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暗渡

季沉聽着孩子稚嫩的語氣, 有些忍俊不禁,不過他現在倒也放下了心來, 另外一個孩子看起來也算健康——能吃總不是壞事。

而就在這個時候,邀月咳嗽了一聲,道:“你二爹爹累了,別纏着他說話, 讓他早些休息吧。”

邀月語氣雖然還算溫和,但明顯透着幾分不樂意, 季沉剛想說點什麽,蛇蛋裏的聲音便小聲道:“好,二爹爹晚安。”

說完這句, 那聲音遲疑了一下, 又道:“大爹爹也晚安。”

雖然這句‘大爹爹也晚安’說得十分不情願,但也讓邀月心裏好過了幾分, 他剛笑了笑,想說點什麽,耳朵裏就鑽進一個十分不懷好意的稚嫩聲音。

——我就知道你想讓我在二爹爹面前出醜,略略略!偏不讓你稱心如意!

這小鬼?!

邀月臉色一黑,差點沒一巴掌過去, 但看着季沉心疼得不得了的樣子, 他也只好咬咬牙忍了。

敢跟你爹玩花樣?

好得很。

看以後你出生了我怎麽收拾你。

偏偏這個時候, 蛋裏沒了動靜。

季沉托着蛋看了半晌,不由得低聲道:“他是不是睡着了?”

邀月見狀,差點沒冷哼出來, 不過最後他還是耐着性子道:“也許吧。”

季沉沒覺察到邀月的異狀,看着手中那個圓潤光滑的蛋,只覺得異常可愛,這會他便小心翼翼地湊上去,在那光滑的蛋殼上親了一口。

親完之後,季沉默默笑了笑,小心地把蛋貼身抱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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邀月看到這一幕,簡直眼睛都直了,而這會那個帶着惡意的小聲音又鑽進了他的耳中。

“二爹爹最喜歡我了,略略略~”

邀月臉色一沉,表面上卻耐着性子低聲道:“蛇是冷血動物,你這麽抱着他他反而會熱的。”

說完,邀月又上前一步,柔聲道:“沉沉你剛生産,需要休息,孩子還是我來照顧吧,畢竟我自己是蛇,也知道如何照顧他。你好好休息就好。”

季沉聽着邀月這話,心中雖然有些不舍,但覺得邀月的話确實說的有道理,想了想,他便依依不舍地把蛋交了出去。

邀月接過蛋,默默笑了笑,季沉看着邀月的神情總覺得他有幾分危險,可再眨眨眼,邀月又恢複了溫和的神情。

“早些休息吧。”

說完這句話,邀月便轉身退了出去,還‘貼心’地關上了門。

而季沉雖然覺得哪裏有些不對,但無論如何都說不出來,也只有作罷。

·

一身白衣的少年靜靜地躺在冰冷的石板上,他閉着眼,呼吸雖然微弱,但面目卻異常鮮活。

用眉目如畫來形容他的面貌都有些遜色,他只是靜靜地躺在那裏,整個晦暗的山洞便多了幾分靈動的氣息。

崖壁上有水珠滴落下來,然而就在那水滴快要接觸到白衣少年時忽然被一道閃爍着淡淡光芒的屏障阻隔了開去,瞬間化為了水汽。

竟是有人在這裏布下了一道法力極為深湛的屏障,保護着眼前的白衣少年。

與此同時,一陣骨碌碌的輪椅聲緩緩傳了進來,伴随着的是微不可聞的腳步聲。

這分明是兩個人。

“他究竟什麽時候才能醒過來?”天帝默默攥緊了輪椅的把手,看着石床上躺着的桑之,臉色異常難看。

蒼蛟冷哼一聲,道:“既然你這麽癡情,當初為什麽一定要那麽逼他?現在他成了這幅模樣,你又來假惺惺?”

天帝眉頭一跳,額上顯出幾道青筋,低聲克制着怒道:“當初逼他的人是你不是我!”

蒼蛟聞言,冷冷一笑,“是麽?我給了他選擇的餘地,我問他是想要和你同生共死,還是把那一半內丹還給你,結果他自己情願把內丹還給你也不想與你同生共死——”

“夠了!”

天帝猛地一聲低喝,制止了蒼蛟的嘲諷,最後他道:“是,我對不起你,可桑之,沒有做過任何對不起你的事情,你為什麽要這麽對他?”

蒼蛟對此的回應是一句冷冷的‘你看上的人能有什麽好東西’,而似乎是為了讓天帝心懷愧疚,蒼蛟輕笑一聲,道:“不過他總算還不瞎。”

天帝這幾日幾乎要被蒼蛟的言語刺地渾身發痛,他覺得自己的心已經千瘡百孔,實在是恨不得直接死了一了百了。

可想着桑之,想着他的計劃,天帝知道,自己不能死……

好在蒼蛟并沒有太深刻的折騰天帝的欲望,他只是默默嘲諷了天帝兩句,便起身走了出去。

天帝只有一炷香的時間。

蒼蛟走後,天帝緩緩催動着輪椅來到那石床前,他伸手想要去撫摸桑之那異常鮮活的臉龐和微微在山洞的涼風下顫動的羽睫,可他終究還是沒能伸出手去。

蒼蛟設下的那道屏障對外物都有着極其強大的殺傷力,上次天帝伸出手,忍不住想要撫摸桑之的側臉時便被那屏障給灼傷。

低下頭,天帝看了一眼手背上那道灼痕,微微地出了一口氣。

他知道自己還是有希望的。

至少蒼蛟還恨他。

恨意味着放不下,而放不下也意味着這種感情很有可能在某一日重新發生轉化。

雖然知道桑之聽不見,但天帝仍是緩緩開口道,“桑之,無論如何,我都會想辦法救你出來。以前的事我并不想辯解,但我要告訴你,我是真真正正喜歡過你的,并不是想要騙你。”

