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到此一游

神煚到了院子裏，比昨日晚些，因為她需要安排好宮裏的事，這樣才能從容完成想要做的事。

康闵陶還沒到，她起得晚些，又磨蹭了了不少時間，待她到達洵都北邊的莊院，神煚已經坐在大廳裏喝着茶，侍從們立在臺階下，不敢多言。

“今日，本尊是要反客為主了。”

神煚放下茶杯，笑盈盈地看着康闵陶，并不像是生氣。康闵陶的表現，顯然不如之前那麽自然，大約是因為遲到吧。

“不行，”康闵陶深吸一口氣，她反駁了神煚，無論如何，要把主動權抓住，“今日，還是要聽我的。”

神煚凝視康闵陶，想要看出一點什麽，片刻之後，她笑道：“好啊。”

康闵陶帶路，說是要請神煚去個涼快的地方，結果來到一座小山前。洵都周邊的山，多是這種不高的石頭山，石頭上覆着稀薄的土壤，土壤裏長出各種植物。也有些山，會自然形成各種各樣大小不同的山洞，有些溝通底下暗河，有些讓整座山成為一間大廳。

神煚面前的山，是帶着石洞的小山，有修建好的石階，這石階不是往山上去，而是往山下，就在地面的與山的連接部分，有個大洞。

這種地方，一向是文人雅士喜歡的，正好在洵都周邊，自然留下不少人的痕跡。神煚略看一眼，便知道平日裏常有人來，想來今日有特意安排過，所以不見其他人。

“主上，請。”

康闵陶作出“請”的姿态，神煚已經感覺到洞裏吹來的涼風，很是涼爽，與炎炎夏日形成鮮明對比。她邁開步子，欣然走下去。這時候，康闵陶迅速走向前方，親自引路，那模樣，倒是熟門熟路的。

洞裏偏潮，與洵都其他的岩洞差不多。雖然幾條通向各方的道路，帶來的光仍不足以照亮整個岩洞，有些角落，黑得可怕，難以落腳。随從舉着火把，日光與火光交相輝映。

裏面那幾個洞，神煚都走了一遍，出口都面對着江水，有極險的地方，也有峰回路轉的。從最有名的那個洞口出去，視野頓時開闊，外邊是一條江，江邊怪石林立，涼風習習。踩着腳下石塊，一邊是山崖，一邊江水，江水那邊是一片一片的稻田，依稀可以瞧見盡頭的山巒。此時此刻，有一種遠離紅塵俗事的錯覺。

神煚回頭看着山崖，雖然是天然生成，倒有很多人工開鑿的痕跡，留下不少文字，還有一些神像，有拓過留下的墨跡。她讀着那些石刻，多半是某日攜某友到此一游，稱贊稱贊本地風景之類，偶爾還有幾個祈福的。有些字跡因為自然風化模糊了，有些卻是被人為鑿了去，想來是犯了什麽忌諱。

看到一處的石刻時，神煚駐足觀看，良久未動。那只是普通的石刻，在她看來，可不僅僅是這樣。所以，必須先辨別真僞。

“闵陶，你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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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見神煚呼喚，康闵陶趕緊過去，只見神煚正盯着一塊石刻，不由好奇。她常來這，這些石刻也觀看過，并不覺得有什麽稀奇的。

那塊石刻的內容，也不是什麽特別的，不過是某日到此一游，應該還吃了江裏的魚，所以稱贊魚的美味。那字體工工整整的，字跡因為風化，已經模糊了些。

“主上，可是想要抓魚？”康闵陶揣測着，随口這麽一問，她可是領着神煚看了不少魚兒，難道激起神煚的興趣了？

“看落款。”神煚示意康闵陶看看最後一行，那上面寫着“五子、杜若、紫貝”幾個字，像是女子的名字。

康闵陶看了以後，一臉茫然，仍是不解。她不知道，這些字有什麽特殊的含義嗎？

“闵陶啊，你上次跟本尊說起巫神的事，難道就不知道這是神熺與兩個伴讀的別名？”神煚特別指明，“五子”即神熺，“杜若”即巫神裔昭，“紫貝”就是早逝的宣薔。

康闵陶總算明白了，“主上有所不知，如今避諱多了，連先人的別名也不肯說，何況是神熺和巫神二位。我等小民，自然是孤陋寡聞。”

神煚笑而不語，只是用手認真撫摸着那些文字，良久才感嘆道：“年輕啊，就是好，無憂無慮的，就是犯了錯，還有時間改正。”

她臉上出現出向往的神情，這令康闵陶驚訝。神煚向往的，和她言語裏暗示的，會是什麽呢？

“咱們抓魚去吧。”

神煚忽然轉過身，興致勃勃的樣子，讓康闵陶有些呆了。

“走吧。”

雖說是抓魚，也不過就在這江邊，吹着江風，躲着太陽，撒着漁網，看着江裏的魚活蹦亂跳，被下人們宰殺着。康闵陶沒有親自殺魚，她負責烤魚。神煚受不了魚腥味，還是興致勃勃地幫着灑調料。

“主上，怎麽樣？”

康闵陶用筷子夾了一塊魚肉，送到神煚嘴邊，神煚吃了，含糊不清地道：“燙，燙。”

雖然嘴上這樣喊着，神煚還是将那塊魚肉咽了下去，完全沒有顧及形象。康闵陶又是吃驚，又是職責，神煚的寬大又令她開心。

“別動，別動。”康闵陶拿出手帕，給神煚擦着嘴邊，待她意識到自己的話不合适時，神煚已經乖乖任她動手了。

康闵陶的面頰就那麽染上了紅暈，收回來的手一時不知該放在哪兒。

“看魚，看魚。”

神煚也有片刻的失神，然後她嗅到了不同的味道，連忙看了看架子上的魚，有一部分掉進火裏了。

“啊？”

康闵陶回過神來，立刻手忙腳亂地處理着善後事宜，也不許随從們插手，直弄得烏煙瘴氣的。

神煚忽然輕笑出聲，她不由分說地拉着康闵陶走到江邊上，尚未等她動手，康闵陶已經明白了，立時自己掬起一捧水，慢慢地将臉洗了。

此情此景，神煚只是笑，連随從的穆采兒也掩口而笑。

“接下來，要去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