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三】晚飯
半年前,林濮辭職了在海潭律師事務所的工作,到了自己曾經大學在讀的城市。
原本是為了一件案件,但對于他而言,還因為一個人。
大學時候,林濮和這位叫舒蒙的學長因為學校之間交流交換做項目的原因,有過短暫的交集。
當時他少年早熟,早就已經确認了自己的性向,知道自己對男孩的欲//望和感覺比女孩要多,但很長一段時間,感覺世界無趣。他少年沒有親情關愛,和同學間的感情也并不能深入,久而久之對感情就更加淡漠。
直到遇見了舒蒙。
他記得當時的舒蒙,高大帥氣的醫科大學霸,一雙狹長的眼含情,看誰都像自己的情人。待人謙和得體,說話細聲細語,談吐也風趣優雅。
他第一次看見舒蒙的時候,對方正是來校園口接他們學校的校車。他在人群之中很是顯眼,林濮多看了他兩眼,他恰好回眼和林濮對視。
“我幫你拿吧。”舒蒙微笑道,“一路辛苦啦。”
“……”林濮傻兮兮地把自己的行李就這麽交到了舒蒙的手上。
“你叫林濮嗎?”舒蒙看着他道,“我記得你,你的宿舍就安排在我的對面,這幾個月多多指教啦,學弟。”
林濮從小到大并不相信一見鐘情,但至少那一刻他确信,他真的對舒蒙這個人一見鐘情了。
這種感覺很奇妙,像他心如止水了二十年,在自我封閉的空間之中,灰暗深邃的長廊通道裏,舒蒙這個人就是他的第一道,且唯一一道光芒,突然又意外。
這種“突然”之後居然持續,持續到現今這一秒來。
然而舒蒙這樣完美的人,身邊從來不缺追求者,對方似乎也把這種崇拜當作享受,像個從不吝啬散發求偶信息的公孔雀,漂亮又自知的那種。而且林濮打聽到的傳聞裏,舒蒙并不排斥過和男性有過暧昧,他也喜歡男人這一點,讓林濮開始有了信心。
要的東西要自己争取,這種信念從小到大如影随形。林濮知道想吸引對方,必然要先讓自己“看起來吸引對方”。
他特別打聽了舒蒙喜歡的類型,這也并不難。舒蒙喜歡看起來清純安靜的,軟萌類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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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濮在之後的大學交換時光裏,開始扮演與自己性格大相徑庭的小白兔,主動接近舒蒙,果然讓舒蒙對他有了非常的好感。他能感覺得到舒蒙對他特殊的照顧和體貼,甚至有過越界的一些想法,雖然都被兩人生生壓了下去。
一直以為這種關系可以繼續深入,然而就在交換期快結束時,發生了一件他始料未及的事,他不得不迫使自己再也不想他,和他斷開了所有的聯系。
至此之後,就是他們再也沒有見過一面的七年時間。
……
林濮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迫使自己從這種悲傷的感覺中抽離出來。他深呼吸了兩下,坐到了椅子上。
半年前強硬地入住進舒蒙的家裏,想着對方念及舊情,應該不至于會趕走他,事實上舒蒙确實沒有。他如願以償地住了下來。
舒蒙也沒有詢問他過為什麽七年前不告而別,或許也是不屑和毫不在意,他一直喜歡舒蒙這種成年人的處世态度,他和當年一樣溫和,但林濮能感覺得到七年之間他性格上的一些細微變化,他說不上來,但如今的舒蒙,更像是一把被柔軟毛巾包裹着的、鋒利冰冷的匕首。
他們在一起大半年,還陸續經歷了一些事情,直到今天他們都默契地沒有和彼此坦誠過這七年彼此的經歷,更像是在一個屋檐下合租的一對陌生人。
所以,或許這樣的距離就夠了吧。
林濮處理完手上的事情,看了眼時間,六點整,到了下班時間。然後他發現周卿卿準點在門口敲門。
“林律。”周卿卿敲了敲門,小心道,“那個……何總讓我問問你等會吃飯的事,讓你準備一下,”
“嗯。”林濮點點頭,正在站起來把西裝外套搭在手臂上,拿起了衣架上的包,大步跨出門,“我知道了。”
“那林律您現在去……?”
