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李澗面色有些尴尬,背脊上都滲出汗液來。他搖搖頭,模糊的說了“沒有”兩個字,也不知道是在否定哪一句。陵星饒有興趣的看着他,“我二哥最喜歡你這樣的男人,你如果願意,我帶你去他府上,包你榮華富貴享用不盡。”李澗有些無奈,“王爺上次不還提醒我說要小心些別讓靖安王遇上麽?”他聲音刻意壓低了些,但他也知道,就算白夫人等人聽不清自己說的話,但憑白行亭的耳力,定能聽得清清楚楚。

陵星笑道:“我上次提醒你,可不知道你姓李。你既姓李,說不定就對上了我二哥的口味。”李澗想到陵月的“口味”,心下惶然,想着早被他吃了個幹淨,倒不需陵星來做中間人。陵星又道:“說起來,我二哥也是個長情的人,他先前心底存了一個人,拼命找了好幾年都沒有找到。那人我沒見過,我大哥倒見過,說極是平凡,也不知道他怎麽就放在心上了,這麽多年都不能忘情。”

李澗抿緊嘴唇,不知道該怎麽回話,索性就沉默。幸好這時候擂臺比武開始了,才讓陵星轉移了注意力。

有兩人分別從東西方上了擂臺,李澗看到其中一人,心頭一驚。那人手上握着一把彎月刀,身着紅衣,體型瘦削,一頂草帽遮了大半相貌,但從露出來的嘴唇下颚,仍能看出他長相甚是俊美。一旁的陵星輕輕“咦”了一聲,爾後笑道:“這比武招親,原來女的也能上去?”

李澗本就懷疑那是個女子,聞言忍不住站了起來。巨兵道:“主子,明明兩個都是男人,哪裏有女的?”陵星用折扇指着那女子,奇道:“那個不是女子麽?你們什麽眼神,居然看不出來?”

巨兵搖搖頭,“女的胸部哪裏如此平坦的?而且若是女子,大多待在閨閣中,哪裏像他這樣黑?”那人衣服穿的甚是修身,一眼望去,胸部确實一絲曲線也沒有,屁股也不翹,膚色更是黝黑的發亮。陵星皺了皺眉,“可是她身上擦了香粉,男人哪裏會擦香粉的?”

這裏離擂臺甚遠,李澗等人根本聞不到擂臺上的人身上的味道。巨兵道:“主子既聞到了,那就應當是了。”他見李澗疑惑,得意一笑,“靖安王的耳力驚人,我們主子的鼻子也不遑多讓,多遠的味道都能聞得出來。”

李澗瞧了瞧四周,在人群中發現十幾個神女島教衆的身影,他連忙跟陵星說要去如廁,先離開一會,然後快步走到白行亭身邊,拉着他的手到角落裏。他急切道:“行亭,那個叫銀鈎的人是神女島的人。”

白行亭愣了一下,“确定麽?”李澗“嗯”了一聲,“秦新築和關姑娘沒有在這,會不會出了什麽事?你在這看着,我去找找他們。”白行亭把藍晃青銅塞到他手裏,“嗯,那你小心些。”李澗走了兩步,又走回來,“行亭,如若他們對陣時,那個叫陌上桑的輸了,你……你就上擂臺去吧。你師父托付我教我如月劍不能落入神女島的人手裏。”

白行亭緩緩點頭,唇角露出個笑容來。李澗見他神情有些異樣,但此刻他擔憂神女教的人已對秦新築和關如真不利,來不及再說什麽,匆匆離去。

這片山莊占地甚廣,房舍又衆多,李澗找來找去,始終沒有找到兩人,反而讓自己迷了路。他索性飛到屋頂上,一間一間瞧過去。人群幾乎都去了擂臺那邊,留守在屋舍內的人并不多。他找了小半個時辰,才發現一個紅衣女子的身影。他偷偷的跟了上去,經過幾處院子,進了一座木樓裏面。

他身法極是小心翼翼,一點聲響也不敢弄出來,那女子果然沒有發現有人跟蹤,進了那木樓後,跪在大廳內,似乎在等什麽人。因是木樓,樓頂蓋的并不是瓦片,而是一塊一塊的木頭。李澗運氣內勁,從連接處破開一小塊木片,湊了一只眼睛往下觀看。

那木樓內甚是寬闊,一應家什也都是木制的,地面被擦的極為幹淨,李澗注意到那女子進屋時還脫了鞋襪,顯是怕弄髒地板。他等了一會兒,才聽到內屋有腳步聲傳來,不多時有數名女子走到廳內,當中那一個穿着雪白的衣裳,一頭黑發散在腦後,只用雪白的緞帶系了一簇,綁成個蝴蝶結的樣式。

