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四十二】共枕

“封鎖封鎖封鎖。”許逍邊指揮道, “旁邊的住戶都給我敲開!房東什麽時候來啊!!”

林濮退出了案發現場, 走到樓道裏透了口氣。

現場還有幾個警察可能也沒見過這種場面,有的走到樓道裏的公用衛生間, 傳出了一陣陣嘔吐的聲音。

日落了。

走廊裏灰白的燈亮了起來。

林濮從窗口向下看看, 高層樓下,警車紅藍交錯地閃成了一排。

他讓冷風吹了一會, 才慢慢清醒腦子開始思考問題。

為什麽兇手要把兩份屍體摻在一起拿去嫁禍王志博。

現在又完全不加掩飾, 堂而皇之地把屍體暴露在這裏。

過了一會, 他聽見背後的電梯響了, 接着有人拍了拍他。

林濮轉頭,看見了戴着金絲邊眼鏡的舒蒙。

“……你。”林濮頓了頓, “你來了啊。”

“臉色這麽差。”舒蒙微微湊近他, “怎麽了?”

“裏面屍體找到了。”林濮指了房間的位置。

“……法醫到了嗎?”舒蒙問。

“沒。”林濮搖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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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蒙從口袋裏扯了個口罩和手套出來,他邊戴邊道:“和我進去看看麽?”

“……”林濮有點想拒絕。

“我在呢。”舒蒙說。

舒蒙戴完了口罩, 額發墜到眼前微微向內側蜷曲, 只有一雙狹長的又讀不出感情的眼。

不知道為什麽, 林濮好像真的可以從那句話裏讀出一些安全感來。

舒蒙推開人群走進去, 穿了鞋套, 拍拍許逍:“喂,許隊。”

許逍轉眼看他, 道:“……法醫沒來你倒是先來了。”

舒蒙用手淩空扇了扇, 邊道:“散開散開,窗再開大點通風,別留那麽多人, 沒事的都給我出去。”

許逍聽聞只好道:“都出去出去。”

林濮跟着他後面進去,舒蒙跨過那池子蹲到了對面,他摸着脖子查看了一下頸部,打開他的眼睑查看瞳孔,檢查了一下口腔,接着在海洋球裏撈了撈,撈出了她的下半身。

少女缺失的左邊半側的身體,像被掏空了一樣露出大大的窟窿,翻出的部分已經腐爛。舒蒙把她頭側枕過去,垂頭看着:“屍體做過防腐,室溫保持持續低溫,大面積腐爛沒有出現得那麽早,但已經開始了。”

舒蒙慢慢把屍體翻了一下:“既然之前屍塊內沒有查到甲醛的成分,那應該是死後、被肢解後才做的簡單處理。”

“頭部保存的好完整。”許逍道,“為什麽讓我們看個頭啊?”

“不知道,兇手的惡趣味吧。”舒蒙說。

“痕檢法醫都來了。”後面人喊道,“讓讓!”

林濮給後面的人讓了個道,自己退到了現場之外不給添麻煩。裏面熙熙攘攘的一陣聲音,終于開始勘察現場了。

外面的天已經全黑下來。

林濮站了一會,舒蒙從裏面出來,把手套和口罩脫了嘆了口氣,道:“走吧。”

“……去哪兒?”林濮問。

“回家啊。”舒蒙說,“這裏還需要你麽?不都是警察的工作了。”

林濮想起來,點點頭:“嗯。”

舒蒙進去和警察打了個招呼,還和餘非聊了會天,之後才出來,他去洗手間洗了下手,之後又用自己随身攜帶的免洗洗手液再擦了一遍。

濃重的酒精氣味一下傳出。

他擦着手走進了電梯,按了下去的鍵。

林濮坐進了舒蒙的車,舒蒙去買了兩杯奶茶,遞給了林濮一杯。

林濮想象這甜膩的味道,更反胃了:“……虧你喝得下。”

“回家還有一會時間呢。”舒蒙說,“墊墊吧。”

“沒胃口。”林濮放進了置放杯子的地方,嘆了口氣。

舒蒙沒動,轉過身去看他:“……你這麽難受啊?”

