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越野車飛馳在不太平坦的國道上。

從這裏到省會城市需要接近五個小時, 如今路況不好, 可能還會更久一些。現在是正午, 約莫天黑時能到達。煙城的入城檢查更嚴格, 不管有沒有出現感染症狀，都要隔離三天。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把事情說開了，這一路上連畫的話都有些多, 嘴叭叭叭個不停。

她趴在郁蟄靠着的座椅上, 側着頭說話，呼出的氣全都噴到了對方臉上。

郁蟄有些不自在地往旁邊側了側，心不在焉地沒聽清楚她說什麽。

“喂，我說話你聽到了沒有？”連畫戳他的背。

“我叫郁蟄，驚蟄的蟄。”郁蟄突然道。

連畫愣了愣，認識這麽久, 她似乎從沒有喊過他的名字。應該說兩人都互相沒有喊過對方的名字, 甚至可能郁蟄都不知道她叫啥。

“我知道你叫郁蟄, 我好像還沒有做過自我介紹，我叫連畫，連環畫的連畫。”

郁蟄念了兩遍, 覺得名字對不上她的臉，原本以為她的名字會更霸氣一點。

“郁蟄, 我剛剛說的你聽到了麽？你什麽時候可以給我曬曬你的異能？一天一次怎麽樣，你還能順便鍛煉一下。異能這種東西呢, 就是得多使用多鍛煉才能變厲害。”

郁蟄沒什麽意見, 只是看她一路上不停勸說自己的樣子有點好玩, 就一直沒有開口答應。

說到最後，連畫也看出了他的心思，幹脆閉嘴，往後座上一橫躺下了。

大公雞被擠到了前座去，黑狗也只能委委屈屈地縮在座椅下的空地上。

坐車比想象中的難熬，連畫本來還覺得很新奇，但晃了一個多小時她才發現自己竟然有點頭暈。

妖生這麽多年都健健康康，本體坐車也坐了很多次，從沒有任何不适，連畫一時間還沒反應過來自己是暈車。

暈乎乎地坐起來，她甩了甩腦袋，想立即回到土裏去。頭頂上一株小多肉壓不住地冒了出來，被她一巴掌給拍了回去。

郁蟄從後視鏡裏看到她打自己，立即問道：“怎麽了？”

“我感覺，暈暈的。”

“暈車了？把窗子打開吹吹風，閉上眼睡一會，起來就到了。”

連畫閉上眼睛，但是路不平坦，越躺越暈，跟喝醉時的感覺一樣，甚至比那時候還要更難受。

一旦控制不住，她就想發芽，黑狗伸着頭用腦袋去拱她的手臂。

連畫虛虛地摸了它幾下，五根手指頭上全都長出新的莖稈，從手指到胳膊脖子甚至是發梢，她整個人都快要變成一根在發芽的木頭樁子了。

郁蟄一直關注着她的情況，見到這樣子，頓時驚訝地一腳踩下了剎車。

連畫因為慣性晃了晃，睜眼向四周看了看：“到了？”

“不是，你身上。”

連畫坐起來，看到身上不停往上生長的莖稈，晃了晃手指，這些青翠的莖稈迅速往回縮。

還好就只是長了杆子沒長葉，不然就暴露自己多肉本體了。

她将腦袋擱在打開的窗子上，狠狠吸了口新鮮空氣清醒了下腦子：“沒什麽，頭暈，失控了一下。我不想坐車了。”

說着人就直接從窗子跳了出去，黑狗見狀也跟着往外跳。

郁蟄還一句話沒說出來，一人一狗就不見了。

他立即打開車門出去，才發現連畫和黑狗并沒有離開，只是爬上了車頂。

連畫擺擺手：“我坐在這裏挺好的，你繼續開吧。”

郁蟄也沒有阻止，只說道：“注意安全。”

“知道了。”連畫應道，感覺好多了。

沒了連畫在後面說話，車裏突然安靜了下來，郁蟄有些不适應地把大公雞給丢到了後座上去。

之前因為随意拉屎，大公雞被連畫給堵住了出口，現在蔫蔫地窩在座位上不肯動了。

一路颠颠簸簸，路途行進了大半，此時天也已經開始黑了下來。

郁蟄将車子停在路邊。

因為上午的變故，中午到下午一直在趕路，中間也沒有來得及吃飯。

偏偏郁蟄早上并沒有吃飽，這會餓的不行。

“到了？”

連畫問，環顧了一下四周，發現車子停在了一個岔路口上，往右邊有一條挺寬闊的水泥路，像是通往什麽鄉鎮去的。

郁蟄仰頭對着天窗回道：“先吃飯，今晚先不進城，找個落腳點休息一下，明天再出發。”