“去洗手間。”林濮頭也不回地走。
“去洗手間不用背包哈。”周卿卿乖巧地揮揮手,“林律拜拜。”
林濮背對着她揮了揮手。
周卿卿心裏默記,林律師第二十一次拒絕部門聚會,這次連借口都懶得想。
……
坐着地鐵回家,看見了地鐵屏幕上在播放着最新的新聞,知名搖滾樂手勞德死亡,全國震驚。
他走入便利店內,背景在播放着搖滾樂,勞德和他樂隊代言的産品被擺放在最矚目的地方,貨架上的報紙頭版寫着巨大的标題——《搖滾之死》。
林濮看了一會,拿了一張報紙付錢,放入了自己的背包中。
他回到家推開門,覺得有點熟悉的氣息在門口徘徊。
他在門口換了鞋,聽見了廚房裏的動靜,和空氣中的飯菜香。
“回來了?”舒蒙從廚房裏走出來,穿着他的熊頭格紋小圍裙。他目光看向林濮,是熟悉的含情又溫柔的目光。
此時此刻,總有種他是在看自己的愛人的錯覺。
“嗯。”林濮把包随手放到沙發上。
“洗洗手,吃飯吧。”舒蒙說。
“……”林濮去洗完手,坐到桌邊。舒蒙把最後一道菜放好,三菜一湯,香氣撲鼻。
舒蒙路過沙發,給他把包擺正。
他拿着碗盛了飯,林濮剛想接,被舒蒙一把放在了面前,發出“砰”的一聲。
林濮接碗的手頓了頓。
“……忽然發什麽脾氣?”他擡眼看舒蒙。
“一走就半個月,屁都不放一個。”舒蒙說,“說回來就回來,回消息還只會‘嗯’,誰知道你‘嗯’哪一句?”
舒蒙坐到他對面,拿起筷子夾菜:“我以為你不回來了。”
“你不是巴不得我不回來麽?”林濮吞了口飯。
“那不行。”舒蒙說,“我們好歹也是同生共死過,而且我好不容易有個‘男朋友’當擋箭牌,應付各種人,我覺得挺好的。”
“……哪裏好。”林濮說。
“喂,是你非要住我家的。”舒蒙說,“天天吃着我做的飯,假裝個男朋友怎麽了?”
林濮三口吃了大半,又被舒蒙敲了敲碗:“吃慢點,半個月沒人管你,老毛病又犯了?”
“你當我男朋友當上瘾了?”林濮邊說邊掀起眼皮看他,邊放慢了吃飯的速度。
“有我這麽貼心的男朋友,你不吃虧。”舒蒙抽了張紙,擡手按到他嘴角。
林濮擡手捏住餐巾紙,垂頭擦了擦:“那就不必了。”
等他吃完,舒蒙把碗收了,從廚房出來看他道:“我做飯,你洗碗,公平吧?”
“……”林濮垂下眼,“我很忙。”
“你又逃避洗碗!”舒蒙磨牙道,“不行,你給我洗!”
林濮不想理他,站起來默默準備走,舒蒙忽然跑上去雙手抱住他,把他一把抱了起來。林濮比他瘦上很多,被很輕易地抱着雙腳離地,忍不住叫出了聲:“……你幹什麽!”
舒蒙把他抱到碗池邊,雙手壓到兩側,頭靠着他的肩膀,圈住他的身體在他耳邊道:“次次逃,我看你還能逃幾次?”
“……”林濮吞了口口水,側頭去看他。
舒蒙的嘴就在他耳邊,沉聲道:“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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