她赤着足,光着手臂,露出來的肌膚白皙勝雪,乍一看,竟有些晶瑩剔透。待李澗瞧清楚她的五官,呼吸忍不住一窒,竟有些呆住了。他平生跟女子接觸不多,師父溫柔賢淑,妹妹嬌俏可愛,都算不上傾城國色。青寧還是一個國家的時候,第一美女是卿卿郡主,她是藍晃将軍的胞妹,李澗随将軍進宮的時候有幸見過她一面,确實擔得上青寧第一美女的稱號。

但跟眼下這個女子比起來,卻又有些遜色了。

那女子跟紅衣女子問答了些話,她們說的語言李澗一句都聽不懂,也分辨不出到底是哪裏的方言。她們談了幾句,似乎把事情談妥了,那紅衣女子叩了一下頭,恭恭敬敬的退了出去。李澗正在猶豫到底要不要跟上去,還是在這木樓再探測一番時,那白衣女子突然擡起頭來,對着他的方向露出一個笑容來。

她目光銳利,唇角雖然露着笑容,但眼神卻極為怨毒,似乎恨透了天下間的一切事物。李澗跟她對上眼,從未有過的恐懼襲滿全身,令他險些從屋頂翻下去。他記起來自己先前見過這女子,就是之前在船上看到的那位。他想到這個眼神,渾身打了個冷顫,再也不敢在此處停留,以極快的速度逃竄開去。

天氣本來熱極,李澗卻仿佛剛從冰窟裏出來的一般,即使已經遠遠的離開了那座木樓,身體卻還在顫抖不休。他沒有心思再找下去,頗為狼狽的回了擂臺處。

等他到時,擂臺上的打鬥已經停止了,白行亭正站在原地。李澗連忙走過去,問道:“行亭,結果怎麽樣了?”白行亭道:“是陌上桑贏了,此刻大家都在等如月劍出來。”李澗對這個結果大是驚異,他見那些紅衣女子還穿插在人群中,顯然并沒有放棄争奪如月劍,心中不禁有些擔憂。白行亭問:“找到新築和關姑娘了麽?”

“沒有找到。”李澗皺起了眉頭,遠遠的看到那個叫陌上桑的與謝允念謝意坐在一處,五官确實帥氣,聽說又是泰山派的大弟子,倒是個佳婿。但他心裏總有股說不出來的感覺,總覺得事情并沒有表面上的那麽簡單。

他想到陵月那夜的态度,似乎對如月劍勢在必得,那他現在根本都沒有出現,是因為什麽緣故?難道是遇到了什麽危險,所以沒有辦法來?

想到他會遇上危險,李澗臉上浮現出一股自己也沒察覺到的憂色。白行亭眼睛看不到,卻極是在乎身邊這個人的呼吸頻率,從他呼吸間知道他的心境。他不知曉李澗的心思,唯有握住他的手,輕輕揉捏了一下。

李澗回過神來,見旁邊有衆多的人,不遠處就坐着白夫人,便不着痕跡的掙脫開他的手,道:“咱們也過去吧,等下瞧瞧如月劍長什麽模樣。”

白行亭“嗯”了一聲,徒勞的再握了握空着的手心,然後跟上他的腳步聲,朝前走去。

謝家父母不多時果然捧了那如月劍出來,四大劍莊的莊主都随侍在側,腰上都配着兵刃,顯然是在防着別有居心的人奪劍。等終于将劍送到擂臺中間,五人都松了一口氣。謝允念和謝意還有陌上桑都踏上擂臺,謝莊主将劍取出,遞給陌上桑。

陌上桑恭謹的接了,圍觀衆人一陣興奮的歡呼,讓他□□舞幾招給大夥兒瞧瞧,陌上桑也不扭捏,果然将劍□□。那劍劍身瑩白,長約兩尺,寬一寸五左右,劍面一點花紋也無,也不知是用什麽材料所鑄。衆人大都是第一次聽到此劍的名號,到底也沒真見過,都有些懷疑劍的真假。陌上桑提了劍,舞了一套泰山劍法,他劍招精妙,又有意顯擺,一路劍法舞下來,配合上他的風流姿态,煞是好看。

李澗站在一旁看他舞完劍法,眉心一皺,胸中有一股郁結之氣團在其中,無從疏解。白行亭聽出他呼吸有異,溫柔問道:“阿澗,怎麽了?”

李澗下意識的搖搖頭,并沒有想到白行亭根本看不到。他眼見那些紅衣女子不動聲色的都退了出去,集合在一處不消多久便走遠了。他往擂臺邊看了看,陵星還坐在原處興致缺缺的看着擂臺中,更遠的地方,那個熟悉的人站在那,他的身邊跟了四五個護衛。陵月似乎察覺到他的目光,遙遙的看了過來,臉上的神色似乎有些得意。

白行亭沒有等到他的回答,再問了一句:“阿澗,怎麽了?”

李澗低聲道:“擂臺上的如月劍是假的,真的如月劍應該已經在陵月的手中了。”白行亭極是聰慧,只這一句就已經想到了其他,他道:“陌上桑是陵月派來的人麽?”

李澗無聲的苦笑了一下,“我想應該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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