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識破

“小家夥, 我要走了。”

【別，別走……】

又是商場的玩具店，他隔着破碎的櫥窗與滿地鮮血，怔怔地望着那個人。

【不要，不要丢下我】

“那不行啊。”

那個人微微笑着，語氣輕描淡寫，就像是訴說着與他無關的事情。

“你是只小怪物, 我不能帶你走。”

【我不是！】

他着急地想要辯解，赤足跑到他面前，任由玻璃碎渣紮入他的腳心, 鑽心的痛。

【我不是怪物，我很乖，我會聽話，什麽都聽你的, 不要，不要丢下我在這裏……好不好？】

他努力地想去觸碰那個人, 卻被随意地避開。

“看看你這雙眼睛……怪物的眼睛。”

那人的指尖拂過他的眉眼，淡淡的溫暖，卻轉瞬即逝。

葉一淺後退一步，他的身後是徐徐展開的黑暗, 他踩在黑白的交界線，冷冷的神情刺痛葉沐的眼。

“你總有一天會害死我。”

心髒無可遏制地陣陣抽痛，葉沐捂住心口，痛苦地彎下了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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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有一天……總有一天……

他會害死他……

他會……殺了他。

“折騰夠了嗎？”

平淡的語氣聽不出喜怒, 在他耳側響起。

如平地裏的一聲驚雷擊碎黎明，黑暗與幻境中的那個人猝然遠去，他從噩夢中脫出，大夢初醒，恍惚間就像經歷了數百年人事的滄桑。

眼中重新亮起光澤，葉沐的意識回轉，沉默地與眼前的人對視。

葉一淺唇角見了血，他眉心緊蹙，微顫的手指按在一側太陽穴上，沒有說話。

四周的氣氛安靜得可怕，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葉一淺将滿腔無處宣洩的怒火一絲一絲碾盡，把憤怒生生壓了下去。

他吐出一口氣，又恢複了往日鎮定從容的模樣，睜開了眼。

葉沐對上了那道波瀾不驚的目光：“……哥哥。”

葉一淺嘴角輕勾，露出一點大概是“皮笑肉不笑”的弧度：“我擔不起。”

葉沐的心驟然一沉，他想抓住眼前的人，葉一淺卻提前卻先他一步推開車門走了出去。

車外，周銳呆若木雞。

葉一淺徑直與他擦肩而過，隔了好半晌，直到他走遠，周銳才反應了過來。

四肢僵硬地坐進了副駕駛座，周銳扭頭，盯着葉沐看了足足幾十秒。

“你，你和葉哥……”

“……”

葉沐低下頭，黑發擋住他的臉，他整個人埋入後車的陰影中，顯得孤僻而陰鸷。

車內的這一幕其實并沒有被多少人看見，其他人的注意力大多在那只看不出等級的小喪屍身上。

“這小不點還挺乖的。”

謝渡遠從兜裏掏了一塊糖丢給它，“糖，會不會吃”

“嗚。”

小喪屍不明所以地接過來，一把把糖捏碎了。

蘇紹水道：“你小心點，這只喪屍的等級肯定不在我之下。剛剛我和周銳都被他壓了一路，難受死了。”

“它的幻術比楚堯厲害多了，楚堯可以吸收它的晶核吧？”

沒人回答他，因為其他人都看向了走來的葉一淺：“葉先生。”

葉一淺一出現，小喪屍就猛的跳起，大叫着沖他跑了過去。

那一瞬間所有異能者都驚得釋放了異能，但小喪屍并沒有做出什麽撕咬的動作，而是抓住了葉一淺的手，擡頭望着他：“嗚嗚嗚。”

謝渡遠驚訝地收了手上的雷光：“這只是有自己的思維吧！還從沒見過這樣的喪屍……我們要把它帶回去”

“嗯，”

葉一淺淡淡地道，“耽誤太多時間了，現在出發。”

沒有人有異議，衆人看着他把小喪屍拎走，也都回到了自己原來的位置上。

走着走着，楚玥道：“先生的心情好像不太好。”

“是不太好，”

蘇紹水嘆氣，“隊長果然惹出事來了。”

——被她斷言“惹出事來的隊長”，此時正漠然地看着車門外，一只小喪屍正鬼哭狼嚎地往葉一淺身上撲騰。

“嗚嗚嗚嗚嗚額！！”

葉一淺捏着它的上衣後領把它半拎起來，一指葉沐：“怎麽，怕他”

小喪屍可憐兮兮地和他對視。

葉一淺道：“那剛好。”

他直接把小喪屍塞進了後車座車上，自己也坐進去，“砰”一聲關上了車門。

“嗚！！！”

小喪屍猝不及防挨到了葉沐的手臂，當即如被毒蠍蟄了一口那樣跳起來，頭重重撞到車頂，喪屍明明感覺不到疼痛，它卻“嗷”地一聲捂住了腦袋，大眼睛睜着，居然有點淚汪汪的味道——然後它就四肢并用地拼命地往葉一淺這邊挪，瑟縮着，離葉沐遠遠的。

前排的周銳劉浩猝不及防見了這麽一只喪屍和自己共坐一車還有點頭皮發麻，在小喪屍鬧了這麽一出後，那種緊張反而散了大半。

周銳道：“這只是精神系的它不會有自己的思維吧？”

“很有可能。”

“那還真是……”