說到這,天帝心中又是一陣刺痛,他想起蒼蛟那日告訴了桑之所有的真相之後,桑之義無反顧地說:“你要我的命,你要我的什麽你都可以拿去,不要讓我再見到這個人了。”

說完這句話,桑之冷冷看着天帝,道:“你讓我惡心。”

之後,桑之便自己擡起爪子,對準胸腹一剜,鮮血四濺。

天帝當時又驚又痛,想要沖上前去,卻被蒼蛟擡手給封住了五感。

等到他醒來,桑之便變成了現在這個模樣。

天帝就這麽靜靜地看着桑之的面容,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門外傳來一陣響聲,天帝便知道,蒼蛟不耐煩了。

最後戀戀不舍地看了桑之一眼,天帝長嘆一口氣,推轉輪椅,朝着洞外離開了。

輪椅聲漸行漸遠,忽然,那石板上躺着的少年緩緩地睜開了眸子,他的眸子極黑也極純粹,中間帶着一點炫光一般的色澤,異常奪人心魄。

只見他略略偏過頭,看着那洞口的方向,神情有些陰沉,也有些複雜。

·

入夜

緩緩的腳步聲從洞外傳來,既不輕也不重,絲毫未加掩飾。

桑之聽到這個聲音,便知道是蒼蛟,于是他便起身從石板床上坐了起來,

蒼蛟一頭白發披散下來,黑袍寬松地穿着,露出他那疤痕斑駁的鎖骨,赤腳就這麽踏在冰涼的石地上。

不過他生的俊美,所以即便如此不拘一格也帶了幾分攝人的邪魅。

走到桑之面前,蒼蛟居高臨下地略略看了他兩眼,随即并起二指,按上了桑之的額頭。

桑之只感覺額上一暖,一股真氣便注入了進來。

他心中一動,默默閉上眼,道了一聲謝。

還記得第一次蒼蛟來看他時,也是這般一言不發地便出手,桑之當時便惱怒着避了開去,結果卻被蒼蛟嘲笑了。

“怎麽,你難道還怕我劫色不成?”

蒼蛟雖然生得異常俊美,但性格卻異常大條,在某些事上從不避諱,桑之當時被他這麽一嘲,臉色微微一紅,卻也沒有再避開。

二人之所以現在能處于一個異常神奇的和諧狀态下,是因為蒼蛟同桑之做了一個交易。

那顆內丹,蒼蛟并沒有真正的還給天帝。

他給天帝的,是自己內丹的一部分。

反正天帝當年的內丹也是他給的,并無兩樣,所以天帝自己對此也一無所覺。

蒼蛟這次出來,不光是想要報複天帝,他更要弄清楚當年天帝有沒有欺瞞他別的事情——比如他跟靈山十巫之間的交易。

那時候的蒼蛟只覺得靈山十巫異常冷血,可後來他仔細一想,又覺得這各種因果恐怕也沒有天帝說的那麽簡單。

留着桑之,蒼蛟也是想通過桑之知道一些關于天帝的事。

而這幾日的交往下來,蒼蛟倒發覺桑之比當初的自己更要單純,雖然心思坦蕩敢愛敢恨,也足夠聰明,但偏偏就是一點心機都沒有。

蒼蛟這時反倒愈發厭惡起天帝來——原本他心中還帶了幾分破鏡重圓的念頭,但看到桑之這般,他便覺得就是桑之這樣的人,天帝都能夠如此糟踐,自己?

只怕天帝心中也不過是想要利用他而已。

幫助桑之穩定好身體中的內丹,蒼蛟淡淡拂了拂衣袖,道:“你身體還算不錯,再過兩日便可随意走動了。”

“蒼蛟。”桑之忽然開口喚了蒼蛟的名字。

蒼蛟心中一動,道:“何事?”

“你能不能替我去找一個人?”說完這話,桑之又抿了抿唇,有些為難地道:“那個人你知道的,就是清霄。”

“他?”蒼蛟眉頭一皺,“他不就是天帝身邊的一塊玉石,只是假冒天帝而存在的贗品,你找他做什麽?”

桑之似乎早就料到蒼蛟會這麽說,只見他微微吸了一口氣,垂了垂眼,輕聲道:“他們……不一樣。”

桑之垂着眼的時候,神情異常安靜,他膚色白皙,唇色卻是嫣紅,最有生機的美貌便是形容他的。

蒼蛟看着這樣靈動鮮活的面容,竟是心頭微微一軟——當初他還年少的時候,也是英姿勃發,可現在,皮相縱然還在,但也只剩下拂袖和陰沉。

桑之這樣事實擺在眼前卻仍不死心的态度他确實不懂,但蒼蛟也似乎能明白桑之這樣不撞南牆不回頭的心。

所以躊躇了片刻,蒼蛟微微一颔首,道:“罷了,這次我便答應你了。”

作者有話要說: 桑之小美人~吸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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