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回家過年
有錢沒錢,回家過年。
我雖然沒掙到錢,但是回家過年的心情卻和所有離家的人一樣。
大學第一年期末考試結束之後,我的寝室裏就沒人了,基于那兩個人的老家一個比一個遠,而我只需要半天的時間就能到家,因此我被賦予了掃尾這個艱巨的任務。
男生寝室,你不能奢望它有多幹淨,也不能奢望它能被打掃的有多幹淨。
掃掃地,收拾了一下桌子,把窗戶随便蹭了兩下,窗簾拽下來扔到洗衣機裏,一切OK。
雖然哥我是最後一個走的,但是我也絕對是第一個到家的。
我們家過年一直遵循一個傳統,那就是一個家族的人要一起過年。
我大爺爺還健在,因此過年的時候全家都要回到老家,上上下下近百口人要一起過年。
農歷十二月二十七那天,我爸就開這車帶着我們一家回去了,通行的還有我二大爺一家。
我們到我大爺家的時候,我小叔已經帶着老婆孩子去鄰居家裏唠嗑,回來的時候還帶回了兩條臘肉。
我小叔的發小,在鄰近的肉聯廠工作,每年都會發各種臘肉,在我們老家,是個非常吃香的工作。
回到老家之後,過的最為風生水起的要屬我的妹妹,周曉曉同學了。雖然過了很多年,但是她依然是老周家唯一的姑娘。
其實我覺得我妹妹是一個非常可愛的小天使,這絕對不是我自吹自擂,你想啊,一個小姑娘,總是被幾十個大佬爺們前呼後擁,想要啥要啥,想幹什麽一堆人排隊給她服務,可是小姑娘卻沒變成那種伸手打長輩,一不高興就坐地大哭的那種熊孩子,這絕對是底子就非常好的表現。
當然,這不能排除我媽積極地言傳身教的影響,讓我的妹妹為成為一名合格的新時代女性,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也不知道是世道變了,還是因為其他原因,這次回家我發現我們村裏竟然有兩個人,和我一樣做了出馬弟子。
不過那兩人的堂口不大,也就是能看個事兒,治個虛病,而且堂口裏的人員配置不多,不過是十幾個仙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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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說呢,如果我的堂子是央企的話,那麽他們的堂子就是一個私營作坊,雖然接不了大單子,但是也能圖個溫飽。
過年我要給堂子裏的仙家上供,這事兒自然是不可能瞞着家裏的。
各位長輩,尤其是我大爺爺和二大爺,簡直就是把我爸媽當作階級敵人一樣的批判。
那年月,在我老家,出個正經大學生也不容易,不像現在大學生滿大街都是。我家那時候,正經大學生,加上我才七個,還都是省內的普通大學,不像我,我們遼美雖然看着一般,但是在全國那也是排的上號的。
“我和你爸幹了一輩子革命,雖然沒讀過書,但是堅信馬列主義,結果倒好,你們好不容易培養一個大學生,還讓孩子宣揚什麽封建迷信,你們腦子幹什麽吃的。”
我爸受訓的時候,我就站在一邊,聽着我爸被罵的那麽慘,其實心裏有一點點過意不去,但是大約是這幾年我們爺倆對着幹習慣了,我就是想笑,一下沒憋住,讓我大爺看見了,結果,後果真是慘不忍睹。
“還有你,打小上學,你們政治課沒上嗎?怎麽就跟着搞起了封建迷信,還大學生呢,你對得起學校教你這些年嗎?”
我在那裏挨罵,但是一般人看不到的地方,還有幾個人在看熱鬧。
“這都成老白菜幫子了,這周豆角怎麽還是這麽能說,不愧是當年的小政委。”
一個看起來二十來歲,穿着一身正宗東北老農沒裝束,腰上別了一把駁殼槍的清風,一邊吃着我剛才上供的零食,一邊和身邊的人唠嗑。
“小政委?為什麽加個‘小’?”蘇子琪好奇的問道。
“哦,那時候我們一個隊裏面,有好幾個年紀比他大的,但是我們團長還是任命豆角做政委,所以老人都叫他小政委。”
說話的這個人我認識,叫趙大軍,前幾天被派過來,和蘇子琪一起當掃堂,也是我爺爺他們當年的戰友。
不過,周豆角是個什麽東西,我爺爺哥四個的名字不是‘平、安、喜、樂’嗎?怎麽就成了周豆角了?話說,要是我大爺爺叫周豆角,那我爺爺叫什麽,周白菜?
“大川你就先聽着吧,你大爺爺可能說了,過會兒你找個時間讓我捆竅上身,我和他唠唠。”趙大軍看我可憐,就在我身邊說道。
我覺得這主意不錯,于是放下心思,接着聽我大爺爺唠叨,老人年紀大了,說了一會兒就累了,臨了,還是非常嚴肅的吩咐道,必須把堂子撤了,以後不許搞什麽封建迷信。
我在心裏默默地翻了一個白眼,要是能撤就撤,我至于一個好好的新時代大好青年,放着大好生活跑去當神棍嗎?
