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喜脈
雲霧缥缈, 天庭的某一處,一只小白貓拼命地逃竄着, 它感受到身上的筋骨之咒在某一瞬間突然消失。
太好了,他終于可以離開這個鬼地方了。
小白貓左顧右盼,跑到軒轅臺前,努力一閉眼, 然後張開四肢猛地跳了下去。
耳邊都是呼呼的風聲,他有些害怕, 但一想到自己終于可以解脫了,內心便無比輕松。
然而等到小白貓墜地的那一瞬間,他只覺得四肢百骸都一陣痛楚, 可他的身軀并沒有化作人形?!
那也就是說, 那人還沒死?
小白貓心中十分不甘,他艱難地爬起來, 抖了抖身上的髒污,便順着自己的感應,朝着那一點靈力微弱的地方走了過去。
他現在雖然不甚強大,但想要殺一個瀕死之人還是足夠的,只要那人死了, 只要那人死了他就徹底自由了!他就可以去找他的清霄了!
帶着這個念頭, 小白貓踉跄着受傷的身軀一點點往前走……
·
天帝終究還是沒有失了性命, 他被蒼蛟救了回來。
天帝微微睜開眼的時候,蒼蛟正端坐在對面,神色有些蒼白地閉着眼打坐, 身上真氣流轉,原本微微發亮的白發這會都失去了光澤。
看到這樣的蒼蛟,天帝心中忽然生出一點冷笑來——你不仁,就休怪我不義了。
想到這,天帝忽然臉上換了一幅不忍且心痛的表情,然後他拖着身上的鎖鏈,緩緩地朝着蒼蛟爬了過去。
蒼蛟知道天帝在朝他靠近,而天帝自己也知道蒼蛟不可能沒有警覺,只是這麽緩緩地湊了上去。
就在天帝擡起手,想給蒼蛟擦去額頭上的細細的汗水時,蒼蛟忽然睜開眼,目光如電地看向了面前的天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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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帝的心中頓時一緊,随即他勉強笑了笑,低聲道:“阿陵……”
蒼蛟目光銳利地在天帝身上掃過,看得天帝渾身不自在,最終只有讪讪地收回手,這時蒼蛟方才冷冷開口道:“若是想殺了我也不必用這種法子,我給過你機會,這會你便是惺惺作态也沒用了。”
天帝聽到蒼蛟這話,心中一陣刺痛,宛若被鋒利的針尖給插進去卻又顯山不露水地悶在裏面,有苦說不出。
蒼蛟說的是實話,可是天帝心中卻并不是真正想殺了蒼蛟——若是他真的想殺,把蒼蛟囚禁在極北之淵的這些歲月裏他就有無數的動手機會了,可是天帝并沒有。
他只是想廢了蒼蛟的法力,再将蒼蛟留在他身邊……
蒼蛟實在是太過桀骜不馴,也不懂他的心思了。
愛恨都是那般的強烈,容不得一點點的瑕疵,可在天帝自己看來愛恨的界限本就很模糊,情人之間更應該互相理解,可蒼蛟卻從來不理解他……
蒼蛟見到天帝微微出神的模樣,冷笑一聲,忽然伸手,一把将天帝推倒在地,只聽到嘩啦一聲鎖鏈的輕響,天帝悶哼一聲,摔倒在冰涼的石地上,蝴蝶骨被穿透的地方又溢出幾絲鮮血來。
而蒼蛟卻是看都沒看他一眼,拂袖徑直離去。
天帝雙手緊緊按在堅硬冰涼的地面上,磨蹭出了一片鮮血,最終他垂下眼,低低地笑了出來,他的笑聲異常詭異,在整個山洞中回蕩不止,宛若鬼哭狼嚎一般。
·
邀月實在是不想季沉再被太白真君找到,便帶着他來到了南方的一個小鎮上,同時封印了季沉身上那唯一一點仙骨生出的靈氣,這樣季沉便看起來同一個普通的男子一樣。
邀月去深山中采來了一些珍貴的靈芝和山參,拿到鎮上的藥鋪裏賣掉,便湊齊了錢,買了一座兩進兩出的小宅院。
季沉性格溫和善良,初來鎮上就很受人喜歡,邀月知道世俗之人不能接受男子相戀,害怕季沉受到外人的風言風語,便謊稱季沉是自己的弟弟。
這天邀月從山上采藥回來,正盤算着要把哪些藥留給季沉補身子,哪些藥拿去賣掉,季沉就拿着一個大紅的布盒子笑着走了進來。
邀月見到季沉回來,便放下手中的活計,微微一笑,迎上去攬住了季沉,道:“今天去做什麽了?你手裏拿的是誰送你的?”
季沉拿着那個大紅盒子,看了看,笑道:“這是劉大嬸送給我的,說是隔壁鎮上有個很漂亮的姑娘,想要給我說親,所以就給了這個給我當見面禮。”
說親???
邀月當即目光便冷了下來,随即他一把奪過季沉手中的紅布盒子放到桌子上,然後皺眉道:“這種事情你怎麽能随便答應?!”