周銳用一種稀奇地目光打量着小喪屍，小喪屍注意到了，黑黝黝的眼珠移過來看着他。

雖然和喪屍戰鬥了這麽多年，但在對上這只比自己等級更高的精神系喪屍時，周銳心裏還是陡然冒出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覺。

他趕緊移開了視線，轉而目視前方了。

“嗚……”

但是小喪屍卻并沒有就這麽移開注意力。大概是同為精神系，它對周銳這個“半同類”很感興趣，再加上針對葉沐的不知哪來的恐懼，它一點也不想待在後排，攀着副駕駛的座椅就爬到前排去了。

劉浩餘光瞥見了差點沒一哆嗦甩開方向盤，趕緊往旁邊挪了挪。

周銳：“……”

他道：“停車！！”

小喪屍正睜着眼睛直愣愣地看着他，周銳就推開車門跑了下去，還順手把安全帶給小喪屍扣上了不讓它也跑過來。

“哥你給我讓讓讓讓。”

周銳擠到了後排中間，左邊是葉沐，右邊則是葉一淺。

直到重新坐下，他才覺出了好像……有哪裏不太對勁。

他往左邊看看，葉沐的神情冰冷而淡漠，又往右邊看看，葉一淺正閉目養神，倒是沒有多少态度，但是這麽一來，他又要被左邊的視線給戳死了。

他再往前一看，小喪屍正從副駕駛上探出頭，一動不動地盯着他。

周銳：“……”

一路上如坐針氈的他好不容易等到中午車隊停下準備午餐時才從車裏跑了出去，好說好歹地把謝渡遠拉過來，讓他和自己換位置。

“瞧你慫的，”

謝渡遠毫不留情地嘲笑他，“一只喪屍就把你給吓成什麽樣了！”

“這是特殊的喪屍嗎！”

周銳怒道，“更別說我還夾在他們兩個中間！”

蘇紹水道：“比我們高級的精神系喪屍本來就能對我們造成一定的威壓，你就別風涼話了。”

“嘁。”

謝渡遠擺了擺手，慢悠悠地走了過去。

周銳一走，小喪屍就失去興趣地不再探出頭往後看，自顧自地蜷在副駕駛座上，時不時“嗚嗚”叫幾聲。

“與喪屍戰鬥”和“旁邊就坐着一只喪屍”完全是兩碼事，劉浩也受不太了早早地跑了出去，謝渡遠過來時駕駛座的位置上正空着，他順勢就坐下去，伸了根手指去逗那只小喪屍。

“咬一口，咬一口。”

小喪屍看了看他，沒什麽興趣，扭過臉。

“長這麽大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喪屍，”

謝渡遠稀奇地道，“葉先生，這是什麽品種”

“高級變異體有可能衍生出自己的意識，”

葉一淺淡淡道，“它就是一個個例。”

謝渡遠道：“那麽多以後還會遇到其他有自我意識的喪屍咯？啧，感覺有點麻煩。”

人有正邪之分，喪屍也一樣。不是所有喪屍都像這只小喪屍一樣對人的血肉沒有興趣，思維也更純淨的。

葉一淺放下車窗，讓一直守在不遠處的人過來，下了個命令 ：“今天的事不準洩露出去，包括它的存在。”

“是，知道了葉先生了。”

那人應聲，轉頭就去通知了其他人。

簡單的午餐過後，車隊繼續前進。午後的陽光催人昏昏欲睡，車內的氣氛沉緩，昨天一夜未眠的葉一淺又上阖上了眼陷入淺眠，直到被外面的躁動吵醒。

“一群喪屍。”

車內沒有其他人，葉沐不知什麽時候坐到了他身邊，扶着他的肩膀，“不太強。”

葉一淺花了一秒的時間清醒過來，坐起了身。

他們的确遇到了一群喪屍，不過并不太強，外面的異能者應付得游刃有餘，已經快要解決了。

一只被擊穿後腦的喪屍撲在車窗上，拍出一張血紅的人臉，副駕駛座上的小喪屍睜大眼睛和它眼對眼，絲毫沒有感覺到這是自己的同類。

“哥哥，”

葉沐道，“它跟了我們一路，如果周銳沒有察覺到它，那麽它可能會繼續跟下去。”

葉一淺道：“你想說什麽。”

“它有問題。”

“廢話，”

葉一淺嗤笑，“我身邊有問題的人多了去了，你就是其中之一。”

他擺開葉沐的手，道：“你之前看見了什麽？”

“……看見了玩具店裏，哥哥要丢下我。”

“就這個？”

葉一淺道，“小時候的你比現在可愛多了，不過要是那時的我知道今天的事情，或許真的會不要你。”

他的語氣輕輕淡淡，就像随口說了一個笑話，葉沐的心卻一緊，握住了他的手。

他沉默數秒，道：“我喜歡你。”

葉一淺“哦”了一聲：“說說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葉沐低下頭：“記不得了……我喜歡哥哥，喜歡很久了。”

“是嗎……”

葉一淺放松下身體靠在椅背上，十指交扣，似笑非笑地擡起眼簾注視他。

“看樣子确實是很久了——那麽再來說一說，你是什麽時候……變成上一世的葉沐的？”

作者有話要說： 還在的寶貝們！讓我看看你們的爪爪！

以後就靠抱爪爪活啦！Qv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