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侍女的愁

這天晚上的月亮太圓,螢火蟲太多,神煚與康闵陶又太高興了,在外邊追着螢火蟲跑,還去恫吓小溪裏的魚,回來又要沖個溫水,然後躺在涼席上,聊着聊着就到了後半夜,這才睡去。

這二人是盡了興,就是忙壞了裏裏外外伺候的人。

清晨,小鳶、小鵲連個人早早起了,她們是侍奉康闵陶的人,又是家生奴,自然多了一分倚仗。自家主子從不會像昨晚那般胡鬧,只有神煚來了,才那樣折騰侍奉之人,難免有些怨言。

“昨晚也真能鬧騰,咱們也沒睡個好覺。”

小鳶梳着頭,對着鏡子皺眉,這房間裏就她跟小鵲,也不怕別人聽了去。

“咱們是下賤之人,伺候尊貴之人,是應當的,有什麽好抱怨的?”小鵲撇撇嘴,從窗戶探出頭,瞧着外邊的動靜。

“下賤之人?”小鳶挑眉,一臉不屑,“主上身邊那個穆采兒,還是個勳舊子弟,不也跟咱一樣?”

“哎哎,你小聲點兒。”小鵲噓了一聲,趕緊瞧了外邊,幸虧沒人,她趕緊跑到小鳶身邊,壓低了聲音,“怎麽說,人家也是個正經女官,聽說跟首座長老,是一家呢。”

“哼。”小鳶發出不屑的聲音,“都是伺候人,分什麽高低貴賤?”

小鵲大感驚奇,她立在小鳶身後,瞧着鏡子裏的兩人,“你今天怎麽了?”

小鳶不語,只是梳好頭發,慢吞吞地站起來,“走吧,伺候大人們梳洗去。”

“哎,不着急,還沒動靜呢。”小鵲拉着小鳶,小鳶将她輕輕甩開。

“屋子裏悶,到外邊吹吹風。”

小鵲看着大搖大擺出去的小鳶,默默無語。

這幾日逐漸熱了起來,就是清晨也感覺不到多少涼意,人站在庭院裏,仿佛站在籠子裏,被蒸汽慢慢蒸着。

穆采兒和另外兩個宮人立在臺階下,她面帶倦容,就算打起精神還是掩飾不住,可見昨晚同樣沒睡好。與小鳶、小鵲二人不同,她擔憂的是另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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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一個穆家人,穆采兒注定是與衆不同的,侍奉神尊是普通人難以得到的榮耀,她卻可以捷足先登。雖然不如自己在家做大小姐舒服,到底值得。時間一常,耳濡目染,不知不覺就露出了勳舊子弟的心思。

勳舊子弟在神宮裏侍奉,更多時候是為了給自己鍍金,運氣好的,得了神尊青睐,前途無量。但有一點,要是自身家族與神尊有怨,那就會是相反的效果了。

穆采兒屬于那種運氣好的,輕易就被神煚看重,短時間內得到提拔,成為最靠近神煚的女官。也因為這樣,她面對洵都舊族的康闵陶時,心情十分微妙,更別提還要與康闵陶的侍女站在同一個位置。

這還是小事,關鍵是神煚對待康闵陶的态度。兩個女人之間,穆采兒還是不敢想象。雖然神國八百年歷史裏,出了不少這樣的事,但無論是男人與男人,還是女人和女人,始終處于一種上不得臺面的境地,僅僅作為史官指着對象和茶餘飯後的談資存在。如果二人的身份存在巨大差異,那就是更妙的談資。

穆采兒認為,作為神煚的侍奉女官,她有必要維持神煚的名聲。可是,正因為侍奉女官的身份,她反而不好對神煚的行為加以評判,這才令人苦惱。她不想自己侍奉的人成為笑柄,那就只有犧牲另一個了。

因此,穆采兒黑着一張臉,與對面的小鳶、小鵲等人對視。對面那二人,也明顯感覺到這不友好的目光。

“真是位大人,好大脾氣呀。”小鳶就這麽說了一句,她可是看不慣穆采兒,這會兒正好有個機會。

穆采兒一張臉更黑了,她本來想要回敬幾句,只是考慮到身份,不該同侍女拌嘴,何況她還是神尊身邊的人,不該如此作踐自己,便将言語生生咽了回去。

她自己不便親自下場,便默不作聲了,兩個随行的宮人卻看不慣,穆采兒便說了一句:“咱們是主上身邊的人,凡事注意身份。”

那兩個宮人聽了,都不敢說什麽了,只是把小鳶氣到了,還好有小鵲拉扯着。

外邊的動靜,沒有影響到屋裏的人,神煚從沉睡中醒來,她有一段時間沒好好睡覺了。正當她準備好好欣賞康闵陶睡顏時,康闵陶也醒了。

“要不要洗洗?”康闵陶坐了起來,睜着朦胧睡眼,這其實是她的習慣,夏天太熱,起床後先用溫水沖一遍,整個人能清爽許多。

“嗯。”神煚點點頭,她正有此意。

各自的侍女進來,伺候着各自的主子。神煚給康闵陶梳頭,二人輪流沖了溫水,就在等待過程中,神煚問穆采兒:“你跟康家的人,怎麽回事?”

這時候只有神煚和穆采兒二人在場,小鳶等人伺候康闵陶去了,穆采兒知道神煚看出了端倪,便回禀道:“回主上,采兒跟她們,不是一路人,說不到一塊兒。”

神煚心下明了,亦不責備,只是道:“你也是有身份的人,讓讓她們吧。”

穆采兒一聽這話,立刻急了,她趁着還沒別人,撲通跪下,“您叫采兒顧惜身份,采兒謝主上關心。采兒也冒死說一句,請主上也要顧惜身份,別讓那些人看了笑話。”

神煚臉色一沉,是生氣的模樣,她沒有立刻說什麽,只是撫着手上的珠串,許久才道:“你的心意,本尊明白,只是這種話,以後少說些。”

穆采兒忙叩頭謝恩,她這也是一時沖動,靜默的時候,已經怕得不行了,如今不曾被追究,倒也是幸事,不敢奢求其他。只是,她一顆心還是十分忐忑,誰知道神煚真實想法呢?

康闵陶回來時,神煚喚着她的小名,十分親昵。康闵陶很是高興,按照昨晚的約定回應呢。二人的關系,又進了一步。

穆采兒侍立一旁,她雖不敢多說什麽,心裏究竟不服。她是正經的勳舊子弟,可不是下賤的家生奴。她要考慮的,也不是什麽柴米油鹽。

小鳶暗地裏白了穆采兒一眼,得意非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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