邀月從未用這種語氣跟季沉說話,季沉都被他吓了一跳,随即有些委屈地低聲道:“說親不就是做朋友嗎?你連這都要生氣啊……”
邀月當即語塞。
季沉現在雖然看起來同平常人沒什麽兩樣,但他對人間的事情了解還是太少,所知道的事情也都是從巫謝那裏聽說的。
而因為巫謝喜歡洛停軒,季沉喜歡的也是男子,所以在季沉的觀念裏,男子相戀便是再自然不過的事。至于女子,季沉便覺得女子同男子不一樣,比男子更漂亮溫柔,但純粹是帶着欣賞态度去看的,而今日那個媒婆在說親的時候也是含糊其辭,所以季沉便會錯了意……
邀月看着季沉委屈的模樣,一下子就心軟了,他摟着季沉,拉着季沉的手抱着他讓他坐到自己的腿上,便低頭跟季沉臉貼着臉,語氣溫和地一點點講着何謂男女之情。
一邊講,邀月還一邊摸摸季沉的手和腰,趁機揩油,不過季沉聽得入神,也就沒有在意這些。
講完之後,邀月還未發話,季沉自己倒吓了一跳,“竟然是這樣嗎?那……那我和你?”
邀月就知道季沉會有這樣的發問,微微一笑,一字一句地道:“既然我們彼此喜歡,又何必管那些世俗的東西呢?”
季沉似懂非懂地哦了一聲,随即擡頭看向邀月,道:“既然是這樣,那我明日就去這麽告訴劉大嬸,把東西也還給她。”
邀月被季沉這老實的話給唬了一跳,之後便有些哭笑不得地道:“這可萬萬不行。”
“為什麽不行?”季沉皺眉,“是你自己說兩情相悅不必在乎那些世俗的東西,現在又不讓我告訴別人——唔——”
季沉的話還沒說完,便被邀月一個急急的吻給堵了進去,邀月緊緊攬着季沉的腰,便想趁熱打鐵,進一步深入,把季沉給折騰一番讓季沉徹底忘了這事。
可沒料到季沉這次卻是幹脆利落地一把推開了邀月,自己從他懷中跳了下來,随即漲紅着臉往外跑。
邀月見狀,默默一笑,随即便追了出去。
季沉一徑跑到茅廁門口,便鑽了進去,邀月見狀,愣了愣,有些好笑,随即便背過身去,負手在外面等着。
站了一會,邀月忽然皺了皺眉——季沉這幾日老是平白無故地就往茅廁跑,該不會是吃壞了肚子吧?
邀月雖然神通廣大,但凡人的這些小毛病他是沒法診斷的,想了想,邀月決定等會帶季沉去看看大夫。
大約過了半柱香時間,季沉慢吞吞地從茅廁裏走了出來,他理了理衣擺,擡起頭,一眼看到站在外面的邀月,立刻便紅了臉,嘟囔道:“你站在這做什麽?”
邀月微微出了一口氣,走上前去攬住季沉的肩膀,便關切地問道:“你這幾日有沒有感覺身子不舒服?是不是吃壞什麽東西了?”
季沉聽到邀月的問話,頓時臉更紅了,随即他扭捏着,細若蚊蠅地小聲道:“其實……我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就是……動不動便想小解,現在我都不怎麽敢喝水了……”
邀月聽到這裏,不由得便皺了眉頭。
吃喝拉撒是凡人最基礎的生理循環,若是這其中某一個環節出了問題,很有可能便是生病了。
這麽一想,邀月便正色道:“雖然是小問題,但我們還是得去看看大夫。你身子本就異于常人,若是真的出了什麽事,我也——”
“我不去。”季沉把身子一扭,背對着邀月,賭氣道:“好丢人……”
邀月看着季沉這般可愛的模樣,實在是想把季沉一把抱起來親親抱抱,只是當前最大的問題是季沉的身子,于是他便走上來摟着季沉又好生勸慰了一番。
終于,季沉還是敵不過邀月的蜜糖陷阱,最後十分不情願地緩緩點了點頭。
邀月也知道季沉臉皮薄,便特意花了重金請了一個鎮上有名的老大夫前來問診。
老大夫進了宅子,季沉就老老實實地坐在那,伸出手來讓老大夫診脈。
老大夫先是捏着胡須,漫不經心地把手搭上去,結果沒診一會,老大夫便瞪大了眼,竟是手下微微用力,把胡子都掐斷了。
老大夫的反應讓邀月心中一驚,邀月也害怕季沉看出什麽,連忙笑道:“大夫請往這邊來,我們先把診金算一算。”
老大夫聞言,看了一眼邀月,又神色驚疑不定地看了兩眼季沉,看得季沉自己都心裏發慌,正想開口問什麽,邀月發話了。
“大夫我們還是先結診金吧。”此時的邀月皺着眉,俨然是在克制自己暴躁的脾氣。
老大夫就是再遲鈍便也聽出邀月的意思,頓了頓,便對季沉稍稍一拱手,然後跟着邀月走了出來。
“大夫,我弟弟究竟是得了什麽病?是不治之症嗎?”邀月一将大夫領到一個僻靜的角落便申請焦急地問道,
老大夫聞言,砸了砸嘴,随即神色凝重地搖搖頭,道:“這症狀我也看不分明,脈象分明就是女子的喜脈,可令弟又十足是個男子啊……哎!我看你啊,最好還是上京城去,找找那些著名的醫師……”
老大夫絮絮叨叨說了一大篇話,邀月全都沒聽進去,他這會心中宛如擂鼓一般,腦子裏只回響着一句話。
脈象分明就是女子的喜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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