“嗯。”林濮說,“那具屍體……她像個活人,她還睜着眼看着我,如果她高度腐爛,血肉模糊的,我反而不會那麽難受。”

舒蒙把吸管插進入,吸了一口:“別想了,那就早點找到兇手吧。”

他把手上的三下兩下喝完,說道:“老魏那邊下午也有消息了,豐谷山裏的老板娘也賣過那個科技公司的基金。現在基本就是這條串聯線索了……這家科技公司因為詐騙被封後遣散,當時的老板也成了老賴在逃,現在也不知道逃在哪個角落。”

林濮靠着座椅躺着:“我更在意的是,他們之間是什麽關系,上下家?……或是,都只是彼此不認識的中介。”

“确實,既然都死了,我們該問誰?”舒蒙說。

“……”林濮眯了眯眼,“問活的人,中介不至于就這幾個人。”

他向上看看:“樓上那個呢,你覺得是一起殺的嗎?”

“是。”舒蒙說,“雖然沒有用那種毒素,但看手法這種程度,就是他。身上沒有太多的掙紮傷痕和其他鈍器外傷,可能是被從靜脈注射麻醉,刀刺心髒再直接肢解,再從大動脈注射防腐液。”

林濮聽完又一陣反胃。

半晌,他開口道。

“這個人有沒有可能就是從事這一類工作的,醫生或是法醫的工作……這沒有相當大的職業技術支持根本做不到吧。”林濮想到什麽,“而且這個女孩……她是個醫學碩士,既然給她還保留了臉部特征,兇手對她的待遇還真特別,他們會是什麽關系?”

舒蒙慢慢點了點頭。

林濮越想越亂。

一路皺着眉頭,他習慣性在腦內構築場景,用思想畫導圖,東扯出一條線,但又連不上下一條,胡亂鏈接之後成了一團亂麻,弄得他異常煩躁。

回到家中,林濮洗完澡也不想吃飯,舒蒙卻堅持給他做了個粥喝。

“喝。”舒蒙說。

“……”林濮看着那碗粥,渾身都在拒絕。

“喝兩口。”

林濮拿起勺子喝了兩口。

舒蒙被他氣得把粥拿走:“不喝算數。”

“我真不想喝!”林濮被他弄得也非常煩躁,“你是我爸嗎?!”

“我是你爺爺。”舒蒙氣得胸口起伏,坐到沙發上道,“你知道你現在跟更年期似的嗎?有火沖我發什麽?”

“我……”林濮哽住,惱怒之下把碗一推,碗滾了一圈,一下全打翻在了桌上。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發什麽火。

追根溯源,他是因為非常想快點抓到兇手。

他想盡快解決舒蒙所有痛苦的來源,至少在他看看來時這樣的。現在,看似在不斷推動,但所有的線索淩亂又理不出頭緒,而手段又是前所未有的殘忍。

他看了那碗粥一會,才好像微微清醒過來,輕聲道:“不好意思……”

說罷,他去廚房取了抹布,把桌子慢慢擦幹淨

林濮輕聲道:“我有點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麽。”

擦到一半,舒蒙按住了他的手,把他手抽出來,林濮擡眼,就看見對方站在他旁邊,靠着他很近的地方。

舒蒙把他手拉起來,看見指尖紅紅的,他用紙巾根根擦了擦,把他拉到了沙發上坐着。給他從小藥箱裏拿出擦燙傷的膏藥,邊擦邊道:“你對我發火沒問題,但你別忽視自己的過度緊張,你不能一直存在這個狀态。”

“嗯。”林濮應了一聲,“我自己來吧……”

“別動。”舒蒙的手捏着他的手,用指腹給他慢慢把藥揉進入。

太溫柔的動作,揉得林濮心裏只剩下內疚。

“你在恐懼什麽?”舒蒙問他,“是今天那具屍體嗎?”

