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暗算
邀月真君俊美無暇的臉近在咫尺,季沉都能清晰地看見邀月真君那一排長長的睫毛,乃至于深黑色瞳孔中泛出的淡青色光澤。
季沉的呼吸陡然頓住,然後他便看到邀月真君緩緩牽了牽嘴角,湊了上來。
柔軟溫熱的唇覆在季沉的唇上,帶着邀月真君特有的清爽幹冽,就宛如這紫竹林上的雪一般,不過這雪是熱的。
看着季沉緊張到幾乎失神的瞳孔,邀月真君輕笑一聲,舌尖緩緩在他的唇面上暧昧地舔舐了一下。
就是這個動作和那帶着一點濕潤和柔軟的觸感,讓季沉驟然清醒過來,他心頭猛地泛起一陣失落和悲涼——覺得自己居然已經妄想到了這種程度,實在是無藥可救。
下一秒,季沉便咬咬牙,近乎粗暴地将邀月真君一把推開,然後扭頭慌不擇路地往前跑。
邀月真君被季沉驟然一推,踉跄兩步,險些跌入那結了冰的池水中。他停步站穩,看着季沉匆忙離開的身影,伸出修長的手指緩緩撫摸了一下唇上還殘留的熱度,眸中閃過一絲冷光。
季沉果然還是難忘舊情。
·
冷汗淋漓,季沉大口喘着氣從夢中醒來,他垂着頭,緊緊按着自己狂跳不止的胸口,眼眸緊閉。
最後的最後,季沉漸漸沉靜下來,然後在他蒼白的臉上,緊閉的眼角旁,滑下了一行清淚。
他在那個紫竹林裏跑了很久很久,明明是他自己的夢境,他卻無論如何都操控不住。
幸好,邀月真君最後沒有出現,要不然,季沉覺得自己大概要永遠沉睡在夢魇之中了。
就在季沉撐起身子,準備去洗把臉,讓自己清醒一下的時候,一個光滑冰涼的東西蹭了蹭他的手。
季沉匆忙擦了一把臉上的眼淚,扭過頭,便看到邀月真君化成的大蛇正伏在他的手邊,低聲地嘶嘶叫着。
季沉心中一動,他忽然便俯下身來,抱住了大蛇,緊緊抿着唇,然後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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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明明已經決心要忘掉了,他明明已經打算等邀月真君和沉星真君度過此劫便回到天庭安安分分地做自己的小仙君,可為什麽他還是一直控制不住要去想邀月……
大蛇看着季沉流淚的樣子,目光動了動,便主動伸出尾巴來緩緩環繞住了季沉的腰,并用尾巴小心翼翼地在季沉的背後撫摸着。
季沉發洩了一會,忽然意識到自己在邀月真君面前丢了醜,雖然知道邀月真君現在不會有太深的記憶,但季沉還是有些羞赧地擦了擦眼淚,坐起身來。
大蛇見狀,倒也學了乖,自己默默地便從季沉身上爬了下來。
做了那麽一個夢,季沉再睡也睡不着了,他微微吸了一口氣,披上外袍便起了身。
出門之前季沉給大蛇蓋了蓋被子,雖然他知道蛇不怕冷,但他心裏就是莫名放不下。
大蛇也很聽話,自己嘶嘶幾聲蜷縮進被子裏,就不動了。
季沉見到這麽乖巧的大蛇,目光閃過幾絲感慨之色,便轉身出了門。
關上房門,季沉走到庭院中,忽然發現居然已經下了一夜的雪,地上全白了,遠處也是一片蒼茫,天空中還不斷有鵝毛一般的雪花飛舞着。
攏緊了外袍,季沉低頭拈了個訣,然後抽出一張符紙在指尖燃起的真火上點燃,再往天空中一擲,那符紙便飄飛着上了天。
不多時,太白真君便應約而來了。
“找我有什麽事?”太白真君顯然是剛從仙界回來,一身素白色藏着暗雲紋的華服,眉間金色的仙紋還沒來得及隐去,看着比平時的他要莊嚴俊美許多。
季沉抿了抿唇,低聲道:“我想請真君幫我去求一些忘情水來。”
太白真君陡然瞪大了眼,然後他一口否決:“你現在又不是仙體,喝了那個就直接去見閻王了,不行不行!”
季沉自己倒是忘了這一點,想了想也确實如此,臉上不由得顯出幾分頹廢之色來。
太白真君看着季沉一臉喪氣的樣子,眼珠子轉了轉,道:“怎麽了?怎麽突然想到要忘情水了?”
