了心頭，冷聲道：“二公子抱歉什麽？就算是二公子真的做了什麽也是奴婢我的錯啊！”

謝青棟雖然覺得蓮舟有些刁蠻，卻也知道這都是自己的錯誤，便悶聲道：“我沒有這麽想。”

“你怎麽想我哪裏知道。”

簡直是無法溝通了，但都是自己的錯。

“對不起，我無意冒犯你。”謝青棟鄭重地道歉。

蓮舟氣鼓鼓地瞪着眼睛，卻只見他威嚴聳立的背影，眼神一轉便作壞道：“你轉過來，不面對着我道歉一點都不誠懇。”

謝青棟即便在別人面前再嚴肅硬氣，在嬌嬌柔柔的蓮舟面前也失了脾氣，便微微回過身子，待看到蓮舟的樣子，一瞬間瞪大了自己的眼睛。

他這副失去平常冷靜神色的樣子一下子逗樂了蓮舟，蓮舟扯了扯大開的衣襟，笑道：“這下子可不是我無理取鬧了吧！你該看的都看了！”

原來蓮舟将衣服扯得更為松散，前襟敞開，都能看見肚兜上沿的顏色。

這有什麽！當初我穿着吊帶涼拖都怎麽出門的，現在這身裝扮已經夠保守了好嗎？

謝青棟的臉頰不知道是氣得還是羞得，漲得通紅，他目光中的兇色似乎要将蓮舟撕碎。

蓮舟一抖，輕輕攏了攏自己的衣物，突然意識到自己似乎犯下了什麽大錯，便笑嘻嘻道：“既然公子沒有什麽事情那我就走了。”

正準備說完這句話就開溜的蓮舟，卻被謝青棟的話釘在了地上。

“不，我有……我會負責的。”

不不不！你千萬別誤會，我沒有讓你負責的意思啊！

蓮舟一臉驚恐地看着他，那花容失色的樣子看得他眉頭深深皺起。

難道……

“即便這樣你也不願意？你讨厭我？”

清冷慘白的月光下，他的神色格外的滲人，深邃如墨的眼中似乎有一種野性一絲一縷的緩緩外放。

蓮舟莫名打了一個寒顫，她從未想過跟他在一起，即便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是一個好男人，也是有足夠定力能夠把控住自己的男人，但是，他畢竟落後了她不止一個世紀，他眼中的世界跟她眼中的是完全不一樣的。

在這個時代，如果我真的愛你，想要擁有你，在沒有辦法成為你夫人的情況下，我寧願做你唯一的情人，拖着你永遠不娶任何人，也不會當你後院一個小妾。

更何況你現在還和芙蕖不清不楚的，男人果然是一種很渣的生物。

莫名其妙被誤會的謝青棟，一貫冷清自制的謝二公子，卻發現自己真的很難能夠抑制住心中的不滿了。

所有人都不喜歡他，這些他從小就知道，沒關系，他只要謹守禮法做好自己該做的一切就好了，可是，為什麽她也是這樣……

你這個女騙子！

初戀被騙的謝青棟現在出奇的憤怒！

作者有話要說：剛下火車，一邊熟悉環境一邊還要努力碼字，作死在活力上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