林濮不敢說自己的真正想法,只能答:“嗯,大概是。”

“恐懼會讓你失去判斷的。”舒蒙看着他,“但現在是關鍵時刻,總要克服,對不對?”

“我知道。”林濮看他塗完了也沒有松手,捏着他的手輕輕搓着,他們彼此無言了一會,林濮道:“我問你,如果找到兇手,你會怎麽辦?”

“什麽怎麽辦。”舒蒙低着頭,“警方該拿他怎麽辦就怎麽辦。”

林濮盯着他的額發看了一會:“騙別人就算了,你騙我?”

“那你覺得我會怎麽辦?”舒蒙擡眼看他。

他狹長的雙眼不含笑意,又湧現出那種他不自知的凜人冷意:“你覺得我會殺了他?”

“如果你心裏有一點這種想法,拜托你壓下去。”林濮說。

“嗯。”舒蒙收回了那種眼神,雙眼狐貍似的眯着笑,“不會的。”

給林濮塗完了藥,舒蒙去洗了洗手。

本來也沒有燙傷多少,林濮還想去工作一會,現在手指黏糊糊的也不能動了,索性把今天一天噩夢般的經歷抛之腦後早點休息,他回到自己房間,舒蒙在門框後面伸出個頭,用手指點了一下他的後頸。

“要我陪你睡麽。”舒蒙道。

“……”林濮回頭看他。

“你不害怕嗎?”舒蒙說,“想想一閉眼有個小姐姐的臉……”

“閉嘴。”林濮說,“我沒有覺得她可怕。”

“真的嗎?”舒蒙舉起手,手上拿了他的枕頭,“我枕頭都帶來了。”

林濮坐到床上,不知道他這次又要作什麽妖。舒蒙真的把枕頭放到他枕頭旁邊并排,自己自顧自鑽了上去。

“你好像很喜歡貼牆睡啊。”舒蒙說,“據說這樣睡的人沒有安全感。”

“你懂挺多啊。”林濮沒理他,自己躺下了。

舒蒙側躺到他旁邊,撐着頭看他:“睡吧睡吧學弟,別怕。”

林濮閉上眼躺了一會,舒蒙還想他今天真夠安靜的,也不趕自己下床。

貓越養越乖了,挺不錯,不撓人的時候還是可愛的。

舒蒙盯着他的嘴唇看了一會,想到那天的親吻,腦內又九曲十八彎地回味起來。林濮嘴唇不算飽滿,但粉粉的,親起來很柔軟。

他正想着,林濮忽然睜開眼,看着天花板:“……那天在療養院,我妹妹說我睡着之後你一直看着我,你在看什麽?”

舒蒙撐着頭看他,沒有說話。

林濮側了臉和他對視:“當時你看着我在想什麽?”

“你猜?”舒蒙說。

“猜不到。”林濮低聲說。

他們彼此對視,距離恰好又暧昧。

“想這個。”舒蒙笑了笑,手捏住他的下巴,垂頭吻住了他的嘴唇。

預想中,林濮或許會和那天一樣摟住他的脖子拉下來,和他親得難舍難分。

結果這次他們剛剛親了兩下,林濮推了推他的胸口,舒蒙被他推得稍微離開了一些,就看見他雙眼通紅,上齒緊緊咬着下唇,看起來又羞又氣。

“舒蒙!”林濮嘴唇還有些水漬,“你少這樣行不行……”

完了,貓撓人了。

舒蒙無奈地退開了一些:“睡吧。”

林濮把臉埋到枕頭間,背過身不再理他。

作者有話要說:IOS的封面好像都不顯示了,安卓還可以,我沒有換封面,我氣…………

不瞞大家說,之前的封面還是我自己畫的=。=(因為貧窮約不起稿

不知道啥時候恢複,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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