雖然我大爺爺态度強硬,可是家裏人很多都是自小長在農村的,對于出馬弟子和仙家的一些事情都是知道的。
大過年的不上供,讓仙家餓肚子,把仙家惹火了,到時候受罪的可是出馬弟子。
我大伯娘的娘家,也是供着保家仙的,包餃子的時候,特意做了一些素餡餃子,單拿出來六只煮雞蛋,讓我供到仙家面前,不能失了禮數。
我媽也令準備了很多素菜和湯圓,讓我都擺上。
最神奇的是我爸,他竟然拿了一條香煙,還有四盒化妝品給我,“這仙家我也知道一些,有男有女的,都別落下,對了,我那還有一瓶劍南春,那是專門給咱家祖宗的,可別弄混了。”
就連周曉曉,都拿了一袋子水果硬糖,說是讓我賄賂一下仙家,讓他們甜甜嘴。
小丫頭顯然對于給竈王爺吃糖這個習俗,做了深遠的延伸和拓展。
我上供的地方是個大伯家的一個小偏房,那裏雖然也很幹淨,但是太冷了,沒有起火炕,住不了人。
除了家人給我準備的貢品,我還單獨買了一些水果和點心,這七七八八的,竟然能讓我湊了一桌子出來,看着倒是不落面子。
我點了香,和師傅老祖宗說了一聲新年好,拜了一個年,然後出門。
基于我是我這輩最小的男性,我要帶着家裏幾個下一輩的小崽子,一起點鞭炮,這可是的大活兒。
過完年,我抽空去看了看我大爺爺,趕巧,那天大爺爺家裏的人都出去拜年去了,我去的時候家裏沒人。
大爺爺看着我拿着一瓶白酒來看他,登時就樂了,“你小子拿酒做什麽,我告訴你小子,你還小,不能喝酒。”
嘴上這麽說,但是手卻不慢,酒蓋一開,很是滿足的聞着酒味兒。
那找兩個小碗放在桌子上,給大爺爺和我自己面前的小碗倒上,然後大爺爺就說,“廚房有花生和豬耳朵,是昨兒剩下的,你拿過來。”
我也沒廢話,去了廚房,看見啥好吃的都拿了一點。
我大馬金刀的在我大爺爺面前一坐,瞬間就失去了意識。
來之前我就和趙大軍說好了,讓他上我身,把我大爺爺搞定,至于我二大爺,那就是我爸的事情了。
趙大軍是捆的全竅,上身後我就什麽都不知道了,只知道,他想借這機會,好好和我大爺爺聊聊天,敘敘舊。
這我是無所謂的,雖然說清風上身後,會留下一絲陰氣在我的體內,可是我練的道家功法,确實陰氣陽氣都能吸收的,因此倒不覺得難受。
據說,別的弟馬捆竅之後都會各種難受,而且時間都很短,可是我卻不一樣,那些仙家上我的身,我和對方都不會覺得難受,因此也可以呆的時間長一些。
我回過神兒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三四點鐘了,而我是早上十點過來的。
桌子上一片狼藉,那瓶白酒也就剩下一個空瓶子了。而我一直剛強從來不示弱的大爺爺,眼眶紅紅的,隐隐能看到淚光。
我摸了摸身上的衣兜,找了一張面巾紙遞了過去,被我大爺爺瞪了一眼。
“臭小子,以後好好聽話,做些好事兒,別讓你趙爺爺為難,別丢你祖宗的臉。”
我期期艾艾的點了點頭,心裏想着,這畫風轉的也太快了,這就開始從堅定的布爾什維克鬥士,變成封建迷信的簇擁了?
還有,什麽趙爺爺啊,我要是管他叫爺爺,那不是給人家找事兒嘛,光我師傅就生生矮了一輩,誰願意啊。
“大爺爺,我要是叫他趙爺爺,這輩分可就有點亂啦。”
我大爺爺看了看我,沉默了一會兒,“那就各論各的,但是你也得尊敬點,知道嗎?”
我連忙點頭,可不敢再惹他不快。
後來,我有陪着老爺子坐了一會兒,我看着我大爺爺,其實有個問題我一直想問,但是就怕問了會挨揍。
我大爺爺是什麽人啊,做過政委的抗聯戰士,看我這樣就知道我想幹什麽。
“我們老哥倆唠嗑,你什麽都不知道?”
我搖搖頭,“他不讓我聽。”
大爺爺點點頭,也沒說什麽。
“那你,以前真叫周豆角啊,那後來為啥改名字了。”
“那是小名,臭小子我可告訴你,不許出去亂說。”
“我不說,不說。那什麽,大爺爺,我爺爺叫什麽啊?”
“你爺爺啊,他叫周茄子,那菜老貴了。”
我去,茄子哪貴了,後院種了一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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