季沉微微嘆了口氣,将這幾日總是夢到邀月真君的事告訴了太白真君,末了他道:“以前我做夢也不會像最近這樣,我懷疑自己是不是生了心魔,已經沒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和思想了。”
太白真君聽完這話,稍加思索就知道是邀月在搗鬼,他嘴角抽搐了一下,思忖片刻,便從懷中掏出一個定魂珠,遞給季沉,道:“你把這個貼身帶着,看看這幾日還會不會做噩夢,如果還會,那你再來找我。”
季沉收下定魂珠,放進了貼身的荷包中,跟太白真君道了謝,便轉身進了屋。
太白真君趁着季沉進屋的時候悄悄瞥了一眼屋裏,忽然發覺窗戶上有個破洞,破洞裏露出一只綠瑩瑩的眼睛來,他頓時吓得毛骨悚然,掉頭就跑。
季沉回到屋裏的時候,外面的天色已經微微有些發白,他也不打算睡了,燒了熱水就準備洗臉。
就在季沉把毛巾浸入熱水中的時候,大蛇又順着他的腿盤旋着爬了上來。
季沉有些無奈,伸手想把大蛇推下去,但大蛇卻接機伸出長長的信子去舔他的手指。
季沉手指一顫,連忙縮了回來,他知道大蛇是又鬧脾氣了——總是這樣,無緣無故就鬧脾氣,然後格外粘人。
其實季沉自己粗心,沒有發覺,之前很多次大蛇格外粘他,都是發生在他主動去探望了洛停軒之後。但季沉自己從來沒有把這兩件事聯系在一起過。
今日,則是因為太白真君的那顆定魂珠了。
大蛇趁着季沉洗臉的時候,不動聲色地爬到他的腰間,然後開始往季沉的懷裏鑽,它的目标是那個荷包裏面的定魂珠。
季沉倒是吓了一跳,他看着往他衣襟裏面拱動着探頭的大蛇,連忙伸手拍了一下大蛇的頭,低聲喝道:“別鬧!”
大蛇也怕被季沉知道自己的目的,只有悻悻地縮回頭,卻又趁機在季沉白皙的脖頸上舔了一舔。
季沉:……
大蛇格外親昵的舉動讓季沉心裏很是不安,他自然不會想到是大蛇對他有什麽想法,他只是覺得——該不會發|情期到了吧?
畢竟按照太白真君的說法來看,沒有化形的邀月真君只是一條有些靈氣的蛇,雖然會思考,但也只是野獸的簡單思考方式。
邀月要是知道季沉現在的想法,恐怕要氣瘋,但那些話又是他自己教太白真君說給季沉的聽的,為的就是好讓他為所欲為。
結果,邀月這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
洛停軒已在日前抵達了紫霄宗。
幾乎所有的門派都知道,淩雲宗出了一個絕世天才,十七歲便幾乎達到了人劍合一的境界。
現在洛停軒出現,只是拔劍在演武臺信手試了幾招,那出神入化的凜冽劍意便讓在場所有的修仙者為之側目。
漫天劍氣,白衣出塵,長劍舞動,那劍鋒所到之處皆是一片清冷的寒光。
除了潇灑還有更多的是常人無法企及的清絕出塵的氣質。
洛停軒朝臺下施施然一行禮,走下臺的時候,便瞬間被一衆青年子弟給簇擁住了。
“洛師弟好劍法!好修為啊!”
“我有意請洛師弟去我們天華峰做客!不知道洛師弟肯不肯賞臉!”
“洛師弟——”
面對衆多門派師兄弟乃至師叔伯的青眼有加,洛停軒卻很是淡然冷穩,他稍稍說了幾句話打發走了那些人,便徑直回了紫霄宗給他準備的住處。
因為知道洛停軒身份非凡,所以紫霄宗給他準備好的住所也異常清幽雅致,更巧的是,在這住所的後方有一片竹林,只可惜是青竹不是紫竹。
看到竹林,洛停軒觸景生情,便伸手從頸項中扯出了一條紅繩,紅繩上拴着他從小佩戴着的護身符,還有一顆珍珠。
那是上好的東海珍珠,光澤明亮,圓潤無瑕,是季沉在洛停軒小時候哭鬧不止時塞給他的玩物。
緩緩撫摸着手中的珍珠,洛停軒想到遠在千裏之外的季沉,想到這幾日那條狡猾的蛇一定會借機跟季沉多加親近,他心中便煩躁不堪。
“嘻嘻~”
就在這時,一聲嬌俏的輕笑聲在竹林中緩緩響起,洛停軒心頭一震,連忙把珍珠塞進衣襟裏,唰地一聲拔出長劍,冷冷回頭道:“什麽人?!”
“沉星真君生的可真俊啊~”
洛停軒劍眉一軒,環顧身周的竹林,然而四周竹葉漂浮,妖氣彌漫,寂靜無比,卻就是不見人影。
“鬼鬼祟祟地算什麽君子,有本事出來與我一戰!”洛停軒冷冷一言,擲地有聲,很顯然他并不想跟這種妖孽多作糾纏。
笑聲又起,這次帶了幾分調笑,“奴家可不是君子,奴家是聽說沉星真君貌美非凡,風華絕代,想要同真君一度春宵呢~”
“龌龊!”
洛停軒心中一怒,清喝一聲,長劍直指上天,在他身周頓時出現了一個複雜的八卦劍陣。
他提劍而起,眸中閃過清光,正準備使用太極破魔陣法逼迫那妖孽現身,忽然他的丹田就是一陣劇痛。
鮮血噴出,洛停軒猛地踉跄幾步,用力将劍鋒插在地面才堪堪停住了倒地的勢态。
“喲~真君這是怎麽了?”那是嬌媚的聲音裏倒是多了幾分真切的好奇,不似作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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