今晚進城也只能住在隔離區，沒什麽必要。

主要是，進城要弄食物就麻煩了，得先在外面弄一些肉來，吃飽再去。

郁蟄一錘定音，車子一轉，往旁邊那條水泥路拐了過去。

連畫沒什麽意見，反正郁蟄去哪她就去哪。

而就在他們的車子拐彎後不到一個小時，國道上就駛過兩輛卡車，看車上的人還有些眼熟，都是曾經在彙城見過的異能小組的成員。

他們速度很快，如果郁蟄沒有停下，就一定在進入煙城之前被追上。

郁蟄還不知道他們無意間避過了一次沖突。

通向鄉鎮的路比國道更颠簸，田地裏本就作物多草多，在末世出現前，地裏的植物漲勢正好，如果是正常時候，這會應該剛收割完小麥和稻子。

而現在，野外成片金黃的稻田，白花花的米近在眼前，卻沒幾個人敢下去收割。

這些作物單個不怎麽厲害，成片攻擊的時候，仿佛是被千萬顆子彈砸中一樣，異常危險。

車開了不到半個小時就到了一個叫小郢鎮的地方，這種鎮子多是依靠着馬路而建，街道直來直往的只有那麽幾條。不過周圍村子為了發展，也在往鎮子靠，這裏居民樓竟然不少，一排一排的房子往後挨着。

此時街道上一片安靜，路邊停放了不少廢棄的大車小車，商店的牌子掉在地上，一片灰撲撲的死寂模樣。

連畫遠遠地看了一眼，趴在天窗朝下喊了一聲。

“先停下，有聲音。”

郁蟄将車停在鎮子入口處，側耳聽了一下，很安靜，什麽聲音都沒聽到。

他從車裏出來，站在地上，仔細感受着遠處泥土的震動。

很多，很多的腳步聲，密密麻麻的聚集在一起。

他還以為是自己感應錯了，蹲下去将手也放在了地上，只他們前方這條街道兩側的建築中，就有無數腳步聲，仿佛每個建築中都擠滿了人似的，粗略估計不下百人。

可肉眼看上去這裏什麽都沒有。

連畫從車上站起來，手指向四周的建築，一臉興奮地問郁蟄：“這裏面是不是全都是喪屍？”

郁蟄神情凝重地點點頭，先前從岸市前往彙城的路上也經過了不少村鎮，雖然也有喪屍在，但是并沒有這麽多的規模，這多的有些不正常了。

他努力回想了一下當初煙城發生的事。

已經過了太多年，這中間經歷很多，對末世之初的事都有些模糊了，不過大事他都還記得。

當時煙城是發生過幾次喪屍潮的，那時候彙城基地崩潰，所有人都朝着煙城撤退，因為人太多，一路上将周邊大量喪屍都吸引了過來。

這些喪屍後來都聚集在了煙城外，幾乎成為了一個包圍圈。

也因為此，煙城發生了好幾次喪屍潮，死了不知道多少人。

當時戰況慘烈，他也加入隊伍參與了抵抗喪屍潮，還受了傷，差點被感染。

算算時間，距離彙城出事也沒有多久，最遲一個月。一旦內部出問題，就很容易全盤崩潰，人的恐慌情緒是非常可怕的。

如果所料不錯，這裏的喪屍将來也會是喪屍潮的一部分。

郁蟄不打算從城鎮穿過了，他們可以繞道去別的村落。

但他還沒有回到車裏，就見連畫火速從車上跳了下來，一雙眼睛亮閃閃的地盯着他，語氣興奮異常：“你之前不是說，你知道什麽喪屍身上有晶核！這裏，你看，有這麽——多喪屍，所以！”

說着還用手比劃了一下。

所以這裏也應該有很多很多晶核。

一想到晶核，連畫的眼睛就更亮了，簡直躍躍欲試。

郁蟄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免得她直接就沖上去了。

“別去，太危險了。我們繞過這裏，從別的地方走。”

“啊？”連畫疑惑回頭，接着恍然，“你今天是不是異能消耗太多了，現在沒法戰鬥？那你別出手了，就在這裏等着我，剩下的異能留着給我用，別忘記了。我去把喪屍腦袋拎過來，你看看有沒有晶核。”

迅速說完後，她又朝車頂的黑狗招了招手。

“小黑，你在這裏看好他，不要讓他亂跑，好好保護他，有什麽事情就大聲喊我。”

黑狗跳下來汪汪了兩聲。

連畫交代完就直接掙開了郁蟄的手，一溜煙就朝距離最近的那間二層小樓沖了過去。

郁蟄連拉都沒拉住，就這麽目瞪口呆地看着她不見了。

他不放心地想要追上去幫忙，黑狗直接用身體擋住了他的腳步不讓他動，他挪開一些，黑狗就開始用背撞他的腿，非常忠誠地執行着連畫的交代的任務。

郁蟄使勁揉了揉眉心，感覺到了深深的心累和無力。

本來感覺重生就能比別人更強，更能掌控一切，可現在，自信心一點點被揉碎。

前方樓裏傳來乒乒乓乓的聲音，和喪屍嘶啞的吼叫聲，但是這些聲音都沒有持續很久。

沒到十分鐘，連畫就再次出現在了街道上，手裏拎着四個腦袋。

她遠遠地把腦袋都抛了過來。

“你快看看裏面有沒有晶核！”說完又朝下一幢房子跑去。

腦袋咕嚕嚕地滾到腳下，郁蟄跟喪屍大眼瞪小眼。

“你……算了……”

他坐在地上，開始認命地挨個給喪屍開瓢。

這末世真的不對，他原